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珏
唐珏
唐珏(1247-?),字玉潛,號菊山,南宋詞人、義士。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人。於《宋史翼》、《新元史》有傳。亦記載於《宋人軼事彙編》。今存詞四首,《全宋詞》據《樂府補題》輯錄。少孤,力學。家貧,聚徒眾授經以養母。宋亡,元僧楊璉真伽盡發在紹興之宋帝陵寢。珏出家資,招里中少年潛收遺骸,葬蘭亭山,移宋故宮冬青樹植其上。義風震動吳、越。謝翔感其事,為作冬青樹引。
今存詞四首,《全宋詞》據南宋遺民詞集《樂府補題》輯錄。
水龍吟·浮翠山房擬賦白蓮
淡妝人更嬋娟,晚奩凈洗鉛華膩。泠泠月色,蕭蕭風,嬌紅斂避。太液池空,霓裳舞倦,不堪重記。嘆冰魂猶在,翠輿難駐,玉簪為誰輕墜。
別有凌空一葉,泛清寒、素波千里。珠房淚濕,明璫恨遠,舊遊夢裡。羽扇生秋,瓊樓不夜,尚遺仙意。奈香雲易散,綃衣半脫,露涼如水。
摸魚兒·紫雲山房擬賦蒓
漸滄浪、凍痕消盡。瓊絲初漾明鏡。鮫人夜翦龍髯滑,織就水晶簾冷。鳧葉凈。最好似、嫩荷半卷浮晴影。玉流翠凝。早枯豉融香,紅鹽和雪,醉齒嚼清瑩。
功名夢,曾被秋風喚醒。故人應動高興。悠然世味渾如水,千里舊懷誰省。空對影。奈回首、姑蘇台畔愁波暝。煙寒夜靜。但只有芳洲,蘋花共老,何日泛歸艇。
齊天樂·餘閒書院擬賦蟬
蠟痕初染仙莖露,新聲又移涼影。佩玉流空,綃衣翦霧,幾度槐昏柳暝。幽窗睡醒。奈欲斷還連,不堪重聽。怨結齊姬,故宮煙樹翠陰冷。
當時舊情在否,晚妝清鏡里,猶記嬌鬢。亂咽頻驚,余悲漸杳,搖曳風枝未定。秋期話盡。又抱葉凄凄,暮寒山靜。付與孤蛩。苦吟清夜永。
桂枝香·天柱山房擬賦蟹
松江舍北。正水落晚汀,霜老枯荻。還見青匡似綉,紺螯如戟。西風有恨無腸斷,恨東流、幾番潮汐。夜燈爭聚微光,掛影誤投簾隙。
更喜薦、新篘玉液。正半■含黃,一醉秋色。縴手香橙風味,有人相憶。江湖歲晚聽飛雪,但沙痕、空記行跡。至今茶鼎,時時猶認,眼波愁碧。
夢中詩四首
珠亡忽震蛟龍睡,軒弊寧忘犬馬情。親拾寒瓊出幽草,四山風雨鬼神驚。
一抔自築珠丘土,雙匣親傳竺國經。只有東風知此意,年年杜宇泣冬青。
珠鳧玉雁又成埃,斑竹臨江首重回。猶憶去年寒食節,天家一騎捧香來。
唐珏畫像
吳興王筠庵先生國器示余所藏唐義士傳,讀之令人泣下,謹錄之。傳曰:唐珏字玉潛,會稽山陰人。家貧,聚徒授經,營氵□修瀡以養母。歲戊寅,有總江南浮屠楊璉真伽,怙恩橫肆,勢焰爍人,窮驕極淫,不可具狀。十二月十二日,發趙宋諸陵,至斷殘支體,攫珠襦玉匣,焚其胔,棄骨草莽間。
唐聞之,痛憤,亟貨傢具,並執券行貸得百金。乃市酒醪烹羊豕,招里中少年,狎坐轟飲。酒酣,少年起請曰:“君儒者,若是將何為?”唐慘然具告以收瘞遺骸事,眾歡諾。中一人曰:“發丘中郎將,眈眈餓虎,事露奈何?”唐曰:“余籌之熟矣,今四郊多暴骨,取竄以易,誰復知之?”乃斵文木為匱,紉黃絹為囊,各署曰某陵某陵,分委而散遣之,蕝地以藏,為文以告。詰旦,事訖來集,出金酬之,戒勿泄。越七日,總浮屠下令,裒陵骨雜置牛馬枯骼中,造塔錢塘以納之,名曰鎮南。杭民悲憤,不忍仰視,了不知陵骨之猶存也。葬后,又於宋常朝殿掘冬青樹,植於所函土上。
