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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櫻桃園
- 契訶夫著劇本
- 話劇林兆華版《櫻桃園》
- 歌曲名稱
櫻桃園
契訶夫著劇本
《櫻桃園》是契訶夫創作的戲劇作品。四幕喜劇《櫻桃園》劇本寫於1902年至1903年。該故事講述的是加耶夫、郎涅夫斯卡雅兄妹被迫出賣祖傳的櫻桃園的故事。加耶夫和郎涅夫斯卡雅兄妹出身於是俄羅斯貴族家庭,繼承一個祖傳的櫻桃園。加耶夫是個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缺乏生活能力的“敗家子”,由於不會經營,不久便欠下了大筆債務。郎涅夫斯卡雅從巴黎喬遷故居之後,依然貪慕虛榮,沉醉在享受之中。
該劇圍繞著“櫻桃園的易主與消失”這個核心,寫出了貴族退出歷史舞台的必然性和新興資產階級的興起, 《櫻桃園》以細膩的筆觸集中地描寫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俄國資本主義迅速發展,貴族莊園徹底崩潰的情景。
女地主郎涅夫斯卡雅是櫻桃園貴族之家的女主人,長年客居法國,突然有一天想到了櫻桃園,於是舉家回到了闊別五年之久的故鄉。由於郎涅夫斯卡雅長期沉醉在寄生蟲式的生活中,貪慕虛榮,債台高築,櫻桃園即將面臨被拍賣的命運。面臨破產的她卻依舊尋歡作樂,沉湎在幻想、空談之中,不願正視現實。從前曾做過郎涅夫斯卡雅的僕人、父親是櫻桃園莊園農奴的羅巴辛,現在卻搖身一變成為商人、企業主和暴發戶,野心勃勃的他像一頭“遇到什麼就吞吃什麼的肉的野獸”。
羅巴辛建議把樹砍光,然後蓋別墅出租,用這些錢付利息,櫻桃園就可以保存下來。但郎涅夫斯卡雅和哥哥加耶夫卻根本聽不進去,他們想保住櫻桃園,卻沒有任何主見和解決問題的辦法,只願沉浸在對過去生活的回憶中,從而使櫻桃園最終難逃被賣掉的命運,買主竟是羅巴辛——昔日櫻桃園農奴的兒子現在卻成了這裡的新主人。隨著櫻桃樹一棵棵的倒下,每個人的“新生活”也即將開始了。失去了櫻桃園的郎涅夫斯卡雅揮淚與櫻桃園告別,去巴黎追求毫無價值的“愛情”,哥哥加耶夫去銀行當職員,瓦里雅去給別人家當了管家,羅巴辛以櫻桃園的新主人的身份在做著新的發財夢。
時代背景
19世紀中葉之後的俄羅斯,是一個社會矛盾極端尖銳的龐大帝國。歐洲大地已經經歷了法國大革命的洗禮,封建君主專製作為政治制度已然壽終正寢,近代工業革命蓬勃發展,啟蒙主義思想廣泛傳播。而這時的俄羅斯,仍然保有著沙皇專制制度,在經濟發展上落後於法國、英國等歐洲國家。俄羅斯有著苦難深重的歷史和過往。1861年,沙皇亞歷山大二世進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廢除了農奴制。但是,在俄羅斯大地上,生活依然沉重。契訶夫的戲劇作品時常關注這種沉重、痛苦的內心感受在俄羅斯人心靈中的普遍性。
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沙皇專制時代,正是俄國社會與政治生活的動蕩時期,自由托爾斯泰主義、民粹主義等各種政治立場的思潮和學說均在此時粉墨登場。面對如此複雜的社會政治生活以及思想流派,契訶夫卻始終保持著清醒獨立的態度,《櫻桃園》正是其對此時的俄國社會所做出的最為敏銳的觀察。
創作歷程
19世紀90年代中期,當時正是俄國革命前10年,蓬勃的革命運動給他以積極的影響,窒息沉悶的社會現實,使作者深刻地了解了沙皇統治下的社會真相,從時代的氣息中預感到大變動即將來臨的動向。這時的戲劇界,狀況也極其惡劣,國外的一些劇院巳經墮落成“歐洲的妓院”,在俄國,停滯、庸俗的思想影響在戲劇界特彆強烈,劇院里充斥著迎合小市民趣味的低級戲劇。契訶夫敏銳地察覺到這些,決心以自己的劇作來改變這種半死不活的沉悶局面。
