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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山
德國作家托馬斯·曼著作
《魔山》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托馬斯·曼的代表作。小說以一個療養院為中心,描寫了歐洲許多封建貴族和資產階級人物,其中有普魯士軍官、俄國貴婦人、荷蘭殖民者、天主教徒……他們都是社會的寄生蟲。整個療養院瀰漫著病態的、垂死的氣氛,象徵著資本主義文明的沒落。作品通過人物之間的思想衝突,揭示出頹廢主義和法西斯主義的血緣關係。
大學生漢斯來到高山肺病療養院探望表兄約阿希姆,不料自己也染上了肺病,只好留下治療。療養院里的人來自四面八方,性格迥然,思想各異。漢斯是個有理想的青年,可是同這些人交往後,思想變得混亂,精神變得消沉了;俄國女子克拉芙吉亞更使他神魂顛倒。他忘記了事業和重任,高山成了一座“魔山”,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轉眼七年過去了,表兄病死,克拉芙吉亞離去,那些交往甚密的朋友也各奔東西,生活把他的幻想一個個擊得粉碎,使他感到痛苦和孤獨。世界大戰的炮火把他震醒,回首往事,漢斯覺得自己是在“魔山“上昏睡了七年,於是他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奔赴前線的征途。
第一章 |
到達 |
三十四號房間 |
在餐廳里 |
第二章 |
關於洗禮盆和兩重性格的祖父 |
在蒂恩納佩爾家以及漢斯·卡斯托爾普的品德 |
第三章 |
莊重與陰鬱 |
早餐 |
取笑。旅行用品。歡樂的情緒受挫。 |
魔鬼 |
思想的磨練 |
多餘的話 |
當然,是一個女人! |
阿爾賓先生 |
魔鬼提出不光彩的建議 |
第四章 |
必要的購買 |
關於時間感受的一些題外話 |
他試圖講法語 |
政治上可疑! |
希佩 |
分析 |
懷疑和推測 |
餐桌上的談話 |
恐懼情緒在增長。關於兩個祖父和黃昏的舟游。 |
溫度表 |
第五章 |
永恆的湯汗和豁然開朗 |
天哪,我看到了! |
自由 |
水銀的情緒 |
百科全書 |
人文方面的學識 |
探索 |
死神的舞蹈 |
瓦爾普吉斯之夜 |
第六章 |
變化 |
又來了一個人 |
關於神的國家和邪惡的釋出 |
暴怒以及更令人難堪的事 |
進攻被擊退 |
精神的修鍊 |
雪 |
英勇的戰士 |
第七章 |
海灘上的漫步 |
明希爾·皮佩爾科爾恩 |
“二十一”點 |
明希爾·皮佩爾科爾恩(續) |
明希爾·皮佩爾科爾恩(完) |
麻木不仁 |
清音妙曲 |
極其可疑的問題 |
高度神經質 |
晴天霹靂 |
