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
花宜
徠花宜,《後宮甄嬛傳》書中人物。原名阿奴,甘露寺尼姑莫言之女,於甘露寺下給人渡船為生,因被強暴被甘露寺拒之門外,在其母莫言的請求下跟隨甄嬛回宮,並改名花宜。本性天真純樸,入宮后顯示其聰慧的一面,心直口快,善於聽壁角,與槿汐同為甄嬛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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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花宜(阿奴)的節選片段
【1】阿奴照例是唱著那一首她常常唱的曲子。
小妹子待情郎呀——恩情深,你莫負了妹子——一段情,你見了她面時——要待她好,你不見她面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阿奴的歌聲嘹亮而歡快,總是這樣歡天喜地地唱著。
我有時不解,便問她:“阿奴,你曉得這歌里的意思么?
阿奴笑得燦爛:“自然知道。
我笑著嘆息,“這歌是唱男女之情的,你雖然知道,卻一點沒唱出那種情意來。
阿奴昂頭不以為然,只絞著自己的麻花辮子,笑盈盈道:“知道又怎樣,唱不出來又怎樣?這世間明明知道而做不到的事情多著呢。何況我又沒有心上人,唱不出男女之情又有什麼稀奇。”
【2】這一日槿汐正收拾衣裳,回頭卻見是莫言來了,如素日一般沉著臉色,冷淡而孤清。身後跟著的竟是在山下長河中終日擺渡為生的阿奴。
我奇道:“今日可巧了,難得你們母女一起過來。”一壁說一壁讓了她們進來坐下。
莫言環顧我的禪房,道:“你過得挺好,到底一個人自在。”
她這句話說得或許無心,而我見了她卻油然而生了一層愧意,無地自容。昔年她與我說起彼此舊日之事,我曾信誓旦旦不會再回到負我之人的身邊,如今我就要再回宮廷,自己也倍覺凄涼慚愧。
如此想著,彷彿莫言也有著無窮無盡的心事,各自捧著一盞茶盞,相對無言。
良久,到底是莫言先開了口,“聽說皇帝要接你回去,很快就走了?
我手中的茶盞微微一斜,茶水幾乎要潑了出來。從宮外人的口中聽聞自己要回宮的事,才恍然覺得是真切的,回宮已成不可變改的定局。心內倍生涼意,彷彿冬日裡飲下一口冰水,那涼意沁入喉舌,涼到麻木。我垂著臉,低低道:“是,不過也就三五日的工夫了。”
她“哦”一聲,“那我來得還巧。”她定定神,黯淡的眸光驟然閃爍出奇異的幽暗的光芒,“莫愁,我有件事要求你。
她用的是昔日的稱呼,我緩緩笑道:“幸好你叫我莫愁,若你叫我娘娘,我必定不應承你要託付的事。
她微微一笑,那笑里有一抹淡淡的愁苦之色,“來日叫你娘娘的人多著呢,何況你心裡未必十分願意當這個娘娘。”
我但笑不語,她拉過阿奴的手,鄭重道:“我把我女兒託付給你,你帶她進宮去吧。”
這句話大出我意料之外,我不覺驚道:“什麼?”
莫言倒是很鎮定,彷彿深思熟慮過了,只臉上有一縷淺淺的蒼白,“阿奴年紀不小,不能一輩子擺渡為生,到底是女孩兒家,難不成一輩子拋頭露面嗎?何況她到了這個年紀,平日里無事生非的男人找她的多了,她這個性子又偏偏看不上男人。我這個當娘的也得為她謀一個出路。”
阿奴靜靜站在她母親身邊,蒼白的臉上有妖艷的潮紅洶湧,一對原本清亮的眸子似看不到底的深淵,霧氣氤氳。我長長嘆息了一聲,道:“莫言,你我有數年的情分,我也不瞞你,與其進宮,不如出家。宮裡哪裡是好待的地方。”
莫言的臉色愈加蒼白,彷彿一張上好的宣紙,沒有半點雜色。她目中有一抹晶瑩涌動,可她是生性倔犟的人,那點晶瑩之色在悠長而粗重的呼吸聲中被死死 忍了下去。她咬一咬唇,狠狠道:“甘露寺不肯收留她,說她——不是乾淨的人!”她別過頭去,聲音微微發顫,“甘露寺不肯收留的人,別的寺廟更不肯收留 了。”
我大驚失色,“你是說……”
莫言點一點頭,傷心之色難掩,“不錯。”
我心下難過,“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年多前。”她說,“莫愁,我好後悔,我不該讓她一個人在山下擺渡,讓她受這樣大的罪。”
我閉上眼,屏息道:“是什麼人?有沒有報官?”
