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媽媽和她的孩子們

大膽媽媽和她的孩子們

《大膽媽媽和她的孩子們》是德國作家貝托爾特·布萊希特的作品,由上海譯文出版社於2011年11月出版。作者創作於1939年底流亡瑞典期間,是一部為反法西斯鬥爭服務的作品,講述女主人公安娜·菲爾琳,號稱“大膽媽媽”,她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啞女,拉著貨車隨軍叫賣,把戰爭視為謀生的依靠,發財的來源。這個把生活希望完全寄託於戰爭的女人,最終落得家破人亡。這是一個在戰爭中為謀生不怕冒險,不計後果的女人的悲劇。

歷史背景


1938年希特勒取得黨政大權和最高軍事指揮權之後,為了實現其侵略擴張意圖,在內政和外交方面進行了人事安排,採取了一系列強硬措施。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為了保全自己,一方面同德國訂立互不侵犯條約,以圖束縛希特勒的侵略野心,另一方面又大量向德國販賣鋼鐵,供它製造戰爭武器。布萊希特創作這齣戲的目的,在於告誡西方各國政府放棄對德“中立和不介入政策”,不要幻想在同德國做買賣中撈取任何利益,如他所說:“若要同魔鬼共進早餐,必須有一把長勺子。”
1939年夏天,瑞典女演員納伊瑪·維夫斯特朗給布萊希特朗誦了一首敘事詩《洛塔·斯維爾德》,作者是芬蘭瑞典語作家約翰·路德維格·魯內貝里。這首敘事詩以19世紀初瑞俄戰爭為背景,描寫一個隨軍女商販的遭遇。洛塔·斯維爾德是大膽媽媽這個人物形象的藍本,但與布萊希特筆下的大膽媽媽的性格並無多少共同之處,只取她隨軍小販的身份。“大膽媽媽”這個稱呼,來源於德國17世紀小說家格里美爾豪森的流浪漢小說《女騙子和女流浪者庫拉舍》。“庫拉舍”(courage)這個詞在巴羅克時代的含義是女人勾引男人的“心計”,在布萊希特筆下意思是,小人物為了生存而必備的“勇氣”。
從劇本內容來看,布萊希特借鑒了格里美爾豪森另一部小說《痴兒歷險記》中的一些情節,借鑒了它的社會背景、歷史色彩、關於戰爭的描寫、對戰爭性質的評價等。可以說,《痴兒歷險記》是《大膽媽媽》的另一個藍本。

主要內容


《大膽媽媽和她的孩子們》是布萊希特於一九三九年創作的劇本,一九四一年在瑞士首演,是著名的反戰戲劇。
劇本的時代背景是十七世紀德國三十年戰爭,“大膽媽媽”安娜·菲爾琳,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啞巴女兒,隨軍拉一輛篷車,賣雜貨。篷車是她的家,也是她的生意,戰爭更是她謀生的依靠、發財的機會。這個把生活寄希望於戰爭的女人,最終落得家破人亡。布萊希特創作劇本是在他流亡北歐期間,戰爭陰霾籠罩歐洲,布萊希特從德國十七世紀作家格里美豪森的小說中獲得靈感,通過“大膽媽媽”這一小人物在戰爭中的作為,表現了戰爭的荒謬。

歷史劇

《大膽媽媽》是一出歷史劇。歐洲傳統歷史劇多取材於歷史上的帝王將相及其國事活動,如莎士比亞的歷史劇描寫的是英國歷史上的亨利四世或約翰王等人的事業及其命運;馬洛則把愛德華二世作為劇中英雄人物。布萊希特選擇小人物作劇中主角,描寫他們在歷史活動中的遭遇,他們不是建功立業的英雄,而是歷史的犧牲品。三十年戰爭在布萊希特看來,並非“宗教戰爭”,而是“內戰”,是國與國和黨派之間的矛盾引起的,不管誰勝誰敗,下層人民永遠是犧牲品。布萊希特在劇中借大膽媽媽的口表達了他的平民歷史觀:“誰失敗了?上頭的大亨們和下面的人的勝利和失敗不是一回事,不,完全不是一回事……不管勝利和失敗,我們普通老百姓總歸要倒霉的。”

“大膽媽媽”