1912年5月至6月期間,托馬斯·曼的妻子卡塔林娜因肺部染疾,在瑞士達沃斯肺病療養院住了三星期左右,他也陪同前往。在此期間,作家對療養院的各種生活和各色人物作了精心觀察,《魔山》的素材即由此而得。他從1912年開始執筆寫這部巨著,1914年由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不得不中斷寫作。以後歷盡艱苦,時斷時續,終於在一九二四年問世。1915年,他在給奧地利語文學家保羅·阿曼的信中曾談起《魔山》的寫作緣起:“我在戰前不久開始寫一部中篇小說——一個具有教育和政治意圖的故事。情節發生在山中的一所肺病療養院里,在這裡,一個年輕人遇到了極大的誘惑,遇到了死亡,並且滑稽而可怕地經歷了人道與浪漫主義、進步與反動、健康與疾病的矛盾。但與其說是為了要解決什麼,倒不如說是為了理解和獲得認識。這一切具有幽默的虛無主義精神。”不過在以後寫作過程中,中篇擴展成為一部長篇小說,信中所說“幽默”的性質也喪失殆盡,而主題卻大大深化了。以後,托馬斯·曼進一步提出了戰時和戰後年代的政治事件和社會生活引起的種種新問題,從而賦予這部巨著以新的色彩和生命力。
在某種程度上說,漢斯·卡斯托爾普就是作者本人的化身。在《雪》這一節里,漢斯·卡斯托爾普在山裡遇上暴風雪。作家描繪了一幅充滿幻想並富有象徵意義的夢境。當年輕人醒來時,他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為了愛和善,人不應讓死神來主宰自己的思想。這無疑也是作者自己找到的結論。書中對竭力爭取漢斯·卡斯托爾普的兩個文人,寫得淋漓酣暢,入木三分。一個是具有資產階級文化的人文主義者和民主主義者塞塔姆布里尼,他是理性、進步和正義的衛士,為人類幸福抱病進行孜孜不倦的鬥爭;另一個則是耶穌會會士納夫塔,他既是叔本華和尼採的忠實信徒,又是軍國主義分子和民主制度的反對者。兩人一直為政治問題和學術問題爭論不休,最後終於干戈相見。
塞塔姆布里尼的祖父是革命的燒炭黨人,曾為希臘人民的獨立進行過流血鬥爭,而父親也是一個人文主義者,因此他自幼一直傾向進步與革命。他認為“世界上有兩種原則經常處於抗衡狀態,這就是權力和正義,暴虐和自由,迷信和智慧”,他又認為:“兩種力量究竟何者得勝,這是毫無疑問的……不過這一天終究會到來,即使不是由鴿子的翅膀挾來,也將由雄鷹的翅膀帶來,那時歐洲大陸將出現曙光,那就是人與人之間平等博愛的曙光……一句話,那時將誕生一個世界大同式的共和國。”當然,這位義大利學者所嚮往的只是資產階級的民主和自由,他的思想有很大的局限性,但不失為一個進步的民主主義者,因此托馬斯·曼字裡行間對他持同情態度。用托馬斯·曼自己的話來說,塞塔姆布里尼“有時甚至是作者的傳聲筒,但絕不是作者本人”。塞塔姆布里尼是二十世紀初西歐某種知識分子的典型,他們由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者蛻化為自由主義者,他們的反抗是抽象的,致力於人類解放的意願只是一種空想,而他們那些鼓吹階級調和的論點,也只能以失敗而告終。
納夫塔這個屠夫家庭出身的神職人員,卻是地地道道惡魔的化身,他竭力鼓吹戰爭的正義性,主張用恐怖手段來解決一切問題。納夫塔在一次荒謬的決鬥中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的死正是他精神崩潰的表現,也象徵著軍國主義者絕沒有好下場。從納夫塔這個人身上,可以看出以後誕生在歐洲土壤上的法西斯主義的萌芽。顯然,這樣的人在當時也是有一定典型意義的。