隨著生產力的迅速發展,物質資源越來越豐富,人們漸漸意識到物質與金錢的重要價值,瘋狂地佔有物質,崇拜金錢。資本主義的發展,商業文明的進步,使傳統中許多優美的文化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甚至被拋棄。物質的高度發達使精神需求日益受到威脅,新的物質文明蠶食著舊的精神家園。
契訶夫頭一次比較具體地說到該劇本,是在1903年2月5日寫給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一封書信里,他說的是有關美麗的櫻桃園的意象:“通過窗子,可以看見鮮花盛開的櫻桃園,一片白蒙蒙的花園。”
柳苞芙·郎涅夫斯卡雅
女主人公郎涅夫斯卡雅——麻木生活的資產階級代表,地主身份,她是一個無所用心、只知吃喝玩樂的人把領地抵押了出去,靠押金來苟延殘喘,最後因無錢支付利息,被迫賣掉領地。
郎涅夫斯卡雅輕浮放蕩,愛上了一個油滑的流氓,和她在巴黎姘居,昏天昏地花完了她自己的祖傳遺產。
郎涅夫斯卡雅又具有人類的共同感情,如愛好大自然,同情別人,對待自己的僕人態度寬厚。郎涅夫斯卡雅的自相矛盾的氣質——她的真誠和矯揉造作,直率和過分敏感——在她的語言中反映出來。她的語言具有抒情色彩、有時還明顯地充滿感傷的情調。
羅巴辛
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羅巴辛,他是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其祖上世代在櫻桃園裡充當農奴,而他也在不經意間被郎涅夫斯卡雅稱為“小鄉巴佬”。為了感激郎涅夫斯卡雅早年對他的恩情,羅巴辛提出一個挽救櫻桃園的建議——把樹砍光,將櫻桃園建成別墅出租,用這些錢付利息,這樣就可以擺脫困境了。他們對此置若罔聞,儘管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櫻桃園最終難沒有逃脫被賣掉的命運。而買主正是羅巴辛。羅巴辛接管了櫻桃園之後,砍倒櫻桃樹。羅巴辛成了櫻桃園的新主人,開始做他的發財夢。
主題思想之一:封建貴族階級必然衰亡
俄羅斯社會生活中,1905年革命前夜的典型現象是:封建貴族階極的沒落和消亡。劇中主人公加耶夫和郎涅夫斯卡雅(兄妹倆),正如當時許多貴族後裔一樣,儘管他們的經濟情況已經衰落不堪,卻還在過著極其荒唐而糜爛的生活,任性地揮霍無度,以至於負債纍纍,不得不將所有的莊園和地產全都拍賣出去,他們是俄羅斯舊生活(農奴制度)的遺跡,“他們到了應該死亡的時候還不死,而且悲嘆不已,他們是一些沒有力量再適應生活的寄生者。
櫻桃園的舊主人——郎涅夫斯卡雅和加耶夫是典型的浪漫主義者。他們對櫻桃園具有複雜的感情——當他們回憶在櫻桃園的童年時,曾發表過悲愴激昂的言辭,如沒有櫻桃園他們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可到了真正失去櫻桃園的時候,他們卻既輕易又徹底地向這樣的“不幸”妥協了,甚至由於“一切終於結束了”而感到滿意。緊接著郎涅夫斯卡雅重新回到巴黎,用賣地得來的錢繼續重返巴黎過回燈紅酒綠、奢侈糜爛的所謂“上層”生活;加耶夫則對破產無動於衷,卻為無所事事後一天未果腹而痛哭流涕。
莊園易手后新的所有者羅巴辛,是平民出身的富商。這個爆發戶,早就想染指櫻桃園了。不過,起初他利用父親在加耶夫家當過農奴的關係把自己偽裁成莊園主的熱心朋友,建議他們用分租地產給人蓋別墅的辦法去還債。這看來好象他是在替莊主尋找挽救命運的出路,其實卻是他巧取豪奪的詭計。因為如果實行這個建議,莊園主勢必耍委託給他經營,於是他既能避開拍賣場上的競爭者,又能以低於拍賣價格的錢數,零打碎敲地把地產蠶食到手。只是由於加耶夫拒絕這個建議,他才不得不到拍賣場去,花大資金把莊園搶到手。該文本中的特洛非莫夫強調,羅巴辛“正如一個遇見什麼就吞什麼的、吃肉的猛獸一樣,就物質的新陳代謝一樣,是不可少的東西。”羅巴辛的那句“我的老朋友,你看看,誰也不知道他是為什麼活著的人,咱們俄國有多少啊。”一針見血地揭露了這些落魄貴族每天陶醉在自己所建構的“幸福中”。
