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射寒塘
月射寒塘
月射寒塘,筆名流沙,本名王雪峰。祖籍江蘇,現居陝西,作家。系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親親,我在天未明亮的時候登上山顛
在圪梁樑上翹首瞭望
花露水打濕你紅花碎布新衣裳
我的親親,毛眼眼頂著紅紅的太陽
一步步升起
一眼眼看見
心花花開了
軟溜溜的手招搖著
桃花花臉臉開成滿山遍窪山丹丹
哥哥吼唱起來了
前溝後梁回蕩起一聲又一聲信天游
親親
醉了你頭頂花蝴蝶
飄了你腦後長辮辮
亂了你矜持腳步步
親親呀,哥的親親——
我窮得只剩下一張爛皮襖也要和你和蓋上的
親親
我敞開胸膛向你飛翔
我張開手臂向你表白
天是屋,貼滿白雲剪就的窗花
地是床,鋪一副哥身子任你躺
親親,我的親親
我的想有多深刻?
我的愛有多急切?
我的情有多纏綿?
我的吻有多熱烈?
親親,我的親親
你量我臂彎的長度!
你測我胸前的寬度!
你摸我手心的溫度!
你聽我心跳的速度!
我的親親——
紅蘿蔔胳膊,白蘿蔔的腿
我的親親——
柳葉子眉毛,紅櫻桃嘴
比翼,空中盡情飛舞
並蒂,山間全力綻放
在天,化一片白云為雨
在地,做一塊坷垃成泥
咱二人相好一對對
切草刀鍘頭不後悔
親親,咱不後悔
九、十月份,韭菜花開。走進菜地,放眼望去,一片片韭菜花開得飽滿而新鮮,白茫茫的,就像覆蓋著一層雪花。走近去,蹲下身,濃郁的韭菜香氣撲鼻而來。綠色的韭菜葉中間高高地伸出一根圓溜溜、直通通的韭菜桿,上面是一小咕嘟一小咕嘟的韭菜花,簇擁起來,圓圓的就像一朵菊花。
這段時間,是婆姨女子大顯身手的時候,男人們都會瓮聲瓮氣地對自家婆姨或女子說:“韭菜開花了,能壓韭花了。”於是,各家各戶的女人們相互邀約著,三三兩兩,穿紅著綠,相互說著、笑著,就像一隻只花蝴蝶穿梭在自家的韭菜地里。靈巧的手熟練地在韭花底部一擄,就採下一把丟進筐里,整個動作連貫而協調,姿勢很優美。
婆姨們把摘下的韭花統統倒進裝滿清水的大盆里,輕輕地抖動、打散,洗去灰塵,摘去雜草,一捧捧均勻地散開在竹席上晾曬。看看水氣曬乾了,家家戶戶用簸箕端到村頭的碾子前去壓。沉寂了大半年的石碾子這段時間是最忙碌的,也是最充實的,每天都有成群的婆姨女子圍著它轉。說起來,這石碾子已經有上百年歷史了,以前除過壓韭花之外,它還肩負著給全村人碾米壓面的責任,如今大家都把糧食載到縣城用鋼磨加工,壓韭花就成了石碾子一年一度的主要用途。婆姨女子們聚在一起,說好誰先誰后,然後就套上牲口開始一家一戶有秩序地壓韭花。
沒有輪到的婆姨女子或站或坐在邊上等著,手裡納著鞋墊,嘴裡說著閑話。給自家壓韭花的婆姨把韭花、鹽、花椒葉、青辣椒均勻地撒在碾盤上,有經驗的婆姨女子都知道壓韭花不能只放韭花,必須混合著新鮮的花椒葉、青辣椒和紅果,滋味才最好。先把韭花、青辣椒、花椒葉撒勻了,彎轉手,拿笤帚疙瘩在牲口屁股上一拍,嘴裡吆喝道:“得秋!”牲口邁開步子,不緊不慢地走著,石碾子一圈一圈滾著,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眼看韭花逐漸地被壓碎,婆姨轉著圈隨手把紅果一個個丟到碾盤上,紅果的作用主要是增加香味,紅果其實是蘋果的一種,個小,沒有普通蘋果大,色澤透紅,聞起來特別香。碾子滾過,韭花的香味立即豐富起來,隨風飄灑,讓人聞一下,不由得咽一口唾沫———饞蟲被勾引上來了!
最快樂的是小孩子們,手拿一塊饅頭,趁媽媽不注意,跑到碾盤邊,快速地用手挖一塊,夾在饃上,飛快地跑遠,邊笑邊大口吃起來,於是就聽見媽媽高聲笑罵:“死娃,還沒壓好嘛,急死你啦,一會會都等不上!”說歸說,罵歸罵,孩子就湊個熱鬧,圖個新鮮,依然趁空來偷吃,婆姨們也並不真的阻擋。看看壓得差不多了,婆姨也隨手挖一塊放在嘴裡,咂摸咂摸滋味,然後和身邊等待的婆姨們評價一番,咸了,淡了,辣了,麻了,然後就說自家男人怎麼怎麼愛吃韭花,怎麼怎麼口味重……嘰嘰喳喳的,說不完家長里短。
壓完了,韭花細細的,綠盈盈的,看一眼都讓人愛,用笤帚掃進瓷盆里,滿滿當當的,於是趕緊招呼身邊的婆姨女子:“來,夾得吃,嘗一嘗,看味道咋樣?”這些婆姨女子來壓韭花都帶著饃饃,只等著壓好后嘗這第一口鮮。婆姨們推讓著,“不了,不了,一看你的韭花都壓好咧,綠個油油的,香個增增的,你先吃了,好回去給你娃大做飯呀,我眼看就壓呀。”於是,婆姨也就不再推讓,人家都等著吃自家的韭花哩!拿出饃饃,美美地給自己夾一疙瘩,把盆穩穩地抱著懷裡,騰出一隻手,把饃饃送到嘴邊,大口大口地咬著,身後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撒下一路濃郁的韭花香。
韭花端回家,找一個乾淨的大肚瓷罐儲藏起來。有巧手的婆姨女子還會在瓷罐底部鋪上嫩豆角、未熟透的桃子,再把韭花倒進去。每次吃的時候,就用勺頭舀出一些韭花在碟里,吃饃饃、拌麵條,整個冬天一直到次年青菜下來,農家人每餐飯都離不開它了。吃到最後,豆角、青桃也已腌制透了,吃起來,脆生生的,不僅有豆角、桃子本身的味道,更多了一份韭花的香味,味道真是好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