如果說漢斯與塞塔姆布里尼的對話是精神層面上的,舒夏太太出現在他面前時卻代表著性的誘惑。然而在漢斯與舒夏太太的對話過程中,西方人性愛意識中共同的靈與肉二元對立的雙重性特徵卻逐漸凸顯出來。漢斯到山上的第二天,就迷上了風情萬種的舒夏太太,舒夏太太使漢斯的心中燃起了一團難以抑制的激情之火。漢斯找機會與她相遇,找借口與她說話。每當黎明迎著陽光醒來或在傍晚凝望暮色,他的眼前總是浮現著舒夏太太迷人的倩影。終於,等到七個月後的瓦爾普吉斯狂歡之夜,舒夏太太穿一件短袖連衣裙出現在漢斯面前,漢斯的目光再也無法從那露在外面的潔白、豐滿、細嫩的臂膀上移開,他像作夢一般坐到他的性感女神身邊,在夜深無人時向她表白自己的愛情。但分明是帶著誘惑而來的舒夏太太,此時卻滿懷思慮的僅僅是輕輕撫弄了一下這位年輕的被引誘者的頭,第二天竟然孤身一人悄悄離開了療養院。這輕輕的一撫就成了誘惑者與被誘惑者在性愛的層面上身體語言對話的全部內容。至此,漢斯被撩撥得激情難抑的性愛衝動也化作了現實層面中的悵然與迷惘。待舒夏太太再次回到療養院時,卻是作為一個年老生病的荷蘭富商裴波爾克倫的陪伴者出現在漢斯面前。漢斯仍一如既往地迷戀著舒夏太太,甚至一度被纏繞在嫉妒的痛苦中。但當他了解到裴波爾克倫充滿活力的個性魅力和他來日不多的病情時,便非常理智地選擇做他們兩個人的朋友。這就是漢斯與舒夏太太對話的結果,始於性誘惑的激情升華為純粹理性意義上的精神之愛,從中我們可以讀出受制於靈與肉二元對立的西方古典愛情的全部浪漫與悵然。
關於療養院里專為病人作精神分析的助理大夫克羅科夫斯基,作者雖然著墨不多,卻寫得有聲有色。二十世紀初,弗洛伊德學說在歐洲大陸興起,在許多國家裡蔚然成風,這在《魔山》中也作了反映。克羅科夫斯基大夫在兩周一次的學術講演會中,大肆宣揚這種學說,口口聲聲說“在所有的本能中,性愛是最不穩和最危險的,就其本質來說最易令人誤入歧途,而且背信棄義”,又說什麼“被禁止、被壓抑的情慾……是以疾病的形態重新出現的,疾病的癥狀,是情慾喬裝打扮的活動形態,而所有的疾病都是變相的情慾”。這些似是而非的論調,打動了療養院里幾十個病人的心,大家紛紛上他的門診室,叫他“分析”自己的潛意識。托馬斯·曼在各部小說中,始終善於反映他所處時代的特色與風貌,在《魔山》中,這點顯得尤為突出。
卡斯托普的上山探望之行,當然也有其自然性和象徵性。它是卡斯托普步人一個陌生詭橘的世界之旅,是他在這個世界中尋訪、踏勘之旅,也是他在經驗上、精神上尋求與探索之旅。就在他剛進人“山莊”稍事安歇時,這個旅行仍在馬不停蹄地繼續進行著:雪撬運屍體,靈魂分析術,不論夜裡霧裡都躺在露台上靜卧,前一位房客死亡,山上無安全健康的人。表兄的介紹,撩開了“山莊”陌生面紗的一角。終於,一直在努力剋制著睡意的卡斯托普可以回房就寢了。十分睏倦疲乏的他在“山莊”的第一個夜晚睡得卻遠非安穩,一倒進床便名副其實遁人“夢鄉”。適才之所見所聞,如今在夢境中重迭旋轉斑斕一片,紛亂蕪雜潮湧而至,弄得他時悲時喜,時笑時哭,在各種感覺情緒的波濤中被拋來擲去,直至“曙光透過半掩著的陽台門”使他從夢中醒來。
