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藝術精神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圖書
《中國藝術精神》是徐復觀的代表著作之一,與所寫《兩漢思想史》一起,被認為是任何有志治中國思想史的人必讀的經典。該書是美學理論與歷史考據相結合的成果,共分十章,除第一章論上古音樂藝術之精神以外,其餘九章均為論繪畫藝術及其所蘊涵的中國藝術精神。書中頗多真知灼見,義理明晰,風骨超然。徐復觀深入研究莊子講的學道、體道及成道的境界,發現其與現代、近代西方思想家所討論的美與藝術的情況頗多近似或相同,從而認定莊子的道正是中國的藝術精神。這對研究中國藝術精神具有開創性的作用。
《中國藝術精神》的主要內容,是對中國藝術史上以莊子為線索的脈藝術精神的溯源與討論。這一脈藝術精神的主體,正是徐復觀由莊子晢學所導出的虛靜之心,而它所呈現的藝術特色,則是在與物感通、主客合一的境界中,尋求精神的自由與慰藉。徐復觀在尋求這一藝術精神的落實時,將目光聚焦于山水畫,並以之為莊子藝術精神的嫡系傳承。
《中國藝術精神》共十章。著重探討了中國古代藝術的精神內涵。前兩章談孔子和莊子,認為“中國文化中的藝術精神,窮究到底,只有孔子和莊子所顯出的兩個典型。由孔子所顯出的仁與音樂合一的典型,這是道德與藝術在窮極之地的統一”;“由莊子所顯出的典型,徹底是純藝術精神的性格,而主要又是結實在繪畫上面”。其餘八章專門論畫,其論釋“氣韻生動”,討論“魏晉玄學與山水畫之興起”“唐代山水畫之發展及其畫論”“殷浩之筆法記與山水訣”“逸格地位之奠定““郭熙的林泉高致”,以及“宋代的文人畫論”與“環繞南北宗之問題”。附論七篇為“中國畫與詩的融合”“蘭亭爭論”等。
自敘 | 再版序 | 第一章 由音樂探索孔子的藝術精神 | 第一節 我國古代以音樂為中心的教育 |
第二節 孔子與音樂 | 第三節 孔門樂教傳承的典籍——《樂論》與《樂記》的若干考證 | 第四節 音樂中的美與善 | 第五節 仁與樂的統一 |
第六節 音樂在政治教化上的意義 | 第七節 音樂與人格修養 | 第八節 音樂藝術價值的根源 | 第九節 孔子對文學的啟示 |
第十節 孔門藝術精神的轉化與沒落 | 第二章 中國藝術精神主體之呈現——莊子的再發現 | 第一節 問題的導出 | 第二節 道家的所謂道與藝術精神 |
第三節 美、樂(音洛,后同)、巧等問題 | 第四節 精神的自由解放 | 第五節 的基本條件無用與和 | 第六節 心齋與知覺活動 |
第七節 藝術精神的主體——心齋之心與現象學的純粹意識 | 第八節 心齋的虛、靜、明 | 第九節 心的主客合一 | 第十節 藝術的共感 |
第十一節 藝術的想像 | 第十二節 莊子的美地觀照 | 第十三節 莊子的藝術地人生觀、宇宙觀 | 第十四節 莊子的藝術地生死觀 |
第十五節 莊子的藝術地政治觀 | 第十六節 莊子的藝術地創造 | 第十七節 莊子的藝術欣賞 | 第十八節 結論 |
第三章 釋氣韻生動 | 第一節 前言 | 第二節 書(字)與畫的關係問題 | 第三節 玄學的推演及人倫鑒識的轉換 |
第四節 由人倫鑒識轉向繪畫傳神與氣韻生動 | 第五節 謝赫在畫論中的地位問題 | 第六節 氣與韻應各為一義 | 第四章 魏晉玄學與山水畫的興起 |
第一節 由人物向山水 | 第二節 山水與文學 | 第三節 由《世說新語》看玄學與自然 | 第四節 最早的山水畫論——宗炳的《畫山水序》 |