作冬青行曰:“馬棰問髐形,南面欲起語。野麕尚屯束,何物敢盜取?余花總飄蕩,白日哀後土。六合忽怪事,蛻龍卧茅宇。老天鑒區區,千載護風雨。”又曰:“冬青花,不可折,南風吹涼積香雪。遙遙翠蓋萬年枝,上有鳳巢下龍穴。君不見犬之年,羊之月,霹靂一聲天地裂!”復有夢中詩四首,曰:“珠亡忽震蛟龍睡,軒弊寧忘犬馬情。親拾寒瓊出幽草,四山風雨鬼神驚。”“一抔自築珠丘土,雙匣親傳竺國經。只有東風知此意,年年杜宇泣冬青。”“昭陵玉匣走天涯,金粟堆寒起暮鴉。水到蘭亭轉嗚咽,不知真帖落誰家?”“珠鳧玉雁又成埃,斑竹臨江首重回。猶憶去年寒食節,天家一騎捧香來。”
由是唐之義風,震動吳越。名雖高,困固自若。
明年己卯,後上元兩日,唐出觀燈歸,忽坐隕,息奄奄,若將絕者。良久始蘇曰:“吾見黃衣吏持文書來告曰:‘王召君。’導我往。觀闕巍峨,宮宇靚麗,殆非人間。有一冕旒坐殿上,數黃衣貴人,逡巡降揖曰:‘藉君掩骸,其有以報。’唐乃升謁造王前。王謂曰:‘汝受命窶且貧,兼無妻若子。今忠義動天帝,命錫汝伉儷,子三人,田三頃。’拜謝降出,遂覺,罔知其由也。”
逾時,越有治中袁俊齋至,始下車,為子求師。有以唐薦者,一見置賓館。一日問曰:“吾渡江,聞有唐氏瘞宋諸陵骨,子豈其宗耶?”左右指君曰:“此是已。”袁大駭,拱手曰:“君此舉豫讓不能抗也。”曳之坐,北面納拜焉,禮敬特加,情款益篤。叩知家徒四壁,惻然嗟矜,語左右曰:“唐先生家甚寒,吾當料理,使有室有田以給。”左右逢迎,爰諏爰度。不數月,二事俱愜。聘婦偶故國之公女,負郭食故國之公田。所費一一自袁出。人固奇唐之節,而又奇唐之遇,兩高之爾。后獲三丈夫子,鼎立頎頎。凡夢中神所許,稽其數,無一不合。
元世祖的時候,江南釋教總攝西僧楊璉真伽與演福寺僧允澤等人在宰相桑哥的支持下,遍掘諸陵,這是江南六陵遭到最大的一次洗劫。楊璉真伽和僧允澤率領部眾蜂擁到陵前,陵使竭力抗爭,不讓他們開陵。允澤拔刀相逼,陵使無奈大哭而去。盜賊們打開理宗的棺蓋,將棺中的寶物被搶劫一空后,歹徒又把理宗的屍體倒掛,撬走口內含的夜明珠,瀝取腹內的水銀。理宗原想保護自己的屍體不朽,卻不想落到如此的下場。
據史料記載,他們得到“馬烏玉筆箱”、“銅涼撥銹管”、“交加白齒梳”、“香骨案”、“伏虎枕”、“穿雲琴”、“金貓睛”、“魚影瓊扇柄”等諸多珍寶。而帝王屍骨卻拋棄在草莽之間。當時有紹興人唐珏,聞之悲痛不已。當下典當家產,私下備酒宴,邀請鄉里少壯輩。酒至半酣,唐珏突然說:“今請諸君協力,前往收埋先帝屍骨,如何?”有一人問道:“山上將官把手,虎視眈眈,事情一旦暴露,如何是好?”唐珏說:“此事我早已運籌,今四郊荒野多露白骨,何不以假亂真,取而代之呢?”大家應諾。唐珏拿出備好的木匣若干只,上面復以黃色絲絹,署上帝名、陵名,分頭趁月色潛入陵山,自永思陵以下,隨號將諸帝遺骸分別收藏起來,埋在寶山之陰天章寺前,種上冬青樹,以為標誌。第二天凌晨,唐珏出百金,酬謝眾人,七日之後,楊璉真伽復取理宗頭顱,截為飲器,有下令裹取諸帝骨骸,部眾只得雜以牛馬枯骨拾來,在臨安故宮中“築一高十三丈的白塔壓之,名曰鎮本”,以示制勝江南人民之意。江南人民目不忍睹,《南宋雜事詩》有云:
故宮思見舊冬青,一塔如山塞涕零。
領訪魚影香骨案,更從何處哭哭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