郎涅夫斯卡雅的女兒安尼雅由於接近了從事革命活動的特洛非莫夫,受了他的思想影響,堅決離開家庭,出去參加了特洛菲莫夫的隊伍。劇中關於特洛非莫夫的身份和安尼雅的去向,沒有明說而只有暗示。比如,稱特洛菲莫夫為“永久的大學生”,意即不停止革命活動就不得畢業,說他“被大學開除了兩次”(流放)等。作家是迫於當時沙皇統治下極為嚴酷的檢查制度,才以此種筆法來描寫革命者的活動的。所以,安尼雅在櫻桃園賣出后對母親說的“咱們耍開闢一座新的花園”,顯然指的不是什麼真“花園”,而是未來“新生的祖國”的象徵。
契柯夫是把安尼雅的去向和祖國的命運聯繫起來加以描寫的。安尼雅和她的家庭之間的關係演化,正標明了契柯夫賦予該部戲的思想內容:俄羅斯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趕快結束舊生活,建立新生活。這就是那個時代的、俄羅斯人民迫切的革命願望和行動在作者身上引起的反映,用作者自已的話來說,他當時感到“人民中間已有偉大的騷動,民眾有多大的信心和力量。”
在該劇本里,契訶夫捕捉到了人類生活中最微妙的時刻:舊的生活結束了,然而新的生活還沒有到來——所有的人都在掙扎、彷徨、猜測、焦慮,他以藝術家敏銳的直覺,傾聽著每一個劇中人物的內心聲音,傾聽著那砍伐樹木的“蠧蠧”聲,傾聽著來自天邊那“彷彿琴弦崩斷的聲音”。契訶夫用劇中人物之間的矛盾象徵當時俄國社會各階級之間的矛盾,更加深刻地展現出當時社會矛盾的逐漸激化,揭示出封建貴族必將滅亡的趨勢,並且表達了自己對俄國社會未來發展趨勢的堅定信心。
主題思想之二:“美的理想”
《櫻桃園》故事中的花園,是一座美麗的花園,五月的櫻桃園開滿了白色的花朵,長帶子似的園徑在月色下閃著銀光,白色和淺紫色的房間撒滿陽光,清新的空氣,白頭翁的歌聲。然而擁有這座詩意莊園的主人們儘管不斷的表白著他們對櫻桃園的無比眷戀,卻任由庸俗的金錢和現實一步步侵吞著這座花園,一邊痛哭著,一邊輕鬆地埋葬了這樣的美。
註定消失的美
契訶夫在劇中塑造了兩位既迷人又可厭的主人公——櫻桃園的舊主人——郎涅夫斯卡雅和加耶夫。他們曾經哀傷溫情地回憶過童年(對他們說來,童年就等於櫻桃園);他們曾經發表過悲愴激昂的言辭,說什麼沒有櫻桃園,他們就活不下去,可是,等到真正失去了櫻桃園的時候,他們卻既輕易又徹底地向這樣的“不幸”妥協了,甚至由於“一切都結束了”而感到滿意。郎涅夫斯卡雅和加耶夫很想讓自己扮演成一個悲劇人物,可是他們卻沒有扮演悲劇角色的勇氣,也根本不知道悲劇角色應該體驗怎樣嚴肅、強烈的情感。
劇中還有一種代表著新生活的歡樂音調。在契訶夫看來,安尼雅這股清新而又充滿活力的力量應該嚮往更廣闊的天地,櫻桃園很美麗,但無法滿足如此年輕跳躍的心靈。安尼雅堅信“整個俄羅斯是我們的花園”,於是她永別了舊生活,興高采烈的離開了櫻桃園,去追尋她心目中更美的大花園。安尼雅後來是否找到了那個更美的花園,契訶夫雖然抱有美好的理想卻無法真正回答這個問題。拋棄櫻桃園的安尼雅們最後是否會重新回頭尋找最初的心靈家園,這隻能是留給我們現代人的思考。而在當時,這樣的櫻桃園儘管美麗,無人欣賞也只能慢慢凋零。櫻桃園的舊主人已經無法維持莊園原來的美麗。從櫻桃園最後的命運來看,無論羅巴辛對於櫻桃園的美有多麼欣賞,作為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在金錢利益的驅使下,他還是義無返顧的毀滅了美麗的櫻桃園,將園內的樹木悉盡砍去改建別墅。
