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杕杜

出自《詩經》

《小雅·杕杜》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一首詩。這是一首妻子思念長年在外服役的丈夫的詩歌,自《毛詩序》以來,古今沒有什麼異議。全詩分四章,每章七句,詩中主人公感情真摯深切,愛意專一恆久,體現古代婦女高尚的人格和純潔的情愛,同時也反映出長期的戍役給下民帶來的痛苦。

作品原文


雅·杕杜
杕杜,睆。王靡盬,繼嗣。陽止,傷止,征遑止。
杕杜,葉萋萋。王靡盬,傷悲。卉木萋止,悲止,征歸止!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盬,憂我父母。檀車幝幝,四牡痯痯,征夫不遠!
匪載匪來,憂心孔疚。期逝不至,而多為恤。卜筮偕止,會言近止,征夫邇止。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⑴杕(dì):樹木孤獨貌。杜:一種果木,又名赤棠梨。
⑵有:句首語助詞,無義。
⑶睆(huǎn):果實圓渾貌。實:果實。
⑷靡:沒有。盬(gǔ):停止。
⑸嗣:延長、延續。
⑹陽:農曆十月,十月又名陽月。止:句尾語氣詞。
⑺遑(huáng):閑暇。一說忙。
⑻萋萋:草木茂盛貌。
⑼陟(zhì):登山。
⑽言:語助詞,無義。杞:即枸杞,落葉灌木,果實小而紅,可食,可入葯。
⑾憂:此為使動用法,使父母憂。一說憂父母無人供養。
⑿檀車:役車,一般是用檀木做的,一說是車輪用檀木做的。幝(chǎn)幝:破敗貌。
⒀牡:公馬。痯(guǎn)痯:疲勞貌。
⒁匪:非。載:車子載運。
⒂孔:很,大。疚(jiù):病痛。
⒃期:預先約定時間。逝:過去。
⒄恤(xù):憂慮。
⒅卜:以龜甲占吉凶。筮(shì):以蓍草算卦。偕:合。
⒆會言:合言,都說。一說“會”為聚合(離人相聚),“言”為語助詞,無義。
⒇邇(ěr):近。

白話譯文

一株棠梨生路旁,果實累累掛枝上。國家戰事無休止,服役日子又延長。光陰已臨十月底,女子心裡多悲傷,徵人有空應還鄉。
一株棠梨生路旁,葉子繁茂茁壯長。國家戰事無休止,我的心裡多哀傷。野草樹木又蔥綠,女子心裡多憂傷,望那徵人早還鄉。
登上北山高山坡,採摘枸杞紅紅果。國家戰事無休止,擔心父母心傷悲。檀木役車已破敗,拉車四馬也疲憊,徵人也應快回歸。
未見征戰人歸來,憂心忡忡苦苦想。歸期已過不見回,為此使我更心傷。既用龜筮又占卜,都說歸期不太長,徵人不久即回鄉。

創作背景


這是一位婦女因思念長久在外服役的丈夫的詩。漢桓寬《鹽鐵論·徭役》篇云:“古者無過年之徭,無逾時之役。今近者數千里,遠者過萬里,歷二期。長子不還,父母愁憂,妻子詠嘆。憤懣之恨發動於心,慕思之積,痛於骨髓。此《杕杜》《採薇》之所為作也。”這說明了周代征役頻繁,丈夫服役在外,不僅空間上遠隔萬里,時間上也似乎永無盡頭,因此閨中婦女思念之情日熾,因有此類作品。

