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玩意

▪ 製片主任：路涵章

太湖邊，煙波浩淼，漁舟唱曉。桃葉村裡製造兒童玩具的手工藝人葉大嫂，與她的丈夫老葉、5歲的女兒珠兒、1歲的兒子玉兒過著平靜的生活。葉大嫂聰明靈巧，她創作和製造的玩具在惠山小街的鋪子里大受歡迎。她又天生麗質，善良隨和，遇事頗有主見，因此很受村民們的喜愛和敬重。外國人製造的兵船和飛機進入中國，城裡的孩子都在玩這些玩具，村民們擔憂這會影響中國土玩具的生存，葉大嫂卻信心百倍地鼓勵大家“挺起胸口朝前上”！

從上海來此調查太湖手工業的大學生袁璞，在與葉大嫂接觸中，欽佩其技藝，讚賞其人品，也被其美麗所傾倒，臨別辭行，鄭重地向葉大嫂求愛。葉大嫂拒絕了他，並鼓勵他立志救國。她說：“你從前告訴我說我們中國的工業太差，你要到外國去留學，回來給大家爭一口氣。那是多麼好呀！”袁璞答應了她。

一年後，軍閥混戰，葉大嫂家生計日益艱難，災難接踵而至。老葉突然倒卧街頭而死，悲急慌亂之中，玉兒又被人販子拐走。喪夫失子，葉大嫂悲痛萬分。接著，軍閥又將戰火燒到平靜的桃葉村，葉大嫂家園被毀，她只得帶著唯一的親人珠兒，與村民們一起背井離鄉，輾轉來到上海。

在火車站旁的一片堆滿垃圾的荒地上，葉大嫂帶領逃難而來的村民們，搭起了簡陋的草棚，建立起難民的棚戶區，艱難地生存下去。

10年過去了，珠兒長成了大姑娘。她不僅繼承了媽媽的美麗，更繼承了媽媽的心靈手巧。她發明的小玩意比葉大嫂做的還要精巧，她看見一種兩個小孩向老虎叩頭求饒的玩具，覺得要把孩子教壞了，她改製成兩個孩子手持刀槍齊打老虎的玩具，村民們都說她改得好，葉大嫂心裡也感到欣慰。袁璞學成回國，創辦了大中華玩具廠，用機器生產兒童玩具。每當別人誇獎他在挽救實業、輔助兒童教育方面的成就時，他總會想起葉大嫂來。他到桃葉村找葉大嫂，但那裡頹垣斷壁，一派荒涼，他無法得知葉大嫂的訊息……

帝國主義不光製造飛機、大炮、兵船等玩具讓中國兒童們玩，還用真的飛機、大炮、兵船來侵略、踐踏中國的土地。1932年，“一·二八”的戰火燒到了上海，十九路軍英勇抗戰，葉大嫂、珠兒和棚戶區的村民傾其所有，支援前線。在一輛前線撤回來的紅十字救護車上，葉大嫂、珠兒正在照料一位傷員，敵機扔下的炸彈炸翻了紅十字救護車，珠兒中彈，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她卻微笑著安慰母親，還記掛著發明的小玩意……

珠兒死了，棚戶區毀了，葉大嫂的心碎了……

一年後的春節，衣衫襤褸的葉大嫂坐在南京路的街頭。她挽著的竹籃里，是珠兒發明的“兒童打老虎”和珠兒發明並沒來得及製作的“十九路軍衝鋒”的玩具。繁忙的路人匆匆而過，只有一個十幾歲的男孩買了一個“十九路軍衝鋒”。這個孩子讓葉大嫂想起了丟失的玉兒，她的神情恍惚起來。突然，鞭炮聲驟響，硝煙四起，葉大嫂忽然狂喊起來： “又打仗了……敵人殺來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葉大嫂仍在狂喊：“大家一起打呀！救你的國！救你的家！救你自己！”一個巡捕上前喝罵狂叫的葉大嫂時，人群中的袁璞攔住了巡捕。他攙著自己尋找多年的葉大嫂說：“我是袁璞，你不認識我了嗎？”葉大嫂喘息著，怔怔地瞪著他。她掙扎著，仍向圍觀她的人喊著：“你們出去打呀！……中國要亡了！……快救，救中國！……”