劇本結束,萬籟俱寂。劃破靜謐氣氛的,是櫻桃園深處斧子砍伐樹木的砰砰聲。在伐木聲中,象徵著舊園生命的老僕人費爾斯,“一動不動地躺在”舞台上。某種好像是生活的東西,人們親眼看著它逐漸消逝和衰敗下去,就像遠處傳來的一種琴弦綳斷似的聲音,“憂鬱而飄渺地”消失在天邊。
美被毀滅的過程
美麗的櫻桃園就這樣的消失了。契訶夫認識到,現實是敵視美的,在不純潔、不公正的生活里,美是偶然的,是可悲的多餘的。“無辜被毀滅著的美”成了契訶夫戲劇作品中抒情性的基礎和深刻的主題曲。在《櫻桃園》中,主人公們已經感覺不到美被毀滅的沉重感了。整個舞台上到處是春天盛開的櫻桃花,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莊園被拍賣的悲劇故事卻被淡化,成為幕後的背景故事。正如劇中的主人公們,他們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莊園的拍賣是對他們過去生活的徹底否定,將完全改變各自的命運,唱歌的依然唱歌,跳舞的依然跳舞。他們被庸俗毀滅著,也同時毀滅著美,但他們卻不再有絲毫的悲劇感,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如此嚴肅強烈的感情。這是“荒謬絕倫的事情呀,這是時代的錯誤呀。”櫻桃園最後被商人羅巴辛改建成了別墅,宣告了詩意美徹底的毀滅。
在《櫻桃園》中,沒有槍聲,沒有自殺、沒有決鬥、甚至沒有氣憤,所有驚詫性的高潮都變成喑啞,有的只是斷斷續續、隱隱約約鋸樹的聲音,就在這樣的平淡中,美沒有一絲的反抗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永恆的美
在《櫻桃園》里,讀者始終能感覺到契訶夫對於消逝的美的矛盾心理,幸福是可以預期的,但是籠罩在人們周身的,卻總是莫名其妙的憂傷和刻骨的惆悵。作家既深深眷戀著過去單純寧靜的美,又無比嚮往著未來充滿激情的美,因為兩者的不可兼得,使整部作品蒙上了憂鬱的色彩。契訶夫將他的這種矛盾心態投射在了商人羅巴辛這個特殊的形象上。羅巴辛具有新舊交替的雙重身份:昨天的農民和今天的商人,而且還有著出乎意料的細膩感情。他並不僅僅是個資產階級的利祿之徒,而是有著“纖細而柔軟的指頭,像藝術家的指頭一樣”,也有一個“敏銳而細膩的靈魂”。契訶夫是這樣評價羅巴辛的:“要知道這不是庸俗意義上的商人,是一個中心角色,這是一個性格很柔和的人;的確羅巴辛是一個商人,但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正派人,他的舉止應該是體面的、有文化修養的,並不卑鄙的,也不耍狡猾手段。”
在劇中,羅巴辛既扮演劊子手,又扮演犧牲品。同一個羅巴辛,他以利斧砍伐世上最美麗的櫻桃園,同時又幾乎是哭著說:“噢,這一切趕快給‘我’過去吧,我們這種荒謬不幸的生活趕快改變一下吧。”郎涅夫斯卡雅的世界和櫻桃園的美麗始終在吸引著他,誘惑著他,所以在櫻桃園的更替過程中,他不但為自己在生活里所做的事情感到尷尬,而且也為那整個醜陋不堪的生活感到羞愧。但是他不能不這樣做,因為他在現實里的客觀地位,在生活中的客觀處境就是這樣。他用他藝術家纖細的指頭,做著毀壞美的事。於此同時,他對改造后的櫻桃園則充滿了信心,堅信他的“子子孫孫將在這兒看見新生活”。
羅巴辛的矛盾也是契訶夫的矛盾。契訶夫滿懷著對人類深沉的愛的情感,滿懷著對美的永恆追求,用細膩、敏感的筆觸為人們描繪出舊生活落日晚霞的美麗,又對它微嘆著抒發出對人類燦爛明天的幻想。契訶夫的嘆息不是對舊生活的留戀,而是對那正在消逝的美的惋惜。就在《櫻桃園》抒情詩意的背後,始終流露出契訶夫對文化失落的憂慮。他看不到出路,也不知道傳統文化是否必須要經受“文明”這頭野獸可怕的進攻,精神與物質是否真的不可兼得,在世紀交替之際,美究竟應該以何種方式存在。由此契訶夫在《櫻桃園》中關於美的思考具備了超越自身時代的現代意義上的魅力。他天才地預見到了下一個世紀,人在社會變革的激蕩中,在物質高度發達、精神需求日益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人類所遭遇的幻想與現實的矛盾;在面對趨新還是懷舊的兩難選擇時,現代人的迷惘與無奈以及理智與情感的永恆衝突。
