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之蝶
《廢都》男主人公
庄之蝶,是中國當代作家賈平凹的長篇小說《廢都》的男主人公。名字取之於《莊子·內篇·齊物論》。
庄之蝶,是中國當代作家賈平凹的長篇小說《廢都》的男主人公,名字取之於《莊子·內篇·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胡蝶……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在小說中,庄之蝶是個大作家,妻子牛月清。他是一個人到中年的男人,一度患有早泄的疾病,且常年無子,後來與多位女性發生關係,結局悲慘。
庄之蝶是處於轉變時期的文人,身處時代的浪潮中,社會的醜陋以及傳統道德觀的束縛讓他感到了不可名狀的痛苦,於是多重形象便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既有傳統文人的隨性與清高,又是多情風流的浪子,同時還有著小市民的自私與市儈。所有種種,使其成為社會轉型中的一個殉葬者。
一、隨性與清高的文人
庄之蝶是西京城裡有名的作家,是四大名人里最令人尊敬、最為瀟灑的一個。庄之蝶的生活應該說是很寬裕的,他無需在物質生活上憂慮。然而即使是這樣,作為一個文人,庄之蝶身上任然保留著文人的清高。
中國傳統社會重視儒家文化,政治上文人地位高於武將,文人始終處於優勢地位。中國傳統社會的文人從來都秉承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貴族式的傲氣。哪怕是窮困潦倒,思想里始終縈繞著的是“貧賤不能移”的高尚情操。中國文人自古就有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們飽讀詩書,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清高被後生晚輩無師自通的全部繼承並且發揚光大。在中國數千年的歷史長河裡,文人的清高是有目共睹的。最有名的當屬李白。他毫無顧忌地展現自己的獨特個性,宣洩他對官場的厭惡和不滿。當自己從政的願望和理想破滅的時候,他高唱著“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離開,雖然內心苦悶,卻也十分瀟灑。
正是由於此,庄之蝶也自然而然的擁有隨性與清高的特點。庄之蝶的隨性貫穿於小說始終。劉嫂牽著奶牛賣奶,別人都是擠著買,庄之蝶卻每次都生吮牛奶。“那人笑笑,拍拍肚子,就趴到牛肚下邊,口接了奶頭用手擠著吮起來。”這是周敏第一次見到庄之蝶的情形,隨性的庄之蝶讓周敏覺得整個文聯都有些奇怪。庄之蝶痴迷於尋找古物,他搬古城牆磚:“在文聯大院那邊屋裡擺得人都走不進去”;他對周敏吹奏的哀婉的塤樂的愛好:“直聽到那塤聲終了……又將那盤哀樂磁帶裝進錄放機里低聲開動,就拉滅了燈,身心靜靜地浸淫於連自己也說不清的境界中去了。”庄之蝶是大作家,無需憂慮物質生活,然而像許多傳統文人一樣,他並不十分追求物質的享受和生活排場。牛月清為他打制戒指時,他卻有幾分不悅地說是胡折騰。
同時,庄之蝶又是清高的。在被捲入景雪蔭的官司中期間,家人朋友為他送禮求人,他卻很少出面,他不願去求助於人,尤其是為了這樣看上去並不光彩的官司。他的文人的清高的特質在這時充分的展現出來。在這場官司之初,為了打通關係,他幫助白玉珠的兒子發表文章,然而看到滿是錯別字、毫無文採的文章時,他依然禁不住破口大罵:“狗屁文章”,並且“揉作一團就扔到便桶里去……庄之蝶一笤帚把涼台上的稿紙掃到樓下去了……庄之蝶坐在那裡直出長氣。”在之後對方提出再次發表時,他大發雷霆:“發了兩篇還不行嗎?不發了,堅決不發了,官司就是贏了,我也是輸了!”這時的庄之蝶完全是一個清高的文人形象,他對趨炎附勢、阿諛奉承十分厭惡反感,一旦觸及他作為文人的底線。他寧願輸掉官司,甚至是自己的聲譽。
二、多情的風流浪子
自古才子多情,但是庄之蝶的多情卻是一種泛濫、放蕩的形象。
文人生來就是敏感的,他們能敏銳地捕捉生活的每一個細節,許多普通的人或物都能觸動他們最細膩的情感神經。庄之蝶的多情主要表現在他與唐宛兒、柳月、阿燦、汪希眠老婆的關係上。
