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柳
元末明初高啟的詩作
此詩是一首詠物詩。此詩前兩句寫了柳枝的零亂,使人自然聯想到秋天的蕭瑟,抒發詩人壯志不酬的官場失意之情;后兩句,詩人翻進一層,借用晉代桓溫的典故,抒發感時傷事的情懷。全詩用典含蓄,運筆空靈,情味悠長,創造出了引人遐想的藝術意境。
此詩是一首詠物的絕句,乍看之下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仔細地品味卻可以感受到始終蘊含的無盡的悲涼。
詩的第一、二兩句,詩一發端,就從“長條”已枯、“毿毿”已無的深秋景色中,突出“柳”的凋萎,“秋”的蕭瑟,把自己的感情色彩,移注於客觀景物之中。此二句雖無一字寫秋,但由柳枝的零亂,讀者可以自然聯想到秋天的蕭瑟。這是詠物詩的特點,雖然看來句句都是在寫柳枝,但實際上卻蘊含著深刻的情緒在裡面。同時,詩人這裡運用比興手法,描寫秋柳長得粗長,以此來概括年華流逝,抒發壯志不酬的官場失意之情。
詩的第三、四兩句借典進一步抒發這種感情。詩人明明是自己看到京城秋柳而內心產生愁苦,卻偏偏不說是自己如此,而是說暮雨秋風遍江陵的時候,要“愁殺桓司馬”。詩人只不過是借古人的亡靈表明自己要“愁殺”:時光飛逝,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元末亂世之時,詩人的愁思已經極重,他曾在《聞笛》中寫道:“橫吹才聽淚已流,寒燈照雨宿江頭,憑君莫作關山曲,亂世人人易得愁。”如今元亡明興,詩人雖被召入京,但宏圖難以施展,於是在暮雨秋風之時,看到秋柳,失意的愁苦也就油然而生。那“暮雨秋風”中失去“依依”之美的“搖落”變衰的都門柳,既是光陰流逝的象徵,亦是理想逐漸破滅的愁思之外現。詩人運用典故,十分曲折地隱寓了自己的感情,寫得很含蓄,欲吐還藏,耐人尋味。而且,“暮雨秋風”,又巧妙地照應了詩題,同時使整首詩都染上了一種秋風瑟瑟的悲涼,顯示了作者高超的藝術技巧。
高啟在《秋柳》中,前兩句寫柳,意在托出桓溫惜柳述懷。詩人用典,表現桓溫對光陰已逝、功業未成的慨嘆,透過桓溫表象之虛,能看到典故中的內藏之神,即看到了詩人官場上的失意和苦愁,這要比直寫自己的失意和苦愁,其意味要雋永得多了。這首詩“虛處藏神”的表現手法,創造出了引人遐想的藝術意境。
據錢謙益《列朝詩集·高啟小傳》載:“(洪武)三年七月廿八日,與史官謝徽俱對,上御闕樓,時已薄暮,擢戶部侍郎,徽吏部郎中。自陳年少,不習國計,且孤遠,不敢驟膺重任,徽亦固辭。並賜內帑白金,放還。”此詩即應寫於洪武三年(1370年)秋,被賜金放還之時,詩人因與當權者格格不入而愁悶不已,見街頭秋柳而生髮出年華流逝、壯志不酬的失意之感慨。
清末民初學者王文濡: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暮雨秋風,不堪卒讀。(《歷代詩文名篇評註讀本 宋元明詩卷》)
蘇州大學教授王英志:作者論詩嘗雲“夫草木之盛衰,魚鳥之翔泳,凡可以感心而動目者,一發於詩。蓋所以遣憂憤於兩忘,置得喪於一笑者”(《婁江吟稿序》),“秋柳”正是“感心而動目”“遣憂以抒憤之”“草木”也。(《明人絕句三十家賞評》)
原上海古籍出版社支部主任金性堯:秋柳是一個熟題,歷代吟詠的很多。王士禛曾經寫過幾首律詩,很自負,但和明初高啟的七絕《秋柳》比較,神韻就差些。高詩云:“欲挽長條已不堪,都門無復舊毿毿。此時愁殺桓司馬,暮雨秋風滿漢南。”高詩音節瀏亮,此詩即其一例。(《爐邊話明史》)
原語言文學所研究員、文學與社會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喬力:此詩與《清明呈館中諸公》為同期之作,唯節令有暮春深秋之別。詩人觸物感興,從眼前的特定意象中,聯想到其間包納的豐厚歷史文化內涵,依類推比,遂生某種莫名的身世寥落、無所把握的生命失落感。這是理想與現實的衝突,或許那複雜微妙的變化連自己都說不清,只有藉具有象徵意義的物化形式來外現,朦朧隱約而不易確指。(《中國古典文學名著分類集成·詩歌卷(五)——遼、金、元、明》)
高啟(1336-1373),漢族,元末明初著名詩人,文學家。字季迪,號槎軒,長洲(今江蘇蘇州市)人。元末隱居吳淞青丘,自號青丘子。高啟才華高逸,學問淵博,能文,尤精於詩,與劉基、宋濂並稱“明初詩文三大家”。
明洪武初以薦參修《元史》,授翰林院國史編修官,受命教授諸王。洪武三年(1370)朱元璋擬委任為戶部右侍郎,固辭不赴,返青丘授徒自給。蘇州知府魏觀在張士誠宮址改修府治,獲罪被誅。曾為之作《郡治上樑文》,有“龍蟠虎踞”四字,被疑為歌頌張士誠,連坐腰斬。詩兼采眾家之長,無偏執之病。著有《高太史大全集》、《鳧藻集》等。
1373年受誅連,被處以腰斬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