把酒問月
唐代李白創作七言古詩
《把酒問月》是唐代大詩人李白創作的一首詠月抒懷詩。此詩寫詩人端著酒杯向月亮發問,從飲酒問月開始,以邀月臨酒結束,反映了人類對宇宙的困惑不解。詩人以縱橫恣肆的筆觸,從多側面、多層次描摹了孤高的明月形象,通過海天景象的描繪以及對世事推移、人生短促的慨嘆,展現了作者曠達博大的胸襟和飄逸瀟灑的性格。全詩從酒寫到月,從月歸到酒;從空間感受寫到時間感受。
其中將人與月反反覆復加以對照,又穿插以景物描繪與神話傳說,塑造了一個崇高、永恆、美好而又神秘的月的形象,於其中也顯露著一個孤高出塵的詩人自我。雖然意緒多端,隨興揮灑,但潛氣內轉,脈絡貫通,極迴環錯綜之致、渾成自然之妙;加之四句轉韻,平仄互換,抑揚頓挫,更覺一氣呵成,有宮商之聲,可謂音情理趣俱好,歷來為人所激賞。
把酒問月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白兔搗葯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⑴丹闕:硃紅色的宮殿。
⑵綠煙:指遮蔽月光的濃重的雲霧。滅盡:消除。一作“滅后”。清輝:形容月光皎潔清朗。
⑶但見:只看到。
⑷寧知:怎知。沒(mò):隱沒。
⑸白兔搗葯:神話傳說月中有白兔搗仙藥。西晉傅玄《擬天問》:“月中何有,白兔搗葯”。
⑹嫦娥:神話中的月中女神。傳說她原是后羿的妻子,偷吃了羿的仙藥,成為仙人,奔入月中。見《淮南子·覽冥訓》。一作“姮娥”。與誰鄰:一作“誰與鄰”。
⑺當歌對酒時:在唱歌飲酒的時候。曹操《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金樽:精美的酒具。
青天上的明月你何時出現?我現在停下酒杯且探問之。
人攀於明月之上自不可得,月亮行走卻與人緊緊相隨。
皎潔得如鏡飛升照臨宮闕,雲靄散盡發出清冷的光輝。
只能看見夜間從海上升起,誰能知道早晨在雲間隱沒?
月亮里白兔搗葯自秋而春,嫦娥孤單地住著與誰為鄰?
現在的人見不到古時之月,現在的月卻照過古時之人。
古人與今人如流水般流逝,共同看到的月亮都是如此。
只希望對著酒杯放歌之時,月光能長久地照在金杯里。
此詩作年難定。根據題下原註:“故人賈淳令予問之。”當是作者應友人之請而作的。有人認為作於唐玄宗天寶三載(744年)。
“把酒問月”這詩題就是作者絕妙的自我造象,那飄逸浪漫的風神唯謫仙人方能有之。題下自注顯得滑稽,友人自己不問而叫別人問月,饒有趣味。
悠悠萬世,明月的存在對於人間是一個魅人的宇宙之謎。“青天有月來幾時”的劈頭一問,對那無限時空里的奇迹,大有神往與迷惑交馳之感。問句先出,繼而具體寫其人神往的情態。這情態從把酒“停杯”的動作見出。它使人感到那突如其來的一問分明帶有幾分醉意,從而倍有詩味。開頭二句用倒裝句法,以一問攝起全篇,極富氣勢感。開篇從手持杯酒仰天問月寫起,以下大抵兩句換境換意,盡情詠月抒懷。
緊接二句“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寫月與人的關係。明月高懸,欲攀不能,使人感到可望難即,莫測高遠;可是不管夜間人們走到哪裡,隨時都得到月光的照拂,相與同行,如在身邊,於是距離頓消。兩句一冷一熱,亦遠亦近,若離若即,道是無情卻有情,寫出明月於人既可親又神秘的奇妙感,人格化手法的運用維妙維肖。迴文式句法頗具唱嘆之致。
再接下二句“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是對月色作描繪。皎皎月輪如明鏡飛升,下照宮闕,雲翳(“綠煙”)散盡,清光煥發。以“飛鏡”作譬,以“丹闕”陪襯俱好,而“綠煙滅盡”四字尤有點染之功。此處寫出了一輪圓月初為雲遮,然後揭開紗罩般露出嬌面,那種光彩照人的美麗。月色之美被形容得如可攬接。
於是詩人又發出三個奇問,將月的形象推遠:“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葯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只見月亮晚間從海上升起,哪知早晨在雲間消失,究竟去了何處?月中白兔年復一年不辭辛勞地搗葯,那是為什麼?嫦娥仙子碧海青天孤寂獨棲,有誰與她為鄰?這些問題誰也無法回答,詩人也不要求回答。“但見”“寧知”的呼應足傳出詩人的驚奇,他從而浮想聯翩,究及那難以稽考的有關月亮的神話傳說,語中對神物、仙女深懷同情,其間流露出詩人自己孤苦的情懷。
詩人面對宇宙的遐想又引起一番人生哲理探求,從而感慨系之。今月古月實為一個,而今人古人則不斷更迭。說“今人不見古時月”,亦意味“古人不見今時月”;說“今月曾經照古人”,亦意味“古月依然照今人”。故二句造語備極重複、錯綜、迴環之美,且有互文之妙。古人今人何止恆河沙數,只如逝水,然而他們見到的明月則亘古如斯。后二句“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在前二句基礎上進一步把明月長在而人生短暫之意渲染得淋漓盡致。前二句分說,后二句總括,詩情哲理並茂,讀來意味深長,迴腸盪氣。
最後二句則結穴到及時行樂的主意上來。曹操詩云:“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此處略用其字面,流露出同一種人生感喟。末句“月光長照金樽里”,形象鮮明獨特。從無常求”常“,意味雋永。至此,詩情海闊天空地馳騁一番后,又回到詩人手持的酒杯上來,完成了一個美的巡禮,使讀者從這一形象迴旋中獲得極深的詩意感受。
全詩感情飽滿奔放,語言流暢自然,極富迴環錯綜之美。詩人由酒寫到月,又從月歸到酒,用行雲流水般的抒情方式,將明月與人生反覆對照,在時間和空間的主觀感受中,表達了對宇宙和人生哲理的深層思索。其立意上承屈原的《天問》,下啟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情理並茂,富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明末清初唐汝詢《彙編唐詩十集》:唐云:收斂豪氣,信筆寫成,取其雅淡可矣。謂勝《蜀道》諸作,則未敢許。
日本近藤元粹《李太白詩醇》:奇想自天外來。圓活自在,可謂筆端有舌矣(“但見宵從”二句下)。嚴滄浪曰:纏綿不墮纖巧,當與《峨眉山月歌》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