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少侯
富平少侯
《富平少侯》是唐代詩人李商隱的作品。此詩借漢喻唐,是一首託古諷今之作。詩中塑造了一個荒淫奢侈、醉生夢死的貴族公子形象,開頭兩句高度概括了人物的身份,接著通過幾個具有典型意義的細節描寫,從各個側面來刻畫人物的性格和表現人物的思想感情。全詩揭示了統治階級只知貪圖享樂,不恤國事的本質,表達了詩人對國家政局的憂慮。
富平少侯
七國三邊未到憂,十三身襲富平侯。
不收金彈拋林外,卻惜銀床在井頭。
彩樹轉燈珠錯落,綉檀回枕玉雕鎪。
當關不報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
⑴富平少侯:西漢景帝時張安世被封為富平侯,他的孫子張放年少時即繼承爵位,史稱“富平少侯”。
⑵七國:漢景帝時的七個同姓諸侯國:吳、楚、趙、膠東、膠西、濟南、淄川。他們曾聯合發動叛亂。此處用以喻指藩鎮割據叛亂。三邊:戰國時期燕趙秦與匈奴接壤,後來便以燕趙秦所在地為三邊,即幽州、并州、涼州。此處指邊患。未到憂:即未知憂,不知道憂慮。
⑷不收金彈拋林外:用韓嫣事。典出《西京雜記》:韓嫣好彈,以金作彈丸,所失者日有十餘。兒童聞嫣出彈,常隨之拾取彈丸。
⑸銀床:井上的轆轤架,不一定用銀作成。
⑹彩樹:華麗的燈柱。珠錯落:環繞在華麗燈柱上的燈燭像明珠一樣交相輝映。
⑺綉檀:指精美的檀枕。玉雕鎪(sōu):形容檀木枕刻鏤精巧,像玉一樣瑩潤精美。鎪,是刻鏤的意思。
⑻當關:守門人。侵晨客:清早來訪的客人。
⑼莫愁:古樂府所傳女子名。《舊唐書·音樂志》說她是洛陽石城人,嫁盧家為婦,善歌謠。
張放十三歲就世襲得了富平侯的爵位,他年幼無知,根本考慮不到局勢不穩、七國叛亂、邊患不斷、匈奴南犯的事情。
他不識金彈的貴重,把它彈落在林子里不知道收回,倒翩翩中意起井上的轆轤架來了,對它偏有幾分愛惜,真無知啊。
華麗的燈柱上轉動著明亮的燈燭,燈燭像明珠一樣交相輝映,精緻美麗。精美的檀木枕刻鏤精巧,像玉一樣瑩潤精美。
在侯王府的早晨,守門人不再按照常規給來客通報,因為少侯新得了一名叫莫愁的佳人,值此良辰美景,不敢打擾他。
漢張安世封富平侯,他的孫子張放幼年繼承爵位。但這首詩所詠內容卻不切張放行事,可見詩中的“富平少侯”不過是個假託性的人物。從詩題和首尾兩聯看,詩中的“富平少侯”似乎不像一般貴族少年,而可能另有具體寓托。這雖是個假託性的人物,清代注家徐逢源根據唐敬宗少年繼位、好奢喜獵、宴遊無度、尤愛纂組雕鏤之物及視朝每晏等情事,和漢成帝每自稱富平侯家人之事,推斷此詩系借諷唐敬宗。
此詩首聯:“七國三邊未到憂,十三身襲富平侯。”首句指出其不知國家憂患為何物,次句再點醒“十三”襲位,這就有力地顯示出童昏無知與身居尊位的尖銳矛盾。如果先說少年襲位,再說不恤國事,內容雖完全相同,卻平直無奇,突現不出上述矛盾。這種著意作勢的寫法與作者所要突出強調的意旨密切相關。