一個尚無社會經驗的青年人。新來乍到陌生環境,心情上難免有些駁雜騷動,在夢中有所反映應屬正常。“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可是,在弗洛伊德因《夢的解析》而名噪世界的20年代,人們對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夢產生了惶惑,對於分析解釋別人的夢又情有獨錘。曾如饑似渴閱讀弗氏著作,在自己前一部作品《死於威尼斯》中就為主人公營建過種種涵茹深邃的夢幻的托馬斯·曼,顯然是明了作品主人公的夢是會對我們讀者產生巨大魔力的,更何況卡斯托普那天晚上所做的夢還是一個承上啟下地支撐著小說形象體系繼續演變,結束小說第一章節的夢呢。夢既有現實基礎和心理原因,又比描寫的表層真實更為重要。卡斯托普的夢不難解析,它是作者設立的一個暗示框架:表兄後來確實直挺挺地躺在一架大雪撬上,由“馬術師”駕駛著雪撬,他的咳嗽聲表明使表兄致死的原因,在去藥房取冷霜的半道上碰見伊爾斯太太,手裡拿著施托爾太太的“絕育罩”,仔細一瞧卻是一把安全剔須刀,這個夢境意象,根據弗洛伊德的“夢是一種被壓抑的願望和經過改裝了的願望”之學說,自然與人的性愛意識有關;“馬術師”的形態,又表明他還隱喻著古希臘神傳說中被稱為“亡靈接引者”的大神赫耳墨斯。而“亡靈接引者”的出現,又暗示著“山莊”人的靈魂,也就是說他們的精神、思想、意識、情緒還有感覺等,將是小說審美視角予以重點關照的。至此,已經讀完小說的第一章。
接下來,《魔山》呈現的是個人物熙熙攘攘,風光旎旖繁富,時空跨度巨大的藝術世界。幾個不相關的情節線索,非邏輯地交叉、重跌一起,人物也常常出人意料地幻入幻出。因此,只有緊隨偶爾從夢境逃逸出來的卡斯托普,由此多多少少縷出一條故事線索來。就在到達“山莊”的第二天早上,卡斯托普剛醒來不久,便聽見從隔壁傳來“已進人動物性”階段的男女作愛聲,令他臉紅得連撲粉都遮不住—“山莊”雖遠離都市暄囂,卻遠非淡遠寧謐之地;與晚間夢境涵蘊所相應的性誘惑信號出現了,來得如此快速、猛烈。早餐時,又有另一種聲音向年輕人襲來。那是有人重重關門的聲音,令他身子一陣猛然抽搐,“像是受到了刺激和侮辱”。在吃午飯的時候,卡斯托普發現那個缺少教養的摔門人竟原來是一位名叫舒夏特的女士。而招人喜歡的舒夏特夫人,卻又久久地吸引住卡斯托普的目光。卡斯托普注視著她的寬寬顴骨,細小眼睛,突然間有一縷對往事的淡淡回憶飛掠心頭,感到有些撩亂、興奮起來。他意識到舒夏特夫人在使他回想起某樁切近不可忘卻的事情,但又回想不起是哪樁事情。
從此,本是到“山莊”看望表兄的卡斯托普開始了一種自覺的尋覓,他在不時地思索舒夏特夫人究竟是讓他回想了哪樁事情。卡斯托普有嗜睡和心理活動平凡的特點。他的思想、意識經常不停地流動、變化著;他的視覺、感覺不時交織一起,攪成一團。一旦他陷人內省或合上眼,原來那個可能觸摸的三維客觀現實馬上就不復存在,一切都心理化了,在他下意識領域裡游移的各種情緒記憶被釋放出來,擺脫超自我壓力的自我開始放縱潛意識衝動。終於,從朦朧到清醒,從幻想到意識,從萌動到膨脹,從抑制到燒灼,在一次夢中記憶力突然閃亮之後,卡斯托普便對舒夏特夫人漸漸而深深地墜人愛河,發展到愛屋及烏的地步。儘管年長的病友義大利人塞特姆布里尼好為人師,隨時告誡他應當糾正因“山莊”環境影響而開始變得混亂的觀念,應當“離開這個泥潭”然而所有努力均勞而無果。卡斯托普對舒夏特夫人的愛情火焰在燃燒、持續著,最後在瓦普幾司之夜達到了高潮。在那群情亢奮的狂歡中,卡斯托普找著機會奔跑到舒夏特夫人身邊,問她是否能借他一支鉛筆。