第五節 王微的《敘畫》 | 第五章 唐代山水畫的發展及其畫論 | 第一節 山水畫之停滯與發展 | 第二節 水墨山水畫的出現 |
第三節 杜甫的題畫詩 | 第四節 唐代文人的畫論 | 第五節 張彥遠的畫論 | 第六章 荊浩《筆法記》的再發現 |
第一節 荊浩著作的著錄情形 | 第二節 《山水訣》《山水論》《山水賦》的混亂 | 第三節 另一部《山水訣》的問題 | 第四節 荊浩的《山水訣》即《筆法記》 |
第五節 《筆法記》校釋 | 第七章 逸格地位的奠定――《益州名畫錄》的研究 | 第一節 宋初山水畫的完成 | 第二節《山水松石格》的問題 |
第三節《益州名畫錄》的若干問題 | 第四節 逸格的最先推重者 | 第五節 所謂逸格 | 第六節 從能格到神格 |
第七節 逸的把握 | 第八節 由人之逸向畫之逸 | 第八章 山水畫創作體驗的總結――郭熙的《林泉高致》 | 第一節 郭熙的生平 |
第二節 郭熙對山水畫的評價 | 第三節 精神的陶養 | 第四節 內外交相養 | 第五節 窮觀極照下的山水形相 |
第六節 選擇與創造 | 第七節 觀照時的遠望 | 第八節 形與靈的統一——遠的自覺 | 第九節 向平遠的展開 |
第十節 創作時精神的專一精明 | 第九章 宋代的文人畫論 | 第一節 山水畫與歐陽修的古文運動 | 第二節 蘇氏兄弟 |
第三節 黃山谷 | 第四節 晃補之的“遺物以觀物” | 第十章 環繞南北宗的諸問題 | 第一節 南北分宗的最先提出者 |
第二節 對分宗說批評的反批評 | 第三節 董其昌的藝術思想 | 第四節 南宗的諸問題 | 第五節 趙松雪畫史地位的重估 |
第六節 北宗的諸問題 | 第七節 結論 | 附錄一 中國畫與詩的融合——東海大學建校十周年紀念學術講演講稿 | 附錄二 故宮《盧鴻草堂十志圖》的根本問題附後記 |
附錄三 張大千《大風堂名跡》第四集王詵《西塞漁社圖》的作者問題 | 附錄四 故宮《盧鴻草堂十志圖》的根本問題補志 | 附錄五“蘭亭爭論”的檢討 | 附錄六 蘭千閣藏褚臨蘭亭的有關問題 |
附錄七 溥心畲先生的人格與畫格 | 徐復觀先生學術年表 | 徐復觀與《中國藝術精神》 |
徐復觀寫作《中國藝術精神》的緣起,只是因為好奇心的驅使,買了部《美術叢書》,入睡前作為消遣,隨意翻閱,隨著思想的自由遊走而觸發了研究的興趣,經過資料搜集,以及探索工作,“自自然然地形成為中國的美學系統”。誠如在該書的《自序》中所言:“站在資料的立場來說,這一系統是‘集腋’所成的‘裘’,也就是由歸納方法所求得的系統。”
思想觀點
徐復觀認為,道德、藝術、科學是人類文化中的三大支柱。《中國藝術精神》通過對中國傳統文化的闡發,試圖“在人的具體生命的心、性中,發掘出藝術的根源,把握到精神自由解放的關鍵”,說明中國文化在這一方面的成就,不僅有歷史意義,並且也有現代的、將來的意義。換言之,該書從現代思想史角度探究和透視中國藝術精神,亦即藝術的精神境界。該書將孔子與莊子並列為中國藝術精神的濫觴,而以莊子為中國藝術精神的真正開創者,循庄學以“體道”。進而言之,儒家的最高目標是人生的藝術化,可以用“中國人生活的藝術精神”來概括;莊子的精神是中國藝術精神的發源地,可以歸入中國藝術精神。而儒道都體現出一種藝術的精神,屬於“中國文化中的藝術精神”。徐復觀認為,莊子不言藝術,卻對藝術產生了重要影響。作為具有藝術精神的思想家,莊子的藝術精神,於繪畫藝術中得到生動展現。山水畫的空靈玄遠之境,與莊子“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藝術精神正相契合。所以,“山水畫的出現,乃庄學在人生中、藝術上的落實”。該書對中國藝術精神的源流與發展做出了獨特而深刻的理解,所論皆從宏大處著眼,於深細處用力,見解獨到而新穎。
