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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瑩
清代安徽女詩人
張瑩,生於崇禎戊寅十二月,卒於康熙癸亥二十二年,年四十六歲,清代安徽桐城人,兵部尚書張秉貞之女,盛極一時的張英堂妹,方以智之子方中履之妻。性慧,喜讀書。於歸后,即摒棄紛華,從夫學詩。間為一篇,以寫其意,多見道語,不類世俗女奩之音。著有《友閣集》。
方中履《亡妻張氏行略》述云:亡妻張氏,大司馬僖和公之第七女,年十八來歸,當是時僖和公家方隆盛,先文忠公既出世,余即絕意仕進,君深自斂抑,惟恐以門第驕人。生長於紈綺珠翠中,於是輒衣布衣。余家雖三世通顯,然為廉吏子孫,喪亂后苦貧甚,而性少喜賓客。四方名宿常館餐於家,君每典釵鬻衫以佐酒肴,歲盡,索負者盈門不去,夫婦相對泣,君終無一怨言。余自隱遁以來,遇世情涼薄,有所難堪,尚不能不感憤。君則慰我勉我,其識其論,類非世俗女子所及。嗟乎!富貴不動其心,窮約不易其守,學士大夫猶難之,況於閨閣。余得以飲水著書,送老丘壑,抱咫尺之節,他日見先人地下,無愧遺訓,非君其孰能成之?往喻池州欲舉余應博學宏詞,余疾往辭,君喜。未幾征隱逸,當路又將以余應。余方客姑孰,君曰:非吾夫子志也,使群從力止之。故識者謂余之隱易,君之隱難。姑孰楊使君慕余所著書,為捐俸鋟板於治所,以讎正迎余。余按昔者《文獻通考》之刻,馬端臨為有宋遺民,亦自往校勘,遂行。窺君之意,雖樂余書之行世,似猶病餘不深自晦。其送詩曰:始信文章是神物,令君遽肯見公卿,蓋微詞也。君之見義理若此,以故視世之紛華,不啻糞壤。所慕者饁畊灌園,古人之高風。因築稻花齋,相期偕老。而人情附炎熱、羞貧賤,豈無流俗逼人之態,君但一笑而已!先公晚遭患難,余侍左右,不復能顧家,家人虀粉在俄頃,吏卒洶洶圍守,君處之坦然不亂。與余書札往還,惟大節是礪。君最孝於母,至是絕不歸寧,曰:吾生死方氏,豈跬步離此哉!既數月孔太君竟以憂卒,君喪祭盡禮,親黨由是大賢之。君事吾母,愛與母同,而敬過之。凡二十有九年,無忤色,無違言,故死之日,吾母哭之,慟君和於姑姒,慈於卑幼,曾未慢一人,三黨聞訃,莫不墮淚。君為人能忍,語不妄發,遇人榮悴如一,無少損益,而於困折處尤獨加意,或時直言規人之失,人亦知為愛己。以是處家庭,負方正名。余艱於後嗣,君所生子既夭,為數覓兒種,乃五年間三舉女。再喪女,其撫之過於己出,哀悼亦逾於亡兒。病篤呻吟,呼穉女至,則為解頤。徐妾方孕,語我曰:術者言,君當喪妻而生子,果爾,吾瞑目矣!悲夫!君臨財廉,辭受不茍,常勸余讓產,惟自處樽節,不知者訾其儉。余甘飽藜藿,免於叩門乞食,賴君不妄費寸絲顆粟也。凡日用錢帛,即米鹽零雜,皆有簿籍,病稍間,稽考一過,曰:吾沒無遺人言。至歲時伏臘祭祀宴饗,君必躬親治具,終其身未始自逸。君好讀書,燈火青熒,丙夜開卷不休,尤愛鄭所南心史及熹廟時諸黨人傳。間與余評騭古今人物,往往吊忠義而唾奸佞,恨不自操刑賞。至論詩,本得自余,而創見或出余意表,時引李易安與趙明誠坐歸來堂論書中否為飲,余先後以況吾兩人,然薄易安之行矣。君為詩多凄苦語,汩沒逆境,鬰鬰難伸,吐之則恐余傷,茹之則又自傷,故吞聲飲泣而發之於詩,顧自以為非女子事,不輕示人,今存者僅二百篇,匯之曰友閣遺稿。君素善病,至是寢疾,自知不起,向余擘畫身後事井井,且曰:大歛之制,家禮未別男女,生為婦人,死而服男子服,非禮也,宜以巾幗待我。及歛,余從之。一夕,呼余曰:吾頃賦詩為別,因吟曰:一劫悲涼身也去,半生恩愛夢還來,遂相與嗚咽,執余手不忍舍,已而曰:吾在君前,幸也。獨慮余性剛拙,深誡余。卒之日,親串來訣,皆以余為托,諈諉二妾,善事爾主。屬纊之刻,姑姒咸在,君猶延坐,語如常,第曰:累余姑姒。勉以進粥,粥至未食氣絕,坐而逝。先是云:吾當夜去,是日復雲夜去恐怖家人,當晝去,蓋九月二十五日未時也。君生於崇禎戊寅十二月朔,年四十六,一子正珏早卒。即以癸亥冬十二月葬於城東三十里白沙嶺麓連理亭之右原。余窮於時,不忍君之渝沒,將求名人銘碣以不朽君,君誠賢。荒迷略於詮次,僅摭數端,哀不能文,其曷敢浮詞溢美以取譏於世之君子。
齊衰期服夫方中履謹述
捲簾愁見北來鴻,獨坐焚香萬念空。小閣又經黃雀雨,孤帆好趁鯉魚風。
三秋有約惟書至,千里還家只夢中。近日悲涼君若見,歸心定與妾心同。
小園狼藉暮春闌,微雨輕風尚薄寒。遠信望過三月盡,空懷怕見百花殘。
世情半在愁中悟,俗累多因病後寬。幸有圖書堆滿架,閑來取次一開看。
芳郊春欲暮,偶爾過柴關。路曲都因竹,亭高喜就山。
一橋穿樹出,雙鶴引雛間。鎮日林泉趣,塵囂忘世間。
四望渺無際,連天水自明。星隨漁火盡,櫓帶雁聲鳴。
夜色千林靜,秋風一葉輕。草蟲喧兩岸,久聽不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