意味深長的是,舒夏特夫人雖然溫柔地將鉛筆給了他,卻也同時將狂歡節的紙帽戴到他的頭上,說了一句話后便向屋外走去。看得很清楚,舒夏特夫人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舉起一隻裸露的手臂,對卡斯托普微笑著作了個手勢。她那回頭一笑的形態是清楚明晰的:“魔山”不是孩童的天地,不歡迎以虔誠的方式去博取他人寵愛的木吶靦腆的謙謙君子。然而,舒夏特夫人回頭一笑的形態,在《死於威尼斯》中,那位美少年塔齊奧也曾對阿申巴赫如此回頭一笑,也曾以這樣的形態向愛慕他的阿申巴赫招手。
卡斯托普也有風流調悅的經歷,特別是當他形單影隻孤零零地坐在新購買的樂器前,隨著美妙音樂聲而陶然欲醉進人臆想的時候。,在款款音樂聲中,卡斯托普幻覺自己仰卧在因孤寂的滋養而愈加沉默的草地上,紫莞花在陽光下鮮艷閃爍,零落的幾棵白樺樹和芬樹樹葉曳曳搖搖,由於單調的吹奏聲更顯得無邊曠遠和沉寂的空間,整個夏日沉浸在歡樂和完美的滿足中,沒有人發出“你辯解吧!”的潔問,任憑他一個人在那裡交叉著山羊腿,盡情地享受著’,合安理得的放縱”·。真可謂牢籠百態,紛然映掩,隨物宛轉,與心徘徊。這種沉靦於夢幻的生活態度折射出的對浪放的追求和對荒唐的不羈,與籠罩著“魔山”的性誘惑氛圍遙相呼應,冥冥契合,暗示著“魔山”上的一種原始荒蠻。舒夏特夫人便是“魔山”人生活輕浮、放浪、淺薄、暖昧、浮華、艷俗的一個象徵。
由此說,“魔山”實則是一座“維納斯山’,一則朦朧模糊的愛情故事,與因病在國際肺病療養院“山莊”的逗留看上去漫無邏輯沒有頭緒地交織混合;山上人空虛無聊醉生夢死,過著一種沒有時間,“無憂無慮而又毫無希望的生活,停滯的、忙碌的放蕩生活”。托馬斯·曼筆下“魔山”居民的心態、人事、環境情況,也都大抵如此。他們貪歡享樂逃避現實,欲口大開追聲逐色,觀念顛倒心態失衡,包括主人公卡斯托普也是時刻處於主體意識喪失、精神世界迷失方向的危險之中。托馬斯·曼描寫的這些情形,應當說合情合理,高度真實,與克拉邦德對肺結核病人的道德倫理提出的質問前後映輝呼應。不守,在《魔山》小說結尾時,在那些來自歐洲各地的療養院病員中產生出極大的爭強鬥勝衝動。他們莫可名狀地暴烈、焦躁,人與人之間每天都有惡毒的語言交鋒,療養院里不斷發生無聊的衝突,連院方也很容易餡人粗暴的吼叫……這些與春日遲遲,惰性洋洋的“山莊”人性格成鮮明對照的情境,難道也是療養院的真實嗎?托馬斯·曼描寫這些現象,是在暗示肺結核病人的心理(人格)在出現。轉機呢還是極度惡化呢?或者,將視角拓開,托馬斯·曼是在以“魔山”的小小尺幅隱喻大千世界,暗示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整個歐洲社會普遍道德淪喪,極其動蕩紊亂嗎?