“好的劇作是為一切時代而寫的”。契訶夫揭示的生活之迷依然在困繞著人們,時代變了,但大眾絲毫沒有比契訶夫作品中的人變得更聰明,反而原地徘徊在與他作品中的人物相似的生存困境中。許多停留於農業文明的社會都面臨文明轉型而帶來的文化變革問題。傳統中許多優美文化面對強調競爭和效率的工商業的衝擊而被拋棄,或由精緻變得粗糙。時代按著歷史的法則前進,人類不得不與一些舊的但也美麗的事物告別。人們好像每天都在迎接新的“別墅”的拔地而起,同時也在每天目睹舊的卻具有精神家園意味的“櫻桃園”就地消失。《櫻桃園》在人們心中勾起的正是這種面對新時代憂喜參半的複雜感情。在實用主義、物質主義、發展主義的夾纏之中,契訶夫的櫻桃園成了一個巨大的綠色的精神象徵,訴說著現代人的理性、情感和良知,促使人們思考現代化的倫理原則和審美內涵。
含蓄、幽默的潛台詞
契訶夫的戲劇偏重於抒情,情節的進展很平緩,表面看來戲中的對話和行動好象並沒有什麼明確的聯繫,但實際上它們卻被一種內在的力量聯繫著,這就是“潛流”。“潛流”是劇中人物一系列的潛台辭彙集而成的。“潛流”是生活底蘊藏,它往往是主人公所不知道,但卻在說明著他的言行舉止、生活處境、內心感受及他同周圍人物的相互關係。因此,契訶夫戲劇中人物的內心活動和思想感情遠比他們在舞台上的言行要豐富得多。
《櫻桃園》從頭至尾都充滿著抒情味,有時悲傷,有時激揚,有時又帶有優美的浪漫主義色彩,這抒情味首先表現在人物的台詞上。在第一幕里,郎涅夫斯卡雅剛從國外回到家裡,看到她兒時睡過的幼兒室,她無限感慨地讚歎道:“幼兒室啊。‘我’的親愛的幼兒室、美麗的幼兒室啊。”過了一會兒又說:“這座親愛的老櫃櫥啊。這張親愛的小桌子啊。”幾分鐘后,一種對櫻桃園的愛戀情感和對童年的回憶充盈著她,她又讚美起櫻桃園了:“滿園子全是白的,全是白的。哦,‘我’的櫻桃園啊。你經過了凄迷的秋雨,經過了嚴寒的冬霜,現在你又年輕起來了,又充滿幸福了。”這些語言,把郎涅夫斯卡雅內心裡的那種微妙的思想感情活動充分而鮮明地表現了出來。
喜劇因素
正劇與喜劇因素在《櫻桃園》中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了一起,將封建貴族家庭的衰亡史以及貴族和其僕人們腐朽的生活方式完整展現在了觀眾面前。整部戲劇開始於女主人郎涅夫斯卡雅回到櫻桃園,結束於櫻桃園中的櫻桃樹被砍伐的聲音結束。這背後隱藏著鮮明的喜劇因素。本文試從人物形象塑造與故事情節安排兩個方面來論述本劇中的喜劇因素。
人物形象塑造
《櫻桃園》中塑造了許多荒誕的形象——貴族和僕人都是一群“不成器的東西”。主人公郎涅夫斯卡雅與加耶夫“雖然很想讓自己成為悲劇人物,然而他們卻沒有這份勇氣,也完全不知道作為悲劇角色應該怎樣去感受嚴肅的情感。”他們一直在回憶曾經美好的童年,就像兩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們對待櫻桃園的方式和態度,乃至對待其他一切事物的方式和態度,都是孩子氣的,就像郎涅夫斯卡雅所說的“‘我’小時候老睡在這兒,現在,‘我’也還像一個孩子。”他們不願思考,生活中沒有任何他們珍惜愛護的東西,即使是櫻桃園。他們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沒有了櫻桃園他們就活不下去,可是卻始終不願面對現實。當櫻桃園終於毀滅了,他們又像獲得了解救,他們甚至對於“一切都結束了”的結局感到滿意。更為可笑的是,僕人們竟然把這群荒唐的主人,當成了自己的偶像在無限崇拜。主人們的話語和行為,都成為了這些僕人效仿的對象。