大膽媽媽是個隨軍叫賣的小商販,在她看來,大人物發動戰爭,是為了賺錢,而像她這樣的小人物,至少也該從中分享一缽殘羹剩飯,以便養活自己,養活子女,這是她認為“只有戰爭才能把人養得更好些”的理由。一旦她想到兩兒子先後離她而去,女兒又被打傷,感到惆悵時,她又咒罵“這戰爭真該死!”小人物的目光短淺,使她看不到自己的小買賣同大人物的大買賣之間的聯繫,這樣,大膽媽媽在做買賣和對戰爭的態度問題上,就出現了矛盾。一方面她用做買賣的行動,延續和支持了戰爭,另一方面戰爭又毀滅了她的兒女。本想到用戰爭保存自己,戰爭反倒毀滅了她的家庭。這正是這齣戲的教誨意義。最後,當她落得孤身一人時,仍念念不忘“我又得去做買賣了”。大膽媽媽是一個戰爭的犧牲品,同時又是一個戰爭的支持者。布萊希特把她塑造成一個始終未覺悟的人,她絲毫未從自家的遭遇中汲取必要的教訓,甚至根本未意識到自己對子女的離散死亡負有道義責任。對於這一點,沃爾夫提出不同意見,認為大膽媽媽最後應對自己的錯誤有所認識和批判。布萊希特卻認為,觀眾不必期望她最後從自己的經歷中認識錯誤,作者也沒有義務非得這樣描寫,劇作者的目的應該是讓觀眾在這個悲劇故事中受到啟發,認清並痛恨這種掠奪戰爭,只要觀眾認清大膽媽媽的盲目行動,這齣戲就算達到了目的。充分尊重和信賴觀眾判斷是非的能力,是布萊希特美學主張的一個突出特點。

大膽媽媽的孩子們

大膽媽媽的孩子們是戰爭的真正犧牲品,他們的死亦與各自的性格有關。長子哀里夫是個勇敢機智的人,他的死是由於他在一個錯誤的時代里去顯示自己的英雄行為。次子施伐茲卡司是個老實人,但他的老實近於愚昧,正是這一點招致了他的死亡。啞女卡特琳心地善良,富於同情心,由於她的行動打破了侵略者的計劃,被士兵打死。在布萊希特筆下,孩子們的死不只是戰爭造成的,大膽媽媽的處世態度也是造成他們死亡的重要原因。哀里夫被招募員拐走時,她只顧同上士討價還價;施伐茲卡司遇到生命危險時,她卻為了買賣不受損失,而不去救他;卡特琳早在被士兵打死之前,就成了大膽媽媽做買賣的犧牲品。卡特琳在劇本里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形象。在會說話的人爭論該不該救人時,她從燃燒的茅屋裡救出一個孩子;為了拯救哈雷城裡的百姓免遭皇家軍隊的屠殺,她不顧會說話的人的阻撓和威脅,爬上茅屋擂鼓報信。一個不會說話的人,用行動說出了善良人該說的話。布萊希特在第11場的內容提要中將她的行動稱為“石頭開始說話”,她教給會說話的人應該如何行動。啞女卡特琳在布萊希特戲劇人物畫廊里,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很有說服力的形象,因為啞,她只能用行動表達人生信念和對生活的認識,她用行動表明,她反對大膽媽媽那種認為小人物面對戰爭無能為力的信條。卡特琳身殘智不殘,她是唯一用行動表現了她的人性的人物形象。從戲劇學角度來說,她構成了大膽媽媽這個形象的對立面。
此外,大膽媽媽的孩子都有影射時代的意義,體現了作者構思的機智。大膽媽媽的孩子們是一群“雜種”,他們所認識的父親,並非都是親身父親,在別人看來這是十分奇怪的,大膽媽媽卻認為這很“自然”,因為決定這個家庭的,不是“種族”因素。這顯然是作者針對希特勒的“種族政策”精心構思出來的。哀里夫被母親稱為“芬蘭魔鬼”,說明他的父親是芬蘭人。施伐茲卡司(“瑞士乳酪”的諧音)這個名字表明,他的父親是個瑞士人。卡特琳是“半個德國人”,由於遭到士兵暴行而失掉語言能力,可在殘疾人身上人性猶存。卡特琳這個形象體現了那些被法西斯驅逐出家園,遭到迫害的德國反法西斯戰士,在無法用語言向德國人民說話的情況下,仍以各種可能的方式從事反法西斯鬥爭的精神力量和人格品質。

