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古道·斜陽
西風·古道·斜陽
“梅蘭芳的《玉堂春》!”她念著,“最好最好了!”“晤。”春如坐在她對面,一手支在高桌上,托著下頷,眼皮垂著,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要說唱《玉堂春》,四大名旦誰也唱不過梅蘭芳。他可以把玉堂春的心事都唱出來。讓人一聽那聲音,就知道玉堂春有 多俊,又有多苦!”我不懂戲,所以沒有回答。春如是故意不理她。她抽出一張唱片,放在留聲機上,開始去搖著留聲機外面的把手,上弦。“我最喜歡聽她唱‘在洪洞,住了一年整’那段。”春如托著下頷,眼皮向下垂著。一副不屑的樣子。小七自願顧唱片開動,那胡琴的聲音和那老生的道白就開始了。小七很神往地聽起來。她站在那裡,高聳的胸脯隨著她的 呼吸起伏,她的手輕輕地在腿上打著拍子,臉上的酒窩一漩一漩的,她在小聲地跟著唱。春如一直沒有抬起眼皮。而我卻一直沒有把眼光離開小七的臉。她一點也不像我想象中的小七。我想象中的小七彷彿應該是濃妝艷抹忸怩造作的。而她臉上沒有一點脂粉,頭髮沒有燙過。說話的聲音是低沙的,她的舉止是自得其樂,旁若無人的。只有一點,像我想象中的小七——那就是她的豐滿。不過,這豐滿卻比我想象的要來得自然。好像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這麼豐滿。所以她的花綢小褂子才那麼寬寬大大,她的豐滿才那麼帶著不主自主的抖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