故事情節安排
從情節方面來看,《櫻桃園》一直在避免過於強烈的戲劇衝突。買賣櫻桃園貫穿整個戲劇始終,然而劇中的人物並沒有任何針對櫻桃園而的行動,讀者只能看到他們在不斷地回憶,同時不斷地抱怨。劇作中瀰漫著濃烈的詩意,在“買賣櫻桃園”這個敘事線索之外有著很多看似“偏離”主題的生活化的內容。契訶夫早期創作戲劇中的人物還會追求美好,會抵抗庸俗,會對美好事物的毀滅感到絕望,會思索這一切背後的原因。然而在《櫻桃園》中,主人公們已經完全不會對美好事物的毀滅感覺沉重了。
詞語意象
櫻桃園:是劇中主要的象徵事物。櫻桃園如同當時沙俄舊社會的縮影,隨著新型資本主義的侵蝕,曾在俄羅斯大地上風光無限的貴族生活方式終究還是被時代所淘汰,留下的僅僅是它所承載的俄羅斯優秀傳統物質文化遺產;再者,櫻桃園如同一面鏡子,展現著俄羅斯當時的社會狀態,又如同一把尺子,衡量著俄羅斯三種社會階級對其態度的差異,清晰地展示著他們的人生態度;最後,櫻桃園又如同伊甸園一樣,是承載自然規律的恆定有機體,好似時間紐帶,將過去和未來納入生命永恆發展的軌道之中,是人類祖先與後代互相聯繫的神聖支柱。
櫻桃園的形象,在劇本里起著巨大的多方面的作用。首先,它象徵著舊生活的詩意,那種月夜和窈窕的白色身影的詩意;這種詩意的日暮途窮的情景,異常尖銳地表現在短篇小說《在熟人家裡》。雖然從過去的角度看來,這種詩意還保持著它自己的美麗,但從現在的觀點看來,它已經墮落為鬧劇,墮落為通俗喜劇了。貴族文化早已變得死氣沉沉。清算過去,這就是該劇本的激動人心之處。貴族花園的美,是可怕的美,因為它是靠人民的汗水和眼淚滋養著的。花園的形象,就是祖國的形象。而祖國的主題,也正是櫻桃園的內在的詩意的主題:在這個深刻的愛國主義的劇本里,從第一行起到最後一行為止,始終滲透著契訶夫對祖國的強烈的溫存熱愛,貫串著他對祖國的關懷。
——葉爾米洛夫(蘇聯評論家)
櫻桃園幾乎是俄國文學象徵中最複雜的象徵,這象徵轉化為人們的心靈記憶,樹象徵著過去,因此,它也就象徵著生活本身。像一切有生命的東西一樣,它是會受傷害的;樹木比人更加脆弱得多,更加需要支持和保護。想到樹時,人們就有理由想一想自己的短促的一生,這短促的一生足夠讓人們毀滅和挖掉甚至一整片原始森林,但是這一生卻不足以讓人們培育出一個“新”的即使是遠不能與以前有過的花園相比的花園。“櫻桃園”這個片語的特點顯然就在於,它在俄語中沒有任何反面的意思;這在俄語辭彙中從意義上說是絕對的正面極。而相反,“用斧頭砍樹”、“砍斷樹根”、“折斷樹枝”這些片語所表達的則是最大限度的不道德和魯莽。在該劇本中,櫻桃樹絕不是一種布景,在這種布景的背景上劇中人物發議論,憧憬未來和討價還價。不,櫻桃園是大地上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的體現,在大地上每一個新到來的日子永遠都是從過去的一天中分出來的,就像幼芽是從老的樹榦和樹根上發出來的一樣。“櫻桃園”被一種特別的感情所溫暖、所籠罩——這就是過去的感情。
——格羅莫夫(俄羅斯學者)
在《櫻桃園》故事裡,人物間難有直接話語交流,彼此說出的是不同指向的話。該劇刻意表現交流的困難,意在擴大潛流的意義空間,以此削弱現實衝突,進入人物的內心世界。《櫻桃園》衝突的淡化、抒情的營造正是為了消融悲劇情愫,以喜劇精神吟唱關於莊園的輓歌。
《櫻桃園》揭示的真正主題和真實性的內容並不是某個社會的崩潰、瓦解或衰亡,確切地講,是這些人物在時間長河中的衰亡,是人在歷史長河中的消亡,而這種消亡對整個歷史來說才是真實的。
——董曉(南京大學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