“魔山”不僅是座“維納斯山”,還是座“哈迪斯”,卡斯托普上山前橫渡的史瓦本海洪也是一條“斯提克斯”河禮。,在卡斯托普到達“山莊”的第二天,表兄介紹他與塞特姆布里尼認識。義大利人隨即將來客的上山之行比喻為俄底修斯的冥府之行,幽默道:“需要何等的勇氣,才敢下到這深淵裡來,到這死人居住的空虛所在”。卡斯托普未能理解話中之意,認真強調說自己是爬了近五千英尺的高度后才得以來到山上的。於是,義大利作家進一步告誡說真正的情況應當是顛倒過來看,指出他對環境的現實感受其實是對世界的一種錯覺而已。“我們是些落進了深淵的人”,塞特姆布里尼態度鄭重神色嚴肅地向卡斯托普挑明其高高上山之行其實是深深下滑之行:“魔山”是一個死亡跳舞的下界,一個死神出沒的陰間,一塊鬼影憧憧的冥土。從卡斯托普向舒夏特夫人表白愛意的話語中,我們可以看出死亡也是他的一種隱含渴望和期待,由此看到死亡在“魔山”上散發著其它地方無與倫比的誘惑力,其誘惑力之危險性也非其它地方所能比肩,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象在“魔山”上那樣死亡與愛欲在無怨無悔地相互共存,互相碰撞,共同激蕩,長短相隨。
“為了善和愛的緣故,人不應讓死主宰支配自己的思想。”這句話,是《魔山》這部七十餘萬字的宏篇巨制中被作者以斜體字予以突出的唯一語句。它將一種突出的印象,閃電般的思緒、意識的急劇變換呈現在讀者面前。因此,學者們認為這句話具有綱舉目張的重要意義,是解讀《魔山》的金鑰匙。學者們認為,托馬斯·曼讓主人公從冰天雪地里夢中醒來,實際上是讓他經歷了生死之關后涅架再生;托馬斯·曼正是通過這種方式,表達了自己對叔本華之“渴望死亡”思想(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解脫和摒棄,高場了他在20年代中期所捍衛的“自己決定自己”的人道主義啟蒙思想。
而在作者與漢斯的對話中,漢斯終於領悟到“為了愛和善,人不應讓死神來主宰自己的思想”,這無疑也是作者通過探索得出的一個結論。托馬斯·曼認為人類的未來應該是健康美好的,而不應該是病態痛苦的。為了把“愛和善”的意義安放到現實層面中來,在小說最後,托馬斯·曼讓漢斯擺脫“魔山”上疾病與死亡的纏繞,回到了“平地上”的現實世界中去。但是,在現實世界中,“愛和善”的意義能否兌現呢?托馬斯·曼對漢斯的最後一次描述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漢斯消失在戰火紛飛的硝煙中。在小說敘事學的意義上,這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尾,它指向的是作者與漢斯、與他人對話關係的延伸,對話的主旨是如何在現實世界中追尋“愛和善”的生命意義,而且這種追尋要繼續在每一個生命的現世存在中永遠延續下去。也正是在此意義上,《魔山》作為一個開放性的對話性敘述文本,也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讀者參與到有關現世生命存在價值和意義的對話中來。
在這部近七十五萬字的巨著里,托馬斯·曼繪聲繪色地刻畫了各色各樣的人物,描寫了他們頹廢腐朽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面貌,指出這些人不但身體上患有痼疾,而且思想上也病人膏肓。對於某些知識分子,作者也寫得很有分寸,既指出他們正直、熱情、追求光明等積極的一面,也揭露他們的弱點和致命傷。至於那些流行於當時歐洲的各種思潮和社會現象(例如弗洛伊德學說的傳播,招魂術的興起等),作者也用了相當多的篇幅,通過具體事例栩栩如生地反映出來。作者本人認為這部作品有雙重意義,說它既是一部“時代小說”,又是一部“教育小說”。
深刻細膩的心理描寫,是《魔山》的又一特色。對於主人公漢斯·卡斯托爾普的心理狀態和潛意識,作者寫得尤為出色。漢斯上療養院后的種種感受,他對舒夏太太的戀慕和思念之情,對生與死、靈與肉等問題的思考與內省——在托馬斯·曼筆下,主人公內心深處的隱秘活動一層又一層地展開,給讀者以巨大的藝術感染力。