作品鑒賞


文學賞析

第一章“有杕之杜,有睆其實”兩句即以“興”起首,是《詩經》中常用的手法之一。這以“興”起的兩句與後邊的內容有著某種情緒的關聯:孤立的赤棠,象徵著夫妻分處,彼此孤零;但孤立的赤棠尚能結出圓滾滾的果實,而分離的夫妻卻不能盡其天性,故不能不睹物而興感!
第三句以下,則賦敘其事:“由於王家之事沒有止息,丈夫不能回家。我的孤獨時日還要延續下去。現在已是十月,一年又將過去,作為妻子的我,怎不因之而憂傷!”這四句是直敘心意,后一句則來一曲折,想像男方,現 在應該是有空閑了,可以騰出身來回家了。前三句是分離的憂傷,后一句是空想會聚的希望。前後相襯,反映其盼望團聚之殷切。
“遑”有解為“忙”的,那麼意義正好相反,征夫正在忙著,那麼還不可能回家,則體現出主人公某種程度的失望與懊喪。懷念親夫感情深沉則是相同的。
第二章與第一章結構相似,意義相近。前二句也是以“興”起。第二句的“其葉萋萋”,第五句的“卉木萋止”,如果以為時間與前章靠近,則可理解為杜葉尚未黃落,草色青青尚在,頗有“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唐無名氏《金縷衣》)的珍惜年華之意。可是現 在,王事沒有結束,丈夫難以歸來,眼看光陰虛度,青春浪擲,怎不悲傷!如果以為時間與前章離得稍遠。則可理解為一年已經過去,四季周始,春天又已來到,杜葉又現萋萋,草木又呈蔥翠,她自不免睹物興情,憂思不絕。這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之以樂景寫哀,同一手法。愁人眼中,哀景能興哀,樂景也能興哀!所以末句“征夫歸止”,並非一般的盼望,而是站在望夫石上問天的哀號:征夫啊,歸來罷!
第三章起改用賦體。開頭兩句寫登北山、采枸杞。鄭箋云:“杞非常菜也,而升北山而采之,托有事以望君子。”孔穎達疏云:“杞木本非食菜而升北山以采之者,是托有事以望汝也。”故此兩句並非遊離中心之句,而是深含懷親望夫之情。
五、六、七三句,全為揣想之辭。“檀車”是檀木製作的役車,或者說是以檀木為輪的車。《魏風·伐檀》篇“坎坎伐檀”“坎坎伐輻”“坎坎伐輪”諸句可以印證。戍役時間那麼久,想像所乘役車早已破舊,拉車的四馬也已疲睏,再也不能繼續役作了。如以此為前提,則自然得出結論:征夫回家的日子不遠了。有人認為“幝幝”與“嘽嘽”同義,是車聲。這似乎聽到了征夫歸途中的車輪滾動的軋軋聲,疲憊四馬艱難奔跑的特特聲,它同樣反映出女方憂思勞瘁的情貌,不過想像中彼此的距離要比前說更近了。
第四章仍用賦體。第一句兩個“匪”,是為了音節的需要,實際作用一個就行,即“匪載來”(車子沒有載著你回來)。這是前章“檀車”三句的轉折,前章以為“還遠”,而實際則朝盼暮望就是不見載著你的車子到來。這四字與後來唐宋詞中的“過盡千帆皆不是”(溫庭筠望江南·梳洗罷》)、“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柳永《八聲甘州·對瀟瀟暮雨灑江天》)同一意境。第二句則是前三章傷、悲、憂的心情的發展,傷得悲得憂得成了大病!第三句“期逝不至”是承應第一句“匪載匪來”,第四句“而多為恤”是承應第二句“憂心孔疚”。這四句集中寫憂鬱、失望。而五、六、七三句又是一次轉折,在失望中又獲得一絲亮意:求卜問筮,卜筮結論一致,都說“近了”。這給失望枯乾的心靈注入一絲滋潤,“征夫邇止”,這是獲得片時的安慰,寄希望於明天。
對此詩主訴者是誰,說法頗不一致。《毛詩序》說:“杕杜,勞還役也。”這是說全詩是戍役者的口吻,是男思女。不論是女思男還是男思女,在詮釋時都會遇到一些麻煩。如說女思男,則一、二、三章的“我”就沒有男思女的解釋來得直接。如說男思女,則“女心傷止”“女心悲止”的“女”又較彆扭;而三、四兩章以男方口吻去解釋,更難圓其說。變通的辦法是將寫男的方面“繼我時日”“征夫遑止”等句作為女方的猜想,或者將寫女的方面“女心傷止”“女心悲止”等句以及三、四兩章當作男方的猜想去理解以求前後統一。但兩者相較,似還以女思男較為通暢,而第三、四兩章傳統上亦從女思男角度去理解。

作品評價


宋代朱熹詩集傳》:“賦也。此勞還役之詩。故追述其未還之時。室家感於時物之變,而思之曰:特生之杜,有睆其實,則秋冬之交矣。而征夫以王事出,乃以日繼日,而無休息之期。至於十月,可以歸而猶不至。故女心悲傷,而曰征夫亦可以暇矣。曷為而不歸哉。或曰:興也。”“鄭氏曰:遣將帥及戍役,同歌同時,欲其同心也。反而勞之,異歌異日,殊尊卑也。《記》曰:賜君子小人不同日,此其義也。王氏曰:出而用兵,則均服同食,一眾心也。入而振旅,則殊尊卑,辨貴賤,定眾志也。范氏曰:出車勞率,故美其功,杕杜勞眾,故極其情,先王以己之心為人之心,故能曲盡其情,使民忘其死以忠於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