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尼黑

民間“炒墓”的俗稱

造價2000萬元的殯儀館基本成了“擺設”,兩大公墓總投資過億元卻經常“吃不飽”,每年去世2000多人火化者僅100多人。“活人墓”像商品房一樣被越炒越熱,類似“蒜你狠”、“豆你玩”的網路熱詞,民間把“炒墓”稱為“墓尼黑”。

出處


墓尼黑
墓尼黑
山上毀林佔地的“活人墓”越來越多,墓位價格年年飈升,倒賣“活人墓”近年在延安已呈公開狀態。巨大的利潤將“風水先生—賣地者—修墓者—買墓者”串在一條堅固的利益鏈上。11月14日,越野車沿著延安市區一條公路緩慢行駛。向遠處眺望,幾座山上草木枯黃,樹葉已經掉光,一片蕭瑟之景。
林地建起座座“活人墓”林業局一官員稱“不算啥事”天氣寒冷,卻擋不住在半山腰上修建活人墓。

未死先擇穴


墓尼黑
墓尼黑
從城區向西,由西延高速大橋下向北,是與楊家圪崖相連的一片土山。一處修了半截的墳墓橫立在一塊林地里,墓地兩邊是成排的果樹。墓地呈長方形,地面已經平整,露著新土。這塊墓地周圍,有幾處墓已經建好。
“你們是不是想看墓?要看我就幫你聯繫一下。”看到記者一行站在半山上打量對面新修的活人墓,一個駕駛三輪車上山倒垃圾的男子主動搭訕。活人墓都是山下的棗園鎮楊崖村的。
通往山頂的土路東邊,成片墓地出現在眼前,沿坡而建,錯落有致。大多數墓地被紅磚圍砌,墓地中間是墓碑,有的墓碑空無文字。男子說,那是村民事先建好的,如果風水先生看上了,就可出手。如只買墓地,一塊地3萬元;如果要買砌好的,得多加個一兩萬元。
男子姓張,瞅記者沒帶風水先生,就對記者說,他認識一個修墓師,通過他能聯繫上本地最有名的風水大師,並把修墓師的電話給了記者。男子說,這些墓地多是村民早年栽種果樹的林地,這些年村民發現種果樹還不如賣墓掙錢,辛辛苦苦一年,一畝果樹收入幾百元;把林地辟出一塊,12米左右寬、16米長大小,光是地就能賣好幾萬元。
往山上走,在林地上建起的墓隨處可見。楊家圪崖山頂,山上最豪華的活人墓修得氣派,青石圍欄,三級台階,石雕坐蓮,北靠山牆,雕龍飾鳳,左書“面向鳳山遇貴人”,右書“背靠龍穴福滿堂”。青石護欄外,種植松柏,墓地西邊的小路也砌有石階。
三層台階,就是能埋三代人。這座活人墓是一個當地老闆前幾年修的,為修這個墓,電拉到山上,雇了幾十名工人,從清澗縣運來青石,現場打磨雕琢,整整修了3個月,耗資至少在三四十萬元以上。
好一座豪華墓,抵得上一套商品房。
這座山的東邊,可看到連體的大片墓穴,排列整齊,沐浴在陽光下。那就是延安市最大的公墓仙鶴嶺公墓了,站在開闊地帶,可望見緊挨著公墓圍牆的私墓,大小有幾十處。
“自從我們搞公墓,周邊的活人墓就多了,那是村民自家的地,修了墓賣給別人,我們想管也管不上。”仙鶴嶺公墓負責基建的張經理說。
11月15日下午,記者來到延安市林業局,採訪到資源法規科一位姜姓科長。

監管不力


“你們對村民毀掉林地,賣地修墓咋處罰?” “(毀壞)面積小的行政處罰,面積大的移交森林公安。” “面積小是個什麼概念?” “防護林5畝以下,其他林地10畝以下,這是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規定的。”
“我們調查的情況是,村民賣地修墓,毀壞林地的面積,每一處也就是一畝左右。這幾年你們行政處罰過多少起?” “我們不直接上手處理,交給所在的區縣處理。” “去年處罰得有多少起?” “(下面)沒報上數字。” “我們這兩天看到有人在楊崖村的山上修活人墓。” “建墓地根本不算個啥事,大的毀林事件、複雜的事我們管。老百姓在山坡上毀林蓋房這種事都管不過來,建個墓算個什麼。” “延安市毀林、賣地、修墓、賣墓,這種事屢禁不止,是不是監管不力?” “有責任,我們不敢說沒責任,但不能說我們監管不力。”

