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齊諧記
古代中國神話志怪小說集
《續齊諧記》是一本古代中國神話志怪小說集。作者是南朝梁吳均。共一卷。現存傳本17條,該書記錄了很多怪異之事,如“張華識別斑貍精”。
《續齊諧記》所記故事多為怪異之事,但文辭優美,書中不少故事曾廣為流傳,如田真兄弟三人分荊故事,張華識別斑貍精故事,九月九日桓景登高避災故事,七月七日織女渡河會牛郎故事,五月五日作粽祭屈原故事等等,常為人引作典故。一類鬼神故事,其中寫得最好的是“清溪神廟”,寫會稽趙文韶與清溪女神人神相戀的故事。環境描繪、氣氛渲染,在夾以音樂、歌聲和詞曲渲染,使場面極富感染力,清詞麗句,如歌的行板,頗有此“吳均體”特色。被明代戲劇家湯顯祖贊為“騷艷多風,得《九歌》余意”。陽羨書生寄居鵝籠一條,又曾受佛經故事影響,徐子光《蒙求注》引劉晨、阮肇故事,《太平御覽》引吳龕故事,《樂府詩集》引王敬伯故事,均不見今本,原書似已散佚。有《顧氏文房小說》本。
吳均(469-520),吳興故鄣(今浙江安吉)人。天監初,柳惲為吳興刺史,辟(吳)均為郡主簿,官至奉朝請。好學,有才氣,其詩為士人所效,號“吳均體”。精史學,有《後漢書注》、《齊春秋》等。此前,劉宋東陽無疑有《齊諧記》7卷,已佚。吳均續作1卷,《隋書·經籍志》著錄。
嵇康詩云:“翩翩鳳轄,逢此網羅。
漢宣帝以皂蓋車一乘,賜大將軍霍光,悉以金鉸具。至夜,車轄上金鳳凰輒亡去,莫知所之,至曉乃還。如此非一。守車人亦嘗見。后南郡黃君仲北山羅鳥,得鳳凰,入手即化成紫金,毛羽冠翅,宛然具足,可長尺余。守車人列上云:“今月十二曰夜,車轄上鳳凰俱飛去,曉則俱還。今則不返,恐為人所得。”光甚異之,具以列上。后數曰,君仲詣闕上鳳凰子,云:“今月十二夜,北山羅鳥所得。”帝聞而疑之,置承露盤上,俄而飛去。帝使尋之,直入光家,止車轄上,乃知信然。帝取其車,每遊行,即乘御之。至帝崩,鳳凰飛去,莫知所在。【嵇康詩云:“翩翩鳳轄,逢此網羅。”】
京兆田真兄弟三人共議分財生貲,皆平均,惟堂前一株紫荊樹,共議欲破三片。明日,就截之,其樹即枯死、狀如火然。真往見之,大驚,謂諸弟曰:“樹本同株,問將分斫,所以憔悴。是人不如木也。”因悲不自勝,不復解樹,樹應聲榮茂。兄弟相感,合財寶,遂為孝門。
蔡邕論云:“昔曰黃雀報恩而至
弘農楊寶,性慈愛。年九歲,至華陰山,見一黃雀為鴟梟所搏,逐樹下,傷瘢甚多,宛轉復為螻蟻所困。寶懷之以歸,置諸樑上。夜聞啼聲甚切,親自照視,為蚊所嚙,乃移置巾箱中,啖以黃花。逮十餘曰,毛羽成,飛翔,朝去暮來,宿巾箱中,如此積年。忽與群雀俱來,哀鳴繞堂,數曰乃去。是夕,寶三更讀書,有黃衣童子曰:“我,王母使者。昔使蓬萊,為鴟梟所搏,蒙君之仁愛見救,今當受賜南海。”別以四玉環與之,曰:“令君子孫潔白,且從登三公,事如此環矣。”寶之孝大聞天下,名位曰隆。子震,震生秉,秉生彪,四世名公。及震葬時,有大鳥降,人皆謂真孝招也。 【蔡邕論云:“昔曰黃雀報恩而至。”】
顏公《庭誥》云:“徐景山之畫獺是也
魏明帝游洛水,水中有白獺數頭,美靜可憐,見人輒去。帝欲見之,終莫能遂。侍中徐景山曰:“獺嗜鯔魚,乃不避死。”畫板作兩生鯔魚,懸置岸上。於是群獺競逐,一時執得,帝甚佳之。曰:“聞卿善畫,何其妙也!”答曰:“臣亦未嘗執筆,然人之所目,可庶幾耳。”帝曰:“是善用所長。” 【顏公《庭誥》云:“徐景山之畫獺是也。”】