《中國藝術精神》第一章中,作者認為,孔門儒家以音樂為中心的美育,是古代藝術精神的濫觴之這一傳統後來漸趨沒落,並轉化為文學方面的載道精神,從而退出了藝術精神的領域。
第二章是該書的靈魂所在。該章由《莊子》關於道、美、精神自由等問題的闡述,導出中國藝術精神的主體,即以虛、靜、明為基本特徵的心齋之“心”,進而確立莊子作為中國純藝術精神之濫觴的地位。蓋莊子的哲學宗旨,在於尋求人生自有限境界中的自由與解放,與藝術的根本目的相通;而莊子體驗“道”的精神狀態,則是以虛靜之心觀照把握天地間不可言說的大美,“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又與藝術性的審美與創造活動相通。故莊子式的人生,實為藝術化的人生,是藝術精神在人生之上的落實。
莊子與中國藝術精神的關係是該書討論的中心。徐復觀認為,中國人在藝術精神上的諸多區別,可概括為孔子和莊子所顯出的兩個典型。由孔子所顯發的藝術精神,是道德與藝術合一的性格;由孔門通過音樂所呈現出的為人生藝術的最高境界,即是善與美的徹底諧和統一。由莊子所顯發的藝術精神,則是徹底的純藝術的性格;中國歷史上偉大的畫家與理論家,常在有意無意之中,在不同的程度上,契會到這一點。儒家所開出的藝術精神,立足於仁義道德,需要經過某種意味的轉換方能成就藝術。而更能代表中國藝術精神的,是莊子。“莊子所把握的心,正是藝術精神的主體。”正是這種藝術精神的主體,決定了莊子的藝術精神,也決定了中國藝術精神的主流。因此,“中國的藝術精神,追根到底,即是莊子的虛、靜、明的精神”。這是莊子對中國文化的一大貢獻。而莊子更重要的貢獻在於指出了這種藝術精神的主體成立即“心齋”與“坐忘”的途徑。其具體實現,一是消解由生理而來的慾望,使“心”從慾望中解放出來;二是與物相接時,使“心”從對知識的無窮追逐中得到解放。
《中國藝術精神》第三章以下,以山水畫創作與理論為對象,發掘莊子藝術精神的內在傳承,涉及氣韻、逸格、文人畫、南北宗派等問題。徐復觀指出,山水畫的特色,源於莊子的藝術精神(而以魏晉玄學為中介),是以虛、靜、明為特徵的心齋之心的活動的外化,是追求主客體間互無界限的天人至境。山水畫較能代表莊子的藝術精神,是因為孕大含深的山水意象,更易於提供安頓整個精神的藝術世界,作為客體的山水,實即為主體存在的體現。莊子藝術精神對自由的追求,“難以在現實世界中安放得下,只有轉向自然界,從而促成了作為中國藝術骨幹的山水畫的發展”。換言之,對中國藝術精神由思的世界到畫的世界的這種轉化。徐復觀指出,莊子的藝術精神本旨雖不在藝術創作,但卻對藝術產生了較大影響,特別是在繪畫方面結出了豐碩的成果。
