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樓
1960年在北京修建的社區會所
安化樓位於北京東城區(原崇文區)廣渠門內大街南側,1960年5月竣工,是當時公社化大樓的三大代表之一(西城福綏境大樓、東城北官廳大樓和廣渠門內大街的安化樓),是“城市人民公社居民住宅”,有著北京最早的“社區會所”,是當時北京最高的摩天大樓(9層)。除了一樓,二至八層每層正對電梯間的位置,當年是每層居民的活動室和服務部。每到周末,九樓的活動大廳還會舉行乒乓球比賽或者舞會。
安化樓外景
在北京寸土寸金的東南二環內,中介公司掛出的這棟大樓的出租屋價格遠遠低於周邊樓盤。年輕的租客心急地想著,只要薪水提高就儘快搬出這裡;一些與這棟大樓相伴生活了半個世紀的老住戶,則盼著在某天早上醒來,能聽到與拆遷有關的消息。
時間退回到上世紀50年代末,圍繞著“共產主義需要什麼樣的建築”,3個被稱為“公社大樓”的樣板工程在北京破土動工。
關於公社大樓,作家史鐵生在散文《九層大樓》里這樣回憶當年老師在課堂上的描繪:“總之,那樓里就是一個社會,一個理想社會的縮影或者樣板,那兒的人們不分彼此,同是一個大家庭,可以說他們差不多已經進入了共產主義。”
共產主義需要什麼樣的建築
公社大樓的設想誕生於那個高喊“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樑”的年代。那時候,金誠才30歲出頭,這個年輕的建築師剛剛帶著家人從上海遷往北京。他並不知道自己會成為公社大樓的設計者之一,他本來的任務是和從上海、南京、廣州等地趕來的建築師們一起,支援建設包括人民大會堂在內的“國慶十大工程”。
1958年12月10日,中共八屆六中全會通過《關於人民公社若干問題的決議》,提出人民公社“在城市中應當繼續試點”。
共產主義不再是遙遠的將來,課題擺在面前:什麼樣的城市建築才能適應人民公社的生活?金誠回憶,“十大工程”之外的這一特殊建設任務由當時的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劉仁親自負責。
“要把職工特別是婦女從繁瑣的家庭勞動中解放出來,更好地投入生產,大食堂必不可少,各家各戶就不用開火做飯了。”
“職工們都上班去了,孩子誰管呢?最好把幼兒園也蓋在大樓里。”
“雖然一切有供應,針頭線腦總需要的吧,最好每層有個服務部。”
……
坐在位於北京西南二環外的家中,已經85歲的金誠精神狀態並不好。他得過腦溢血,說一段話后便要大喘幾口氣,但他依然清晰地記起在那段特殊的日子裡,“熬夜討論是經常的事”。
金誠說,起先設計人員對這種綜合樓的模式,心裡也沒底,“開始我們建議,能不能先搞一個三四層的小綜合樓做個試點,成功了再成批複制。”
在崇文區,安化樓成為當之無愧的“明星工程”。
在老徐的記憶里,為了蓋這座大樓,區里專門成立了一個崇文區建築公司,附近僅有的23路公交車站也特意將站名從“廣渠門”改成了“安化樓”,甚至有人傳說,“大樓是用人民大會堂的下腳料蓋成的”。
在最終建成的3座公社大樓里,安化樓的體量居中,建築面積為2.03萬平方米,共設有288個居住單元;布局為“U”型,主樓9層、附樓8層,每層的走廊內都裝有5盞吊燈;入門的大廳則完全按照“公共建築的標準”設計,門口3扇墨綠色木製大門,大廳有兩根大紅柱子,地上鋪的是紅花方磚。
大樓的內部設計同樣寄託著設計者們對於“共產主義生活”的期待,本著“大集體、小自由”的原則,主力戶型是不設廚房的兩居室,層高達3米2。
附樓的一二層是託兒所,三至八層為單身宿舍,也可以改為旅館。主樓一層大廳是大食堂,大樓的最高層則被規劃為俱樂部,“將來可以在這裡跳舞、開會”。
能住進來的都得是優秀人才,太有權的頭兒倒不敢住在這兒
從一開始,公社大樓就成為老百姓嚮往的對象。“好多人都在討論,什麼樣的人才能住進那樣的樓房啊。”徐欽敏回憶道。
東城區的北官廳大樓拔地而起的時候,史鐵生還是個二年級的小學生。他曾在散文里這樣回憶小學老師對公社大樓的遐想:“那兒的人連錢都不要掙了。為什麼?沒用了唄。你們想想看,餓了你就到食堂去吃,冷了自有人給你做好了衣裳送來,所有的生活用品也都是這樣——你需要是嗎?那好,伸伸手,拿就是了。甭擔心誰會多拿。請問你多拿了幹嘛用?賣去?拿還拿不過來呢,哪個傻瓜肯買你的?”
老師在台上“眉飛色舞地講,多餘的唾沫堆積在嘴角”,史鐵生則坐在台下“瞪圓了眼睛聽,精彩處不由得鼓掌”,還暗自慶幸:“我們怎麼來得這麼是時候!”
打那以後,史鐵生便常常和夥伴們爬上尚未拆除的城牆,坐在草叢邊張望那“像一片朝霞轟然升起在天邊”的公社大樓,“猜想哪是俱樂部,哪是圖書館,哪是餐廳”,有時候也會為了“公共浴室是不是男的和女的一塊洗澡”這樣的問題爭吵不休。更多時候,他們會把推土機假想成“鬼子的坦克”,吶喊著衝下城牆,沖向工地,然後纏著看守工地的老頭問,“到了食堂,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嗎?頓頓吃燉肉行嗎?吃好多好多也沒人說?”
安化樓破土動工的時候,30歲出頭的徐欽敏已是北京機床電器廠的廠長,每天上下班都會從施工的地方經過。對於這座大樓,他有著比別人更深的感情。
徐欽敏本是江蘇農村的放牛娃,1938年就參加抗日,參軍后在部隊學了文化知識。後來在河北的土改運動中,他曾主持過農民鬥地主,地主被打死了,他帶頭喊口號。
雖然現在已經很少有年輕人,特別是外地的年輕人知道這棟樓的歷史,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其在北京居民樓歷史中的重要地位,甚至可以稱之為公社化頂級生活居住區的活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