執法隊和管理站躲貓貓


從林業局出來,大約是下午3點半,記者來到延安市殯儀館,大門緊鎖,值班室里空無一人。
殯儀館對面是火葬場。進了大門,幾間辦公室空著,門房一位年紀較大的婦女講:下班了,有啥事明天再來,領導都走了。
火葬場的院子里停著一輛麵包車(後來了解到這是寶塔區殯葬管理執法大隊的),車身上有“推進殯葬改革,治理亂埋亂葬”的字樣。記者撥過去,一男子聽說記者舉報毀林建墓並要採訪,表示讓記者等一下,他馬上就來。過了20多分鐘不見對方蹤影,記者再撥過去,對方很快變了說法:我在外地,趕不回來。再問何時能採訪,對方掛了電話。再打,始終無人接聽。
記者決定直奔延安市清涼山風景林場管理站。這個站由林業局直管,負責監管和保護延安城區山體上的林地,有行政執法權。
下午4點40分左右,記者乘坐的越野車終於爬上清涼山山頂。管理站的辦公地點在山頂北邊,一排窯洞外掛著管理站的牌子。記者挨個敲門,六七間窯洞均上鎖,室內無人。從最西邊的窯洞里走出一男一女,說人都下班了,值班的也走了。記者說明來意,問到管理站站長高某的電話,當場撥通。高某說他家裡有事,先走了。得知記者的意圖,高某的言辭有些含糊,最終答應第二天早上8點到9點和記者在清涼山下見面。
第二天,從早上8點到中午12點,高某的電話均處於“呼叫轉移”狀態。
與執法隊和管理站的“躲貓貓”相比,延安市區周邊農民大肆私毀林地、賣地賣墓則處於公開化狀態。
16日,記者一行在楊崖村向一家正蓋房子的農戶打聽相關信息。有人指了指路邊停放的一輛“獵豹”越野車說,他是本地人,你隨便問吧。車上的男子聽說記者想買墓地,立即來了興緻。他將車熄火后,專門下車介紹情況。
這名男子在山上有兩處林地,隨時可以出手。“你隨便到山上看,看上哪塊地,再說價,價錢肯定能給你便宜。”男子說,“但你別說3萬元一塊地貴,過兩年肯定還要漲。我家的那塊地去年賣的,兩萬四,現在不低於這個價。”
他給記者留了手機號,姓張,楊崖村人。

火葬區土葬盛行


“墓尼黑”——買賣墓地公開化
記者費了很多工夫,終於找到寶塔區棗園鎮楊崖村村委會,村委會與村監委會在一起辦公。監委會主任張某聽說記者想買墓地,開門見山就問:“你到山上看了沒?你要多大的?準備出多少錢?買單墓還是合葬墓?”
辦公室里還有4名男子,當記者問“村委會對買墓管不管”時,他們介紹說,“(買墓)我們這兒不存在問題,你去看墓的時候要把風水先生叫上。”
“(楊崖村)那樑上三四百座墓,那麼多墓,現在連20%的人都沒埋進去,先佔下,空著呢!”
“咋辦手續?你和個人簽個協議,管隊上(村委會)啥事?你看上哪塊地,50年不變,你怕啥?到個人的話就是一輩子不變,沒年限了!”
“再過幾年就沒地方(建墓)了。你不看仙鶴嶺公墓,三四萬元買的墓是背的地方,好地方得8萬元。你上來就看好,看好就掏錢,村上不干涉!”
一位正在打電腦遊戲的男子推薦說,“我有兩處地方(墓地),一個兩萬四,20米長,寬15米,只賣地,不管施工。”
記者問:“我們要把地買了,以後規劃要強佔時咋辦?”
“他整體買也得把墳買下來,遷墳也得給你賠償。”一名男子說。
記者再問:“修墓的時候,林業局來了要管咋辦?”
那名男子說,“這要看你運氣好不好,山上的地方沒人管,就是來查,無非花兩個錢,請吃頓飯,給上兩瓶酒,要不給個三百五百就解決了,看你有沒有(政府)關係。有關係,直接把他罵走。”
“你把我電話留下,把風水先生引上,你到山上看,看上哪家的我給你辦!”張某給記者留了手機號。
延安市下發的2009年23號文件規定:對村組、村民私下出售墓地的行為,發現一例,查處一例,對因工作不到位,監管責任不落實,致使私下買墓地繼續發生的,要追究相關領導的責任。
但發文一年半來,沒有一個人因這項工作受處分。這個信息,在市民政局孫副局長那裡得到了證實。
“老百姓現在都處於觀望狀態,你延安治理亂埋亂葬一年半多了,也沒哪家建好的活人墓給拆了,也沒聽哪個人買墓、賣地被抓了,也沒有哪個單位的領導或是幹部,因為沒做好工作被處分了。老百姓看你上面力度不大,下面就放開了弄。”楊崖村一位村民這樣說。
如今,城區的鳳凰山、清涼山、寶塔山萬花山等地,目前擁有的私建墓地多達上萬座。寶塔區萬花山鎖崖村、佘家灣村、肖渠村,棗園鎮楊崖村、斐庄,隨處可見亂建、新建的墓地。有人說:“去年沒動真的,老百姓不怯火。”
延安市火葬場,每年實際火化數量100多人。政府在3年前投資2000多萬元的殯儀館,從延安市原市委副書記鄭永強帶頭被火化至今,每年新增的骨灰安放量僅為100人左右。按照國際通行演演算法,每年的死亡人口是常住人口的6/1000,延安市區有二三十萬人口,加上外來人口共約40萬人,那麼城區每年的死亡人口超過2000人。而延安兩大公墓至今的安置數不到3000個,保守估計有10000人去世后,選擇了土葬,而且是選擇了私買墓地土葬。
早在2005年,延安市就以政府令的形式出台了《延安市殯葬管理暫行辦法》,規定從2006年起,延安市區火葬區內死亡的所有人員一律實行火葬。而延安市區的火葬範圍為:東至姚店,西至棗園斐庄,南至柳林三十里鋪,西南至萬花山,北至河庄坪,且火葬範圍將逐步擴大。《辦法》還規定,禁止在耕地、林地(包括個人承包地、承包林)內建造墳墓。
記者調查的楊崖村、斐庄、下砭溝村、鎖崖村等均屬火葬區,但土葬盛行,私建、倒賣活人墓現象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