“人海茫茫……”
阿奴的神情痛苦而迷茫,驟然尖叫起來,“娘!不要說了!娘——”
我過去抱住阿奴的肩膀,輕聲安撫她,“是,都是過去的事了。阿奴,咱們不會再提,咱們忘了它,日日記著,只會讓自己難受。”我轉過頭看著莫言,神色沉重,“阿奴我留下,我帶她進宮去。”
莫言的神色微微一松,“你肯就好了。只是阿奴這孩子性子和我一樣倔犟,怕不好調教。”
我搖頭,“阿奴很聰明,我自會慢慢教懂她規矩。”我望著她,低柔道:“阿奴,我只問你,你自己願不願意跟我進宮?”
阿奴的神色倉惶一如受傷的小獸,“我只想去沒有男人的地方。”
我摟著阿奴,輕輕道:“你別怕。宮裡只有一個男人,宮裡是天下男人最少的地方。只是宮裡的日子很苦,你怕不怕?”
阿奴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不怕。”
莫言不覺垂淚,“莫愁,那麼阿奴就託付給你了。”
暮春的風夾雜著山野的蕭瑟氣息。我知道,有些事一旦發生,便是生命里永恆不能融化的堅冰,連最暖的春風也吹不化,只能日日夜夜由它抵在心頭,戳穿 心肺。我傷感難言,靜靜道:“莫言,咱們同是女子,若女子之間都不能互為援手,還有誰能幫咱們呢。何況阿奴若不跟我離開這裡,只怕流言蜚語都能把她給淹死 了。”
莫言哽咽著點點頭,緊緊握住我的手,“莫愁,我知道你肯的。你這一去,有阿奴陪著你也多個照應。”
【3】浣碧重扶了我坐下,與花宜同陪在身邊說話。花宜本是山野間長大的女子,雖然身遭巨變性子沉默了許多,然而宮中相處的多是女子,小允子一流她也不懼,加之年紀小,未央宮中人人對她愛惜,我亦不把她視作尋常侍女,她天性中的活潑才在有親近之人時流露出來。
花宜性子爽朗,又是初進宮廷,見亭外的玉簪花花瓣白而無暇,開得如堆雪砌霜一般,不由采了一大把,東一朵西一朵簪在我頭上,悄悄笑道:“這些花兒真好看,簪在娘娘頭上像玉簪子一樣。”
我喜歡見她這樣笑起來的樣子,又存心要她高興,便由著她擺弄,笑道:“本就是玉簪花,當然像玉簪子了。”
花宜道:“那玉簪子冰冰涼的,又硬梆梆,我瞧著還是這花好,又香又美。”
槿汐忙笑嗔道:“縱使娘娘疼你,可在宮裡怎麼好我啊我的,要自稱奴婢,可要記住了。”
花宜忙點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浣碧看著我手上一串素凈沉鬱的琥珀連青金石手串,道:“小姐要孝敬皇后,給了那串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數珠手串也就罷了。皇後娘娘如此陷害小姐,小姐為何要送這樣名貴的養顏佳品給她?莫不成……”她遲疑著囁嚅:“小姐還有別的打算?”
花宜忍不住道:“難道,是下了什麼毒藥不成?”