對於莊子藝術精神的這一深遠影響,徐復觀通過對思想史和繪畫史圓融一體的考察,作了深入論析。徐復觀認為,莊子的藝術精神對繪畫產生深遠影響,通過魏晉玄學來實現。“人物畫的藝術地自覺,是由庄學所啟發出來的;山水的成為繪畫的題材,由繪畫而將山水、自然加以美化、藝術化,更是由庄學所啟發出來的”。因此,以山水畫為中心的自然畫,乃是玄學中庄學的產物,乃庄學在人生與藝術上的落實。這是山水畫得以成立並成為繪畫主流的根據。徐復觀進而認為,只有當中國藝術走向自然、歸於山水時,莊子的藝術精神也才真正得以落實。“中國的繪畫,是要把自然物的形相得以成立的神、靈、玄,通過某種形相,而將其畫了出來。所以最高的畫境,不是模寫對象,而是以自己的精神創造對象。”“在中國,作為一個偉大藝術家,必以人格的修養,精神的解放,為技巧的根本。有無這種根本,即是土畫與匠畫的大分水嶺之所在。”這也就是說,莊子所凸顯出的“心”,所凸顯出的對精神自由的追求,最終演化為藝術家的創作,通過他們的生命躍動,存在於繪畫藝術。
徠所以說,是庄學精神開啟了中國山水畫。中國的藝術精神一旦自覺,繪畫很快就進入了山水畫階段。“沒有人會在活生生的人的對象中,真能發現一個可以安放自己生命中的世界。”所以,受魏晉玄學熏染的名士,把品藻的眼光從人物畫移向山水畫,遂有宗炳《畫山水序》和王微《敘畫》。徐復觀認為:“由庄學精神而來的繪畫,可說到了山水畫而始落了實,其內蘊,由宗炳、王微而已完全顯露了出來。”徐復觀援引《世說新語》中“方寸湛然,固以玄對山水”的說法,認為:“固以玄對山水一語,道破了其中最緊要的關鍵。以玄對山水,即是以超越於世俗之上的虛靜之心對山水;此時的山水,乃能以其純凈之姿,進入於虛靜之心的裡面,而與人的生命融為一體,因而人與自然,由相化而相忘;這便在第一自然中呈現出第二自然,而成為美的對象。”因此,“中國以山水畫為中心的自然畫,乃是玄學中的庄學的產物。不能了解到這一點,便不能把握到中國以繪畫為中心的藝術的基本性格”。
研究方法
《中國藝術精神》的研究方法,總體上體現為“由全而偏”。徐復觀對“中國藝術精神”的研究,從對儒、道兩大思想傳統的溯源出發,但論述的重心落於以莊子為代表的道家精神之上,所涉及的藝術門類則從音樂轉向繪畫,全書第三章以下更純以山水畫為其觀點的印證,對其他藝術門類基本無所涉及。該書的研究視野與方法,系由出發點的“全”,漸漸轉向結論的“偏”;由對中國藝術精神的全面溯源,到對“純藝術精神”的限定;由道德與藝術兩境相融的音樂,漸漸轉向表達純藝術精神的山水畫;由對儒道兩大思想傳統的綜合把握,漸漸轉向對以虛靜之心為主體的道家精神的專力研究。
《中國藝術精神》中第一、二章呈現出的思想視野和中西會通的學養,影響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思想史和美學研究,如李澤厚《美的歷程》、葉朗《中國美學史大綱》等。
《中國藝術精神》由台灣台中書局於1966年首次刊行,后改由台北學生書局出版,不斷重印。大陸有春風文藝出版社1987年版、華東師大出版社2001年版、廣西師大出版社2007年版等版本。
徐復觀(1903—1982),原名秉常,字佛觀。湖北浠水人。曾任荊宜師管區司令、國民黨中央訓練團少將教官、軍事委員會派駐延安高級參議、蔣介石隨從秘書等職。1952年任台中省立農學院兼任教授,次年任教授。1955年任東海大學中文系教授、主任。1969年離台赴香港,任新亞書院專任導師,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華僑日報》主筆。著有《中國人性論史》《中國經學史基礎》《中國藝術精神》《中國文學精神》《兩漢思想史》《公孫龍講疏》《石濤研究》《在政治與學術之間》《中國文學論集》《中國思想史論集》等教科書和著作,譯有《中國人之思維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