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興許是在農村長大的緣故吧，說實話，對於夜色自小是沒有太去欣賞，因為農村的夜是漆黑一團的，除了恐懼是沒有太多的值得留戀的。那時候每每黑夜降臨，我們就本能地從田裡、從河邊、從山上趕回來，黑夜剝奪了童年許多的快樂時光。童年的夜就是一張無邊的黑幕，讓幼小的我佇立在它前面顫顫發抖，越發感到自己的渺小。

直到進入了中學才徹底擺脫對於夜的恐懼的，那時候是第一次生活在一個有路燈的環境，雖然路燈是極為黯淡的，甚至整個校園裡能起作用的也就區區幾盞，但至少行路時不再如先前的忐忑不安了，因為光是驅散隱藏在黑暗中的妖鬼的最好方法。

只是那時候並沒有去好好欣賞夜色，一來是幾乎每天要按時上晚自習，除了一些節假日學校會有一些節目或者一起看看電影，成天忙於被迫式的學習，一碰上這樣的機會便只顧著去和玩伴買些零食，一起在喧鬧的校園裡瞎晃，哪裡顧得上月兒有多圓，星星有多亮。少年的夜就是一張空白的紙，空白得近乎被人遺忘，只在不經意間湧出一念之間的膽寒。

真正去欣賞夜還得從來到桂子山開始。大武漢的白天過於嘈雜，滿是塵埃和擁擠是極不適合外出遊玩，弄不好會敗了一路的興緻，反而夜下可以讓人盡情地呼吸，若是不遜於情調沒準會激蕩起內心的許多波瀾，這就是那份令我魂牽夢繞的夜色。

欣賞夜色最合適的莫過於騎車了。坐車太快，很容易讓人覺得是浮光掠影，步行則委實太慢，幾小時下來沒準也就局促在一個極小的範圍里。騎車則不然，可快可慢很好地掌控時間和空間，若是碰上好的景緻可以停下來細細品玩一番，而且還不用擔心趕路，這便是騎車賞夜景的奇妙。

觀夜景在於觀燈，而太過刺眼的燈光又不免平白奪去了許多夜的靜謐。光谷和江漢路的繁華是不足為奇的，燈紅酒綠映襯下的車水馬龍，單就從遠處傳來的人潮湧動就足以讓人聽而卻步，這樣的地方是適合多情的少男少女打發寂寞的時光，絕不會讓一個疲憊的心靈獲得絲毫的慰藉。

我最喜歡的還算是東湖的夜色，其夜色之妙在於其動靜交替，山水相融，人與自然共同營造著南方人那份生活的閑適。西湖我去過，步行覺得累，騎車又嫌小，而東湖卻最適合騎車去的。

游東湖我慣於從新開的八一路上去，再沿著植物園路去磨山那一塊，一個人可以很好地感受著遠處東湖天水相連的曠達，走近了有可以隱約辨出一些矮山與微光，若是碰上風平浪靜，磨山上的楚天台倒映在水中，可以讓人頓感精神爽朗。東湖水雖則今年污染不少，但整體尚不似南湖水那般惡臭，夜風吹來身上的汗水慢慢吹乾，便多了一路的清爽，路邊也不時有些行人在散步，有年過中旬的夫妻，也有花樣年華的戀人，襯著那傳來的微弱的燈光，樹枝投下稀疏的冷影，卻少不了萬家燈火的那份溫馨，隨便哪一處都可以令你不由得生出許多戀家的情愫來。

夜色下的東湖讓人聯想的就是少女的溫婉和母性的包容，她將大自然的山水幻化出最強的音符，奏出了最美的樂章，讓浮躁的內心歸於平靜，而後慢慢跳出輕快的生命節拍。我曾經無數次傾倒在她面前，如孩童迷醉在母親溫暖的懷中，將塵世的一切風雨忘卻。

東湖如一支妙筆，給我青年的夜色記憶塗抹了太多亮麗的色澤，讓人不由得細心珍藏。

從此，我不再恐懼黑夜降臨，心中懷揣著美麗的夢，夜色便多了許多色彩，多了幾分迷人。

於華中師範大學 東八209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