首先是唐宛兒。庄之蝶與唐宛兒屬於一見鍾情型。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彼此就有了情感的萌動。然而庄之蝶是個性壓抑者,他的性壓抑來自許多方面,夫人牛月清是最直接的原因。作為一名在外受萬人喜愛和追捧的名作家,庄之蝶在家裡卻常常受到夫人的嘲諷、打擊,在精神上更是無法與之溝通。兩人在心靈上的差距、夫妻生活的不和諧直接導致了庄之蝶的早泄。然而唐宛兒的嫵媚和女人味讓庄之蝶一見傾心,並且在唐宛兒身上找回了男人的尊嚴——“男人家沒有不行的,要不行,那都是女人家的事”。他得到了唐宛兒的崇拜和肯定。然而,他們在肉體上的滿足似乎多於實質的精神溝通,作者對庄、唐性愛的多次描寫大膽直露,庄對唐的身體的迷戀大於對其精神上的依賴,他們除了性幾乎沒有更多的交流。這樣就導致了庄之蝶的這段婚外情在風流之外增添了一層浪蕩的色彩,同時說明其思想和精神的頹廢和空虛。
其次是柳月、阿燦和汪希眠老婆。庄之蝶與柳月的關係十分荒謬,甚至無恥。庄之蝶對柳月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一方面柳月發現了庄唐偷情,庄之蝶為堵注她的嘴而與其發生關係;另一方面,庄之蝶對柳月確實有好感。但即使是這樣,這一無恥的行為並不能看作是簡單的風流韻事,這幾乎可以說是紈絝浪蕩子弟才會有的無恥和淫亂。而阿燦對於庄之蝶來說是新鮮的,她的個性和生活經歷無不吸引著他,他對她感到好奇、同情。兩人的關係似乎有些突然,但卻不突兀,這是庄之蝶的本性所決定的,除了他的多情,還有他對女性崇拜者的征服欲。至於汪希眠老婆,庄之蝶與她的關係很微妙但卻比較純粹。
綜觀庄之蝶與他的女人們,可以發現一個共同點:這些女性都是他的崇拜者。他與她們交往的過程中完全沒有與妻子在一起那種自卑、窩囊的心理,他變成了一個勇士,可以征服一切的勇士,他在她們身上不僅得到了性的滿足,而且也找回了一個男人的尊嚴。同時也可以看到,即使是唐宛兒,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了庄之蝶的性宣洩對象。庄之蝶並不是因為唐宛兒是唐宛兒而愛她,換作其他具備他愛戀的條件的人,他也一樣會愛上。庄之蝶更大程度上在利用與不同女人的性愛來發泄自己心中的苦悶,得到暫時的撫慰。於是他的多情風流形象中又多了一份荒淫浪蕩的成分。
庄之蝶的這一形象有著深刻的原因。首先是家庭原因。在外眾星捧月的他,回到家中常常成為夫人數落的對象,得不到女性溫柔的安撫,強烈的心理落差導致其自身的壓抑。其次,在社會大變革時期,文人知識分子敏感的察覺到社會種種黑暗,內心苦悶,找不到自身的定位和精神依託,便只能求助於肉慾的宣洩,以求得短暫的逃避和滿足。這種頹廢、消極的宣洩苦悶的方式,使得庄的浪子形象增添了一層頹廢、灰暗的色彩。
三、自私的小市民
庄之蝶是個文人,但在社會經濟大變革,追求金錢、權利、名譽成為社會風尚,庄不免受到世俗的影響。在與景雪蔭的官司過程中,庄寫條兒請作家開出於他有利的證據;為了滿足私利,利用自己的聲譽得到求缺屋;為了贏得官司,將本已戀愛的柳月介紹給市長患小兒麻痹的兒子;與趙京五合謀詐取了龔靖元的藏畫,成為間接害死龔的兇手;在明知黃廠長生產假農藥時,為了保住自己的聲譽,違背良心為其撰寫宣傳文章;在與唐宛兒交往過程中,他沒有勇氣提出離婚,考慮的也是自己在外界的名譽和聲望;他默許洪江、趙京五以他的名義在外開書店、開辦畫廊等等,都充分顯示了他的自私和市儈的一面。
庄之蝶的自私和市儈既可恨又讓人充滿同情,他的經歷有時讓讀者無法去恨,更多的是同情和理解。他生活在一個物慾橫流、追名逐利的環境中,汪希眠、龔靖元、阮知非這三大名人都是浪蕩之人,他們對金錢美色的追求大膽直露。西京城裡收破爛的老頭的歌謠更是深刻的反映了當時社會的弊病。庄身處其中,很難對這個社會免疫。
最終,庄之蝶身敗名裂,精神恍惚,死於西京車站,作品也以此結束。這樣的結局或許對庄來說是一種解脫。唐宛兒失蹤,柳月出嫁,阿燦離去,官司敗訴,家庭破裂,庄之蝶最後的精神寄託和名譽毀於一旦,這樣的打擊,對他來說是致命的。他就像西京城一樣,早已是一片廢墟。在這樣的時代隨波逐流,找不到自己的方向,茫然失措。當他最後的支撐也失去之後,勉強維持的精神和生命便轟然倒塌。
庄之蝶的一生映射出了當時中國知識分子在社會轉型時期的迷茫和消極頹廢的生活和精神狀態。他的多重形象正是社會、個人多方面原因作用的結果。他的精神上多重矛盾交織在一起,並不獨立,他的文人特質造就了他的敏感多情,風流浪蕩,他的自私市儈里又殘留著文人的清高。這樣一個矛盾重重的個性形象,籠罩著一層厚重的、始終無法褪卻的消極頹廢色彩,像西京城裡布滿了青苔和蟲蟻的斷壁殘垣,讓人覺得悲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