托馬斯·曼一向以描寫場面與景色見長,這在《魔山》中又一次得到體現。在《瓦爾吉普斯之夜》一節中,作者描述了病人們在狂歡節之夜載歌載舞的場面,寫得生動活潑,絲絲入扣,彷彿銀幕上一個又一個的鏡頭在我們眼前映現。在《雪》這一節里,作者以其生花妙筆,描寫了漫山遍野的黃景,令人彷彿置身於一片銀色世界,並與雪地里掙扎的漢斯·卡斯托爾普同命運,共呼吸。至於描述克羅科夫斯基大夫的招魂術和召喚約阿希姆亡魂的那些片段,雖然從科學角度上看來荒誕不經,但懸念迭起,扣人心弦,在寫作技巧上值得推崇。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小說中的塞塔姆布里尼與納夫塔最後選擇了決鬥,塞塔姆布里尼懷著高尚的情操對空鳴槍,納夫塔則鄙視對手的“高貴”,大罵其“膽小鬼”,朝著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而死去。在小說結尾處,作為這場話語權力爭奪戰的延伸,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槍炮聲響了起來,而在理性與非理性、民主與獨裁之間仍不甚明了的漢斯也被卷進了這場戰爭中。在上述對話演變為話語獨白權力爭奪戰的敘述中,也可看出《魔山〉在小說形式上還處在對話與獨白、現代與傳統的中間地帶,也正是在此意義上,才稱《魔山》既繼承了現實主義小說傳統,又以對話性敘述超越於這種傳統之上,而在現代小說中獲得了一席說不盡的經典名著地位。
《魔山》是德國作家托馬斯·曼震撼世界文壇的力作,是德國現代小說的里程碑。《魔山》以其波瀾壯闊的場景,磅礴的氣勢,細膩的心理分析,精闢的哲理,反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歐洲風雲變幻的社會現實,不愧是一部劃時代的交響樂性質的傑作。它的社會意義和藝術價值,在現代德國小說中是無與倫比的。
宮崎駿在自己2014年動畫電影《起風了》中,多次引用過《魔山》中的句子。作品評價德國當代作家埃伯爾哈爾德·希爾歇爾在《論托馬斯·曼》一書中,對《魔山》作了這樣的評價:“托馬斯·曼的《魔山》是一部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它同時具有三重象徵內容:首先,我們在《魔山》中看到後期資產階級社會的象徵。《布登勃洛克一家》的資產階級腐朽沒落問題,不但在這裡以新的生活形態重複出現,而且場景有所擴展……在山莊療養院的狹小天地里,我們看到了來自世界各國的各種人物,既有許多德國人和俄國人,又有斯堪的納維亞人和其他歐洲人,他們優哉游哉,無所事事,在作者心目中,這批人無疑是岡察洛夫筆下的奧勃洛摩夫。這個圈子裡的人沒有工作,沒有職業,沒有配偶,沒有家庭,沒有子女,沒有政治的和經濟的生活現實。總之,這個培養疾病的豪華大飯店裡,住的全是那些不從事生產勞動的社會階層的人。”美國著名作家辛克萊·劉易斯對《魔山》的評價很高,他於一九三零年看了這部書後曾說:“我覺得《魔山》是整個歐洲生活的精髓。”確實·它不愧為反映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歐洲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
托馬斯·曼(Thomas Mann,1875年6月6日—1955年8月12日),德國小說家和散文家,出生於德國北部盧卑克城一家望族。 1924年發表長篇小說《魔山》 。1929年度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曾一度為帝國主義參戰辯護,但30年代即大力反對法西斯主義威脅,發表了中篇佳作《馬里奧與魔術師》(1930),對法西斯在義大利製造的恐怖氣氛做了生動的描述。
托馬斯·曼是德國20世紀最著名的現實主義作家和人道主義者,受叔本華、尼采哲學思想影響。代表作是被譽為德國資產階級的“一部靈魂史”的長篇小說《布登勃洛克一家》(1901),被看作德國19世紀後半期社會發展的藝術縮影。
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