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為詞

以文為詞

辛棄疾所倡導的“以文為詞”成功地將辭賦古文的章法、句式以及議論、對話等具體手法移植於詞,為散文藝術與詞體創作之間打通了道路,擴大了詞的表現方法。在用典使事方面,驅遣自如,廣博精當,不但善於點化前人的詩句成語入詞,而且特別善於化用經史子小說中的語彙入詞,顯示出熔鑄百家、陶冶經史的特色,同時他還大量地運用表現力很強的口語、俚語入詞,化朴為美,新鮮活潑。這些都充分體現了他駕馭語言的高超藝術腕力。

以文為詞,詞學術語。用來評價辛棄疾詞的一個重要的創作特徵,指其以寫散文之法作詞。

辛棄疾在蘇軾詞革新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為“以文為詞”,具體表現為多用散文議論法、散文句式、經史子集語彙和典故等等。辛棄疾急於以詞服務於抗金鬥爭,需要在詞中更為明白曉暢地抒發情感、表明政治主張,故又一次變革作詞法。這種創作方法,深深影響了“辛派愛國詞人”。

對此宋人及以後歷代詞論家或有微辭,或稱譽其博大精深。近年來有人指出辛之“以文為詞”其外表是對音律形式的突破,內核則是源於抒情之需要,尤其是對散文中重“氣勢”的引入,為詞體注入了新的活力,因此辛之以文為詞不只是一種純方法而且與內容的擴張有密切關聯,在文體上有突破與解放之功。也有人認為辛之“以文為詞”與蘇之“以詩為詞”一樣,不利於詞的藝術發展,甚至導致了詞體的蛻變。

藝術特點


辛棄疾的“以文為詞”表現在:
一、悲壯激烈,發揚奮厲的英雄主義色彩
辛詞的基調是英雄主義,堅定的抗戰決心,熾熱的愛國熱情,頑強的鬥爭精神,豪邁的英雄氣概,構成了辛棄疾最有價值的優秀歌辭的基調。他善於創造多種生動的抒情藝術形象,是前代詞家所沒有的。這些形象大都體現了上述基調。抒情主人公具有鮮明的愛國志士,民族英雄的特色。如:《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的將軍、《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的江南遊子。歷史上的英雄人物廉頗、孫權劉裕等,可以說也是詞人奮發有為、雄姿英發思想性格的體現。即使是客觀景物,也具有活力激情。詞人在描繪自然景物時賦予它們英雄的性格和思想精神,如《沁園春·疊嶂西馳》寫山:“疊嶂西馳,萬馬迴旋,眾山欲東”。
二、豪放而凄美的風格
稼軒詞豪放之中蘊含著一種婉麗凄美情致,形成豪放而凄美的風格。如《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菩薩蠻·郁孤台下清江水》、《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等,悲壯激烈之情,洋溢紙上。豪放之中,又能沈咽蘊藉,空靈纏綿,深得渾融深厚之妙。
三、以文為詞的形式解放
范開《稼軒詞序》評價辛詞:“果何意於歌辭哉,直陶寫之具耳。故其詞之為體,如張樂洞庭之野,無首無尾,不主故常;又如春雲浮空,卷舒起滅,隨所變態,無非可觀。無它,意不在作詞,而其氣之所充,蓄之所發,詞自不能不耳”。
辛詞在形式、格律、語言手法上大膽創新:第一,詞換片一般要換景、換意,他不受分片約束,如《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前九句寫軍營生活,直貫而下,末句來一大轉折,感慨現實。第二,手法上,有時大量運用典故,有時又純粹採取白描,不僅能抒情、寫景,而且能敘事、議論。第三,語言上,取徑甚廣,將六經、楚辭、莊子以及古詩中語句,一齊融化在他的詞中。用韻絕不限制,不講雕琢,隨意抒寫、行成一種散文化的歌辭。如《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況怨無大小,生於所愛,物無美惡,過則為災”。又喜歡用通俗的民間俗語。如“快斟呵,載詩未穩,得酒良佳。”