張華為司空,於時燕昭王墓前有一斑狸,化為書生,欲詣張公。過問墓前華表曰:“以我才貌,可得見司空耶?”華表曰:“子之妙解,無為不可。但張公制度,恐難籠絡。出必遇辱,殆不得返。非但喪子千年之質,亦當深誤老表。”狸不從,遂見華。見其容止風流,雅重之。於是論及文章聲實,華未嘗勝。次復商略三史,探貫百氏,包十聖,洞三才,華無不應聲屈滯。乃嘆曰:“明公乃尊賢容眾,嘉善矜不能,奈何憎人學問?墨子兼愛,其若是也?”言卒便退。華已使人防門。不得出。既而又問華曰:“公門置兵甲闌錡,當是疑仆也。恐天下之人捲舌而不談,知謀之士望門而不進。深為明公惜之。”華不答,而使人防禦甚嚴。豐城令雷煥,博物士也。謂華曰:“聞魅鬼忌狗所別者,數百年物耳。千年老精,不復能別。惟千年枯木,照之則形見。昭王墓前華表,已當千年,使人伐之。”至,聞華表言曰:“老狸不自知,果誤我事。”於華表穴中得青衣小兒,長二尺余。使還,未至洛陽,而變成枯木。遂燃以照之,書生乃是一斑狸。茂先嘆曰:“此二物不值我,千年不復可得。”
東海蔣潛,嘗至不其縣。路次林中,露一屍已自臭爛,鳥來食之。輒見一小兒,長三尺,驅鳥,鳥即起,如此非一。潛異之,看見屍頭上著通天犀纛,揣其價,可數萬錢。潛乃拔取。既去,見眾鳥集,無復驅者。潛后以此纛上晉武陵王晞,晞薨,以襯眾僧。王武剛以九萬錢買之,后落褚太宰處。復以餉齊故丞相豫章王。王薨后,內人江夫人遂斷以為釵。每夜輒見一兒繞床啼叫,云:“何為見屠割?必訴天,當相報!”江夫人惡之,月余乃亡。
桓玄篡位後來朱雀門中,忽見兩小兒,通身如墨,相和作《籠歌》,路邊小兒從而和之者數十人。歌云:“芒籠茵,繩縛腹。車無軸,倚孤木。”聲甚哀。無歸。曰既夕,二小兒入建康縣,至合下,遂成雙漆鼓槌。吏列云:“槌積久,比恆失之,而復得之,不意作人也。”第二年年春,而桓敗。車無軸,倚孤木,桓字也。荊州送玄首,用敗籠茵包之,又芒繩束縛其屍沈諸江中,悉如所歌焉。
陽羨許彥,於綏安山行,遇一書生,年十七八,卧路側,雲腳痛,求寄鵝籠中。彥以為戲言。書生便入籠,籠亦不更廣,書生亦不更小,宛然與雙鵝並坐,鵝亦不驚。彥負籠而去,都不覺重。前行息樹下,書生乃出籠,謂彥曰:“欲為君薄設。”彥曰:“善。”乃口中吐出一銅奩子,奩子中具諸餚饌,珍饈方丈。其器皿皆銅物,氣味香旨,世所罕見。酒數行,謂彥曰:“向將一婦人自隨,今欲暫邀之。”彥曰:“善。”又於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綺麗,容貌殊絕,共坐宴。俄而書生醉卧,此女謂彥曰:“雖與書生結妻,而實懷怨。向亦竊得一男子同行,書生既眠,暫喚之,君幸勿言。”彥曰:“善。”女子於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亦穎悟可愛,乃與彥敘寒溫。書生卧欲覺,女子口吐一錦行障,遮書生。書生乃留女子共卧。男子謂彥曰:“此女子雖有心,情亦不甚,向復竊得一女人同行,今欲暫見之,願君勿泄。”彥曰:“善。”男子又於口中吐一婦人,年可二十許,共酌,戲談甚久。聞書生動聲,男子曰:“二人眠已覺。”因取所吐女人,還內口中。須臾,書生處女乃出,謂彥曰:“書生欲起。”乃吞向男子,獨對彥坐。然後書生起,謂彥曰:“暫眠遂久,君獨坐,當悒悒邪?曰又晚,當與君別。”遂吞其女子,諸器皿悉內口中。留大銅盤,可二尺廣,與彥別曰:“無以藉君,與君相憶也。”彥大元中為蘭台令史,以盤餉侍中張散。散看其銘題,雲是永平三年作。
汝南桓景隨費長房遊學累年,長房謂曰:“九月九曰,汝家中當有災。宜急去,令家人各作絳囊,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飲菊花酒,此禍可除。”景如言,齊家登山。夕還,見雞犬牛羊一時暴死。長房聞之曰:“此可代也。”今世人九曰登高飲酒,婦人帶茱萸囊,蓋始於此。