影片以葉大嫂的生活為線索，但又沒有孤立地描寫主人公的生活，而是把葉大嫂放在社會的廣闊背景之中。洋貨泛濫、軍閥混戰、社會動亂及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像一股股惡浪襲來，使葉大嫂在桃葉村以勞作求生的平靜生活被摧毀、破壞。洋貨使葉大嫂生產製作的玩具銷路受影響，生計的艱難並沒使她失去信心；丈夫病死、兒子失蹤的打擊沒有使她失去信心；家園毀於戰火、顛沛流離的生活也沒有使她失去信心。然而，侵略戰火奪走了她最後一個親人，摧毀了她生存的容身場所，她精神失常了。就是在“瘋”了的情況下，喧鬧的上海街頭，這樣的一個“瘋”女人，用她的心去呼喊著“救中國”。這個情景是寓意深刻的。“救國”是瘋話，“瘋人”喊“救國”，這是對當時腐朽政府“不抵抗”主義的深刻揭露和諷刺。袁璞的出現及與葉大嫂的相逢，不由得令人想起十幾年前使袁璞傾心的葉大嫂之美好形象，更使人對葉大嫂的境遇而心酸難過，對這樣一個善良美麗、心靈手巧、品格高尚的普通手工女藝人的苦難和遭遇產生深深的同情。因而更加痛恨這個為她帶來苦難的社會、戰爭。

《小玩意》與孫瑜導演20世紀30年代的其它作品一樣，流暢精細，充滿了浪漫的詩意和激情，影片用溫馨平和的筆觸描寫了桃葉村村民、葉大嫂一家在風光秀麗的桃葉村裡清貧、祥和、安定、寧靜的生活，以浪漫的筆觸展示和讚美了葉大嫂的才智、技藝和真、善、美在她身上閃現的光華。這些描寫在前半部分用去了相當篇幅，並由於細節運用和濃烈的渲染而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樣的渲染和鋪墊，與葉大嫂越來越深重的災難以及後來悲涼、孤凄的晚景形成了鮮明強烈的對比，前後對照，涇渭分明，極富感染力地控訴了社會的黑暗和侵略戰爭的罪惡。浪漫的詩情在冷酷的現實面前徹底毀滅，使這部影片蘊含著一種悲劇式的魅力。

該片是孫瑜的代表作，也是1933年集中問世的一批左翼電影的代表作品之一，頗能體現“聯華”新穎獨特藝術風格的精品。它通過一位手工藝人的經歷，生動地將勞動婦女的命運與時代社會的變化，特別是和抗日鬥爭的背景緊密結合在一起，體現了人民抗日救亡的要求，因此受到左翼電影工作者的讚揚，對當時的抗日宣傳起了積極配合的作用。優秀的女演員阮玲玉和黎莉莉在片中的出色表演，塑造了美麗善良的勞動女性的形象，同時刻畫了她們活潑、開朗的性格。

影片製作精緻，人物刻畫細膩、生動，場景攝製真實、優美，出色地運用蒙太奇技巧構成對比性的畫面，在早期電影中也比較早地表現出對細節的重視，顯示出孫瑜在導演藝術上的才華。該片也是阮玲玉表演藝術的代表作之一。

《小玩意》得到了左翼影評的讚揚，夏衍曾經指出：“我們需要葉大嫂那樣的瘋子，需要不怕被人當作瘋子而還是大聲疾呼地向著大眾警告的瘋子!……希望一切願意做瘋子的人們，到真正能夠起來抵抗的群眾裡面去！”

2021年3月26日，左聯電影展映月在上海開幕，此次左聯電影展從為期一個月，《小玩意》等8部影片，將在虹口區內的4家電影院上映20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