頷聯:“不收金彈拋林外,卻惜銀床在井頭。”寫少侯的豪侈遊樂。上句說他只求玩得盡興,貴重的金彈可以任其拋於林外,不去拾取。可見他的豪侈。下句則又寫他對放在井上未必貴重的轆轤架(即所謂“銀床”,其實不一定用銀作成)倒頗有幾分愛惜。這就從鮮明對照中寫出了他的無知。黃徹說:“二句曲盡貴公子憨態。”這確是很符合對象特點的傳神描寫,諷刺中流露出耐人尋味的幽默。
頸聯:“彩樹轉燈珠錯落,綉檀回枕玉雕鎪。”續寫其室內陳設的華侈。上一聯在“不收”、“卻惜”之中還可以感到作者的諷刺揶揄之意,這一聯則純用客觀描寫,諷刺之意全寓言外。“燈”、“枕”暗渡到尾聯,針線細密,不著痕迹。
尾聯:“當關不報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這裡特借“莫愁”的字面關合首句“未到憂”,以諷刺少侯沉湎女色,不憂國事;言外又暗諷其有愁而不知愁,勢必帶來更大的憂愁;今日的“莫愁”,即孕育著將來的深愁。詩人的這種思想感情傾向,不直接說出,而是自然融合在貌似不動聲色的客觀敘述之中,尖刻冷峭,耐人尋味。
此詩塑造了一個荒淫奢侈、醉生夢死的貴族公子形象,把他不知內憂外患,只顧揮霍浪費,荒淫好色的醜惡行徑同晚唐危機四伏的社會環境形成鮮明的對照,也暗示了讓這種紈絝子弟身居高位,正是當時政治腐敗的表現,是國運不振的重要根源。
清代注家徐逢源推斷此詩系借諷唐敬宗,其說頗可信。因為所諷對象如為一般貴顯少年,則他們所關心的本來就是聲色狗馬,責備他們不憂“七國三邊”之事,未免無的放矢。必須是居其位當憂而不憂的,才以“未到憂”責之。所以首句即已暗露消息,所謂少侯,實即少帝。末句以“莫愁”暗諷其終將有愁,和《陳後宮》結句“天子正無愁”如出一轍,也暗示所諷者並非無知貴介,而是“無愁天子”一流。不過李商隱托古諷時、有特定諷刺對象的詠史詩,題目與內容往往若即若離,用事也古今駁雜,再說托古諷時之作,所託之“古”與所諷之“今”但求大體相似,不能一一相符。
《唐詩鼓吹評註》:此言富平侯少年襲封,樂不知節,如韓嫣之棄金彈,淮南之飾銀床,以致珠燈之錯落,玉枕之雕餿,皆倚其富貴也,末言新得佳人如莫愁之美,而當關不敢報客,是又極形淫樂以諷之耳。
《瀛奎律髓匯評》:馮班:自然,非楊、劉輩可及。知此可以言“昆體”矣。
《唐詩評選》:姿度雅入樂府。
《載酒園詩話又編》:義山有《富平少侯》詩,蓋詠西京張氏也。其詩止形容侈汰,而不入實事。如“不收金彈拋林外”,乃韓嫣事,正不妨借用耳。然如“彩樹轉燈珠錯落,綉檀回枕玉雕鎪”,不過驕奢盡之。至“直登宣室螭頭上,橫過廿泉豹尾中”,儼然畫中東京梁、竇家兒矣。
《唐詩貫珠》:妙在雙借“莫愁”以結之,收拾通篇。此是高手作法異人處。
《李義山詩集箋注》:姚培謙曰:此寫貴寵之憨痴,為荒耽者諷也。……開口七字,足當“痛哭”一書。
《玉溪生詩集箋注》:田蘭芳曰:全首隻形容驕貴宴安,“少”字已出。
《玉溪生詩說》:太尖無品,格亦卑卑。
《小清華園詩談》:雖甚切直,而終不失為風雅之遺。
《李義山詩辨正》:通篇以冷語諷刺,律詩變格,何得目為尖薄哉?
《李義山詩偶評》:此詩刺武宗,題曰“富平少候”,詭辭也。
李商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