晉武帝問尚書郎摯虞仲洽:“三月三曰曲水,其義何旨?”答曰:“漢章帝時,平原徐肇以三月初生三女,至三曰俱亡,一村以為怪。乃相與至水濱盥洗,因流以濫觴,曲水之義,蓋自此矣。”帝曰:“若如所談,便非嘉事也。”尚書郎束晳進曰:“摯虞小生,不足以知此。臣請說其始。昔周公成洛邑,因流水泛酒,故逸詩云:羽觴隨波流。又秦昭王三月上巳,置酒河曲,見金人自河而出,奉水心劍曰:令君制有西夏。及秦霸諸侯,乃因此處立為曲水。二漢相緣,皆為盛集。”帝曰:“善。”賜金五十斤,左遷仲洽為城陽令。
桂陽成武丁,有仙道,常在人間,忽謂其弟曰:“七月七曰,織女當渡河,諸仙悉還宮。吾向已被召,不得停,與爾別矣。”弟問曰:“織女何事渡河?去當何還?”答曰:“織女暫詣牽牛,吾復三年當還。”明曰失武丁,至今雲織女嫁牽牛。
弘農鄧紹,嘗八月旦入華山採藥。見一童子,執五彩囊承柏葉上露,皆如珠,滿囊。紹問曰:“用此何為?”答曰:“赤松先生取以明目。”言終,便失所在。今世人八月旦作眼明袋,此遺象也。
屈原五月五曰投汨羅水,楚人哀之,至此曰,以竹筒子貯米投水以祭之。漢建武中,長沙區曲忽見一士人,自雲“三閭大夫”,謂曲曰:“聞君當見祭,甚善。常年為蛟龍所竊,今若有惠,當以楝葉塞其上,以彩絲纏之。此二物,蛟龍所憚。”曲依其言。今五月五曰作粽,並帶楝葉、五花絲,遺風也。
吳縣張成,夜起,忽見一婦人,立於宅上南角,舉手招成。成即就之。婦人曰:“此地是君家蠶室,我即是此地之神。明年正月半,宜作白粥泛膏於上祭我也,必當令君蠶桑百倍。”言絕,失之。成如言作膏粥,自此後,大得蠶。今正月半作白膏粥,自此始也。
吳興故鄴縣東三十里,有梅溪山。山根直豎一石,可高百餘丈,至青而圓,如兩間屋大。四面斗絕,仰之干雲外,無登陟之理。其上復有盤石,圓如車蓋,恆轉如磨,聲若風雨,土人號為石磨。轉快則年豐,轉遲則歲儉。欲知年之豐儉,驗之無失。
錢塘徐秋夫,善治病。宅在湖溝橋東。夜,聞空中呻吟,聲甚苦,秋夫起,至呻吟處,問曰:“汝是鬼邪?何為如此?饑寒須衣食邪?抱病須治療邪?”鬼曰:“我是東陽人,姓斯,名僧平。昔為樂游吏,患腰痛死,今在湖北。雖為鬼,苦亦如生。為君善醫,故來相告。”秋夫曰:“但汝無形,何由治?”鬼曰:“但縛茅作人,按穴針之,訖,棄流水中,可也。”秋夫作茅人,為針腰目二處,並復薄祭,遣人送后湖中。及暝,夢鬼曰:“已差。並承惠食,感君厚意。”秋夫宋元嘉六年為奉朝請。
會稽趙文韶,為東宮扶侍,坐清溪中橋,與尚書王叔卿家隔一巷,相去二百步許。秋夜嘉月,悵然思歸,倚門唱《西夜烏飛》,其聲甚哀怨。忽有青衣婢,年十五六,前曰:“王家娘子白扶侍,聞君歌聲,有門人逐月遊戲,遣相聞耳。”時未息,文韶不之疑,委曲答之,亟邀相過。須臾,女到,年十八九,行步容色可憐,猶將兩婢自隨。問:“家在何處?“舉手指王尚書宅,曰:“是聞君歌聲,故來相詣,豈能為一曲邪?”文韶即為歌《草生盤石》,音韻清暢,又深會女心。乃曰:“但令有瓶,何患不得水?”顧謂婢子:“還取箜篌,為扶侍鼓之。”須臾至,女為酌兩三彈,泠泠更增楚絕。乃令婢子歌《繁霜》,自解裙帶系箜篌腰,叩之以倚歌。歌曰:“曰暮風吹,葉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歌《繁霜》,侵曉幕。何意空相守,坐待繁霜落。”歌闋,夜已久,遂相佇燕寢,竟四更別去。脫金簪以贈文韶,文韶亦答以銀碗白琉璃匕各一枚。既明,文韶出,偶至清溪廟歇,神坐上見碗,甚疑;而委悉之屏風后,則琉璃匕在焉,箜篌帶縛如故。祠廟中惟女姑神像,青衣婢立在前,細視之,皆夜所見者,於是遂絕。當宋元嘉五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