我也不理會,只淡淡道:“我送去的東西的確名貴非凡,極是難得。而且我送給皇后,也沒有什麼別的打算。”我停一停,“更不會下毒那麼蠢。”
我望向遼遠的天際,日色璀璨如金,如飛花揚絮,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嘴角揚起一點莞爾的微笑。我送這些養顏滋補的珍品給皇后,只是因為,我發現她真的老了。
宮裡新鮮的美女層出不窮,她要一個一妥帖而不露痕迹的應付,真的是很勞心費力吧。
皇后開始老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已經三十六歲了。三十六歲的女人,需要這些滋補的東西來挽留她即將消逝的紅顏。而這些本該她得到的東西,她卻沒有。卻出現在了比她年輕的我的手裡,再經由我的手恭敬奉到她的手裡,她會怎樣的不甘啊
天下之母?我冷笑出來。這位尊貴雍容的天下之母敢不敢享用那些我奉上可以挽住青春的養顏之物呢?我敢打賭,她一定不敢。說不定,我一離開,她就把她全盤扔了出去。
【4】那一日恰巧槿汐和花宜陪著我從永巷往敬妃的昀昭殿走,永巷里多住失寵的宮嬪與不得志的宮女,因而空冷寂寥,常常許多房舍都是空置著的。花宜走到半路急著解手,回柔儀殿與昀昭殿都遠,便權宜要在永巷的空舍里尋一個方便的所在。
然而她久久不出來,我與槿汐也著急,便往她去的方向走去,卻見花宜袖手站在一堵牆下,皺著眉頭默默側耳傾聽。
我一時好奇,便也走了過去。在宮裡久了,就會發現聽壁腳其實是個不錯的消遣法子。尤其是像我這般離宮久了的人,許多上不了檯面明裡說不出口的話,都可以在無數個犄角旮旯里獲得隱秘的信息。因為偌大的寂寂宮廷,從來不缺乏流言,也不缺乏抱怨。你可以聽到宮女們相互的抱怨聲,怨天怨地怨主子,怨命運的 青睞從不降臨到她們頭上;也可以聽到內監們的竊竊私語,皇帝今日寵的是那位嬪妃,今兒又得了多少賞賜,那是頂要緊的事情;還可以聽到小內監與相好宮女低喁 而熱切的親熱和某個不得志的嬪妃掏心挖肺的詛咒和求告。你可以在某一個貌似冷僻的牆角下站上一天,然後熟知宮裡許多原本看似隱秘的故事。
花宜是聽壁腳的好手,也懂得如何適時地把我想說的話傳到每一個耳朵里。這是她最聰明能幹的所在。因而我一見她的神情,便曉得她又聽到了什麼。
祥嬪尖細而刻薄的嗓音是我所熟悉的,她的言語尖刻而流利,像刀尖劃過皮膚一般流暢,"黎氏這個賤婦,平時看她不聲不響地老實,一轉眼倒學會去旁人面前告狀了,當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像是一個宮女在好生勸說:"小主且忍一忍吧,現下連皇上也偏幫著福嬪、給莞妃撐腰,娘娘這樣抱怨只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祥嬪冷哼一聲,"莞妃算什麼東西?不過皇上還願意看兩眼她那副妖媚樣子,就拿出妃子的款兒來作踐我。也不瞧瞧她自己是什麼東西,在佛寺里還不安分,絞盡腦汁兒勾引皇上,以為大了個肚子什麼了不得么?——我總要叫她知道我的厲害!"
花宜小心覷我一眼,我只淡然一笑,揚聲道:"你有多厲害本宮不知道,本宮只曉得隔牆有耳,祥嬪還是善自珍重的好。有這會子罵人的功夫還不如多吃幾碗糙米珍珠湯,好好治一治夢魘的毛病。"
房舍空曠,回聲的蕩漾襯得我的聲音清亮而冷淡,隔壁半晌無聲,花宜悄悄巴上牆頭一看,笑得打跌,"旁邊沒有人,想必聽見娘娘出聲已經嚇跑了呢。"
我不屑一顧,"她這樣外強中乾的性子,是要給她個厲害才好。"
從此,我的眼前耳邊,便更少有祥嬪的蹤影了。
【5】問起玄凌的去處,卻聽道:“後半夜歇在胡昭儀那裡,前頭召的是灧常在。”我也不言語,倒是槿汐回來說:“這兩日皇後身子見好了,娘娘可要多去走動?”
她昨夜晚歸,這消息必是從李長處聽來的。我“嗯”一聲,由著花宜揀了支赤金桃枝攢心翡翠釵簪進髮髻里,只問:“有誰去過了?”
“胡昭儀關係親疏,少不得要去應景兒,”槿汐停一停,壓低了聲音,“還有敬妃。”
我挑一挑眉頭,正要說話,花宜甫學梳髻,手勢還不嫻熟,一時手上力道不穩扯緊了頭髮,我不由吃痛“哎喲”了一聲,槿汐忙道:“毛手毛腳的,什麼時候才學得懂事呢?”
花宜委屈地嘟著嘴道:“奴婢不過是聽說敬妃娘娘去皇後宮里吃驚才失手的。不說這幾日傳言皇後身子好些,前些日子還見敬妃去侍疾呢。”
我淡淡道:“要說侍疾也是應該的,本宮要不是懷著身孕,按規矩也要去的。”
花宜不解,“可娘娘不是也說,皇后病中不愛見人,胡昭儀是親表妹不算,怎麼也會允了敬妃呢?”