藝術評價


以文為詞,既是方法的革新,也是語言的變革。前人作詞,除從現實生活中提煉語言外,主要從前代詩賦中嘆取語彙,而稼軒則獨創性地用經史子等散文中的語彙入詞,不僅賦予古代語言以新的生命活力,而且空前地擴大和豐富了詞的語彙。宋末劉辰翁曾高度評價過稼軒詞變革語言之功:“詞至東坡,傾盪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豈與群兒雌聲學語較工拙,然猶未至用經用史,牽雅頌入鄭衛也。自辛稼軒前,用一語如此者,必且掩口。及稼軒橫豎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辛稼軒詞序》)
但是過多強調這種傾向同時也產生了不良後果,這表現在:
第一,玩弄文字遊戲。缺乏社會美
文學的社會美,體現在認識價值上,蘇、辛的大部分詞價值較高,但有些詞認識價值不大,不過是玩弄文字遊戲而已。如蘇軾的《嘆荔枝·悵望送春杯》、辛棄疾的《踏莎行·賦稼軒集經句》,《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等詞,不僅古人批評“非詞家本色”(文體仁《七頌堂詞繹》),就是今天的讀者也不大所喜,只能反映封建士大夫空虛無聊的心境。儘管有些詞評家把它吹得玄乎其乎,冠以“開拓”、“革新”之美名,到底不是大家氣象。如果大作家的次品也可以原諒的話,天下就沒有不可原諒的作品了。小學生的作文更應稱道了。
第二,堆砌典故,空發議論,談玄說理,缺乏意境美。
詞是抒情文體,所表現的感情比一般的情更為細膩。這種細膩深約的心態,通過物化而形成“詞境”。好的詞章具有獨特的詞境。“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王國維《人間詞話》)讀蘇、辛的作品,格調、境界上乘之作自然不少,還有少許作品缺乏意境。如蘇軾的“櫽括體《哨遍·為米折腰》等,辛棄疾的《卜運算元·千古李將軍》、《哨遍·一壑自專》等詞,堆砌典故,賣弄才學,缺乏意象,拚命不讓讀者看懂,沒有什麼欣賞價值。空且泛,抽象說教,非詞之本色,儘管不是蘇、辛詞的主流,但也不能以丑為美。更談不上標新立異。
第三,表現太直露,缺乏含蓄美
詞是合樂可歌的詩體,音樂的旋律決定了詞的風格。“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表現太直露則與之婉曲柔軟的風格不相適應。如同唱歌,如果只會放開喉嚨拚命喊號子,那他的聽眾也是門可羅雀。讀蘇、辛的豪放詞婉約詞的名篇佳作,或陽剛,或陰柔,不乏給人美感。但有些詞鋒芒畢露,風格單一缺少變化。如蘇軾不厭其煩地表現他的老莊思想的詞,醉酒詞,辛棄疾的散文化的詞,表現太直露,單一,無含蓄美。讓“關西大漢”震得耳根子發麻。
第四,語言散文化,缺乏藝術美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語言不美也就不能使讀者得到美的享受和情感的陶治,蘇、辛許多詞中大量運用散文化的句子,讀了味同嚼蠟。如“甚矣吾衰矣”、“有個尖新底”、“聽兮清再佩瓊些”、“明兮鏡秋毫些”、“賢哉令尹,三仕己之無喜慍”、“捨我其誰也”等等。大量運用虛詞、俚語俗句。如果不是蘇、辛兩位大名人,換上別人,評論家不但不會吹捧,恐怕評價恰恰相反,說他狗屁不通。與其讀這些詞,倒不如去玩味古文尚書或駢、散文。
第五,聲韻不協律,缺乏音樂美。
作詞要審音用字,分辨陰陽,以文字的聲調配合樂譜曲調。蘇、辛由於玩弄文字遊戲,堆砌典故,亂用虛詞,俚語俗句、在形式上表現為不協律,平仄、清濁不分,雕章鑿句,佶屈聱牙。無法入曲譜。如前文所舉。如果把這些詞也算作上乘佳作的話,文學不可能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