作品藝術特點


《大膽媽媽和她的孩子們》這齣戲中所運用的新的表現方法,對於認識布萊希特史詩劇的藝術特點,具有典型意義。

內容簡潔

這齣戲的副標題是“三十年戰爭紀事”,這種“紀事體”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每一場戲之前都有一個內容提要,它的功能是簡要介紹一場戲的內容,以緩解觀眾在看戲過程中對劇情的好奇心。如第11場的內容提要是:“1636年1月。皇家軍隊威脅著新教城市哈雷。石頭開始說話了。大膽媽媽推動了她的女兒,一個人獨自繼續拉車。戰爭還是長久不能結束。”它在這場戲演出之前向觀眾交待了劇情的時間、地點、主要人物和大體的內容,其中有的句子對劇情起著詮釋作用。這樣,觀眾在看戲時,所關注的不是表演“什麼”,而是“怎樣”表演,作者運用一切戲劇手段,調動觀眾辯證思維的能力,讓觀眾認識啞女行為的社會意義,從大膽媽媽的行動中,應該汲取什麼樣的教訓。這實際上是布萊希特“教育劇”教誨作用的新發展。

歌唱性因素

劇中穿插的歌唱具有打斷故事情節進行的功能,這是史詩劇為了調動觀眾的思維能力而採取的一種特殊手段。歌唱既對劇情起著評論作用,也是刻畫人物性格的手段,有時甚至是理解全劇基本布局的一把鑰匙。例如貫穿全劇的《大膽媽媽之歌》,就是這齣戲的主題歌,它在不同地方出現,具有不同作用。第一場里,上士問她是幹什麼的,她應了一聲:“做買賣的。”接下去兩段唱詞,向觀眾介紹了她的身份,表現了大膽媽媽作為一個下層勞動婦女的幽默性格,同時也提出了戰爭與做買賣這個全劇的主題。第7場里,《大膽媽媽之歌》再度出現時,表現了脖子上掛著一串銀幣的女販子發了戰爭財以後的躊躇滿志心情:“你若擔受不了戰爭,勝利也就沒有你的份。戰爭不過是做買賣。”最後一段在全劇結尾出現時,大膽媽媽吃盡了苦頭,卻還是叫喊著:“凡是沒有死去的人,趕緊開步打仗去!”從而突破了這個人物形象的悲劇性,也給觀眾指出了正確判斷這個人物和理解全劇主題思想的憑據。

開放形式

在結構上,《大膽媽媽》並未採取亞里斯多德式悲劇模式(展示部——轉折部——高峰——突變——災難),無論在時間或情節構築方面,劇本均未遵循環環相扣的規則,而是呈現一種無頭無尾的“鬆散”狀態,整個劇情的發展,頗似大膽媽媽那輛時走時停的大篷車。故事發生在三十年戰爭中間,結尾於戰爭結束之前,如瓦爾特·興克所說,整個劇情好像是“隨意出沒於無邊無際的事件的長河裡”。這種開放形式還表現在對人物的描寫方面。觀眾在結尾處並未看到大膽媽媽的命運結局,只是象徵性地看到她仍然對未來抱有幻想。農婦問她:“您還有什麼人嗎?”她說:“有,有一個人,哀里夫。”實際上哀里夫已經死了,這一點她是不知道的,觀眾卻知道。哀里夫是她心目中的希望,一個永遠不能實現的希望。這樣的結局,加強了人物的悲劇色彩,對於主人公來說,亦不啻是一個令人酸楚的諷刺。

共時性場景

共時性場景作為一種戲劇技巧,源於表現主義戲劇,在20年代皮斯卡托的戲劇實驗中得到發展和完善。在《大膽媽媽和她的孩子們》里,就有這種同一場戲里兩個故事齊頭並進的情形。如第二和第三場戲里,一方面是大膽媽媽幫廚師在廚房裡圍繞一隻閹雞討價還價,另一方面是將軍在帳篷里為哀里夫慶功;一方面是卡特琳在車前用妓女羽菲特的衣帽打扮自己,另一方面是大膽媽媽和廚師,隨軍牧師在車后談論政治。從內容來說,兩邊的劇情毫不相干。觀眾在這種共時性場景中能看到劇中人物看不到的事物,它的效果就像全劇結束時,觀眾知道哀里夫的死,而劇中人對此卻一無所知一樣。布萊希特的意圖是,借這種手法讓觀眾以清醒的頭腦有意識地看戲,而不要像劇中人那樣陷入盲目性。
管中窺豹,《大膽媽媽和她的孩子們》在結構方面採取的這些新的藝術手法,為觀眾理解布萊希特史詩劇的藝術特點,提供了一個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