我啞然一笑,看一看也含著笑意的槿汐,道:“花宜長進不少呢。”說著起身在臂間挽上一條綉著潔白曇花的披帛流蘇,道:“咱們去瞧瞧皇后。”
【6】李長聽得玄凌親自開口,歡喜得幾乎愣住了。還是槿汐先醒悟過來,滿面通紅拉了李長一同謝恩。李長拚命磕了幾個響頭,顫聲道:“謝皇上、娘娘厚愛,崔恭人是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宮女,既然賞與奴才,奴才一定對崔恭人好。”
花徠宜在一旁捂著嘴直笑:“公公還叫姑姑是‘恭人’么,該改口叫名字了。”
我心下一動,亦微笑著打趣道:“槿汐是本宮身邊的恭人,李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內廷總管,管領著宮中所有的內監宮女,豈不是本宮的恭人還是要處處以你唯命是從,半點不像夫妻的樣子了。”
玄凌拊掌大笑:“嬛嬛這話朕是聽明白了,怕日後槿汐被李長其餘,總不成到時再向娘娘來訴苦了。”玄凌想一想,道:“槿汐是正三品的恭人,此番嬛嬛進為淑妃,槿汐的職責亦要進為正二品慎人。”
我推一推他,嬌嗔道:“李長是正一品內監總管,臣妾的槿汐總歸是要低人一頭了。”
李長何等伶俐,忙又跪下道:“奴才也不願委屈了槿汐。皇後身邊正一品惠人槿汐自是不能擔當。只是槿汐自幼在宮裡服侍,奴才打一句包票,去管束幾個宮女還是成的。”
我斜斜飛一眼玄凌,軟語嬌俏道:“皇上瞧李公公多會疼人哪。槿汐真真是好福氣,謝皇上為槿汐指了個好依靠。”
玄凌正在興頭上,自然什麼話都聽得入耳,“宮女中有正一品尚儀,管領宮中所有宮女,只是辛苦些。”
李長連連謝恩,口中道:“槿汐受了皇上和娘娘這樣大的恩遇,辛苦些也是應當的。”
我笑著推槿汐道:“還不謝皇上的恩典。”
槿汐依言謝過,燭火掩映下,倒也稍有歡喜之色。玄凌道:“李長,你這位愛妻如今可與你平起平坐了,你可要好生疼惜著。”
我緩緩松出一口氣,槿汐,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多的事了。只盼你以後平安喜樂,也不枉你為我受了這樣多的苦楚。
一眾宮人見皇帝給這樣大的體面給李長和槿汐,一窩蜂地湧上去給他們道喜。我歡喜道:“還杵著做什麼,趕緊地向李公公和崔尚儀要酒喝去。”
【7】葉瀾依輕輕一福,已然立到了玄凌身邊,“臣妾才要回宮去歇息,誰知碰上了這位急三火四的三小姐帶著丫頭要找她的淑妃姐姐。臣妾又見她帶著的丫頭是花宜,想起來花宜是淑妃從凌雲峰帶來的,正好靜白師父是甘露寺的人,花宜曾說她在甘露寺有故人相識,臣妾想靜白一人的話不足信,多個人也好呀。所以把自己閣中的腰牌給了花宜去找人,誰知這丫頭腿腳倒快,趕著就回來了。”她三言兩語說完,像是說著一件極不要緊的事,順手取過一盞銀耳蓮子羹,坐下悠然細品。
【8】我聽她語下凄婉,不禁也有些感傷。於是看了花宜一眼,知道她傳出去的話已經有了效果。
【9】我神色柔和,“妹妹最擅長制香,今日這香不知叫什麼?”
“是叫凝露香。”她溫柔笑語,“若姐姐喜歡,我送姐姐一些可好?”說罷喚過眼前那羽藍衣衫的女子,“鳶羽兒,你去本宮的香料龕子里取些凝露香來,好好包了送與娘娘。”
我笑道:“妹妹回禮倒快,才給了我茶葉呢又念叨起香料來,哪裡敢勞動妹妹身邊的人。”我叫花宜,“你跟著這位姑娘去拿香料,別毛手毛腳的,學著些人家的穩重。”
花宜答應著去了,鸝容本要出言阻止,見花宜只是一副歡歡喜喜天真不解事的樣子,不由道:“自從玉隱姑娘出閣,姐姐身邊是花宜在使喚么?倒是很可愛呢。”
我輕嘆一聲道:“是呀。流朱早去,,玉隱也有了個好歸宿,槿汐又素日事多,只剩下個花宜半點事情也不懂,我也不過是可憐她在宮外無依無靠罷了,原不指望她能做什麼。”
敬妃笑道:“花宜能給你湊趣也罷了,你沒瞧我宮裡那些木頭泥胎,扎一針也不哼哼的,多無趣呢。”
【10】睡不好,索性起來了。歪在貴妃榻上,花宜取了美人槌輕輕為我槌著腿,手勢力道皆是十分柔和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