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嬌鸞

王嬌鸞

王嬌鸞,容貌嬌美,擅曉詩文。明英宗天順年間人,其父臨安尉王忠。身為武將之女,王嬌鸞卻頗通文事,故幫助其父打理文書工作,進而遲遲未嫁。后其父遭貶,隨父遠遷。安定之後,與其鄰之子周廷章私訂終生。卻不料周喜新厭舊,悔了與王嬌鸞訂下的婚約,王嬌鸞得知后,寫下絕情詩,為情自盡。后此事傳至都察院樊公祉,樊公祉憐惜王嬌鸞的才情,依照其二人之約,下令亂棒打死周。周斃命,然伊人已逝,空留遺憾於世。

故事


王嬌鸞的父親是臨安尉王忠,是一個勇武剽悍的武將。養有一子二女,兒子名王彪,稟受了父親的特點,驍勇好武;二女兒嬌鳳自幼養在外祖父家,長大后早早嫁給表兄為妻;大女兒是王嬌鸞,雖生長在武宦之家,卻自小酷愛文事,受學於名師,悟力又很高。長大后便成了精通經史、擅長詩文的女才子,因此很早就替父親處理文書工作,做得有模有樣,漸漸地王忠的工作竟然離不開她了,所以留著她遲遲未議婚嫁。
明英宗天順年間,廣西苗蠻發生變亂,朝廷下令王忠率部出征。不料,因路途遙遠又氣候多變,部隊耽擱了到達邊地的時限,回師后,王忠被降職為河南南陽衛千戶,由原來的轄兵馬五千減為一千,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王家從臨安遷往南陽,千里迢迢,除王忠外,同行的有夫人周氏,女兒嬌鸞,以及曹姨,另外就是老兵孫九和侍婢明霞了。曹姨是王夫人周氏的堂妹,嫁給姓曹的人家,不到一年就守了寡,孤身一人,便投靠到王府,幫著照料家務。
到南陽,王嬌鸞已過了二十歲。按當時的習慣早過了婚嫁年齡,可一方面是因為父親在工作上需要她;另一方面也因為她自己心高氣傲,婚事總是定不下來。王嬌鸞不但才幹出眾,模樣兒也十分標緻,嫵媚中透露著幾分英爽之氣,在南陽很快就成了公子哥兒們注目的對象。可王嬌鸞瞧不起紈絝子弟的浮華,而一般士家子弟又覺得她這個千戶女公子高不可攀。
王家此時鄰居為學司教周俊模,其公子周廷章文靜秀雅,王嬌鸞與周廷章一對年輕男女,常通過院牆缺口遙遙相望,雖相互傾心,卻礙於禮儀未曾交談。
一日,周廷章巧拾王嬌鸞遺落的羅帕。二人因羅帕一事結緣,自此以詩相通。
端午節時,周的詩箋托王嬌鸞的侍女送到了她的梳妝台上。王嬌鸞正在梳頭,看了一眼后仍留在妝台上,這時恰好曹姨進來,看見了詩箋,關切而驚詫地問:“既有西廂之約、為何瞞著我?”曹姨雖是長輩,但因與王嬌鸞性情相投,平日里相處得象朋友一樣。王嬌鸞見既然已被曹姨看出端倪,索性實情相告,並強調說:“僅有吟詠往來,實無其它關係!”曹姨是個善解風情的女人.平日里也見過隔壁的公子,對他的情況略知一二,於是建議道:“周公子乃江南才子,門當戶對,與小姐甚是相配,為何不讓他稟明父母,請媒人說合,成就百年之好呢?”這話正中王嬌駕心意,於是在曹姨的鼓動下,王嬌鸞以詩表明了心愿。
周廷章自然不勝歡喜,立即稟明了父親。不想周司教卻別有打算,他認為三千戶是降職到此,並非理想的攀親對象。自己的兒子才貌雙全,應該攀一門高親,那將對兒子的前途大有裨益。如此一來,他遲遲不置可否。周廷章無奈,又怕辜負佳人的雅意,只好假託父親之囑,央媒人到王家求親。這邊王千戶雖對周家公子頗為欣賞,但一時之間難分難捨工作上對大女兒的依賴,所以也拖著沒有當即許婚。
一連兩個軟釘子,弄得周廷章不知所措,心中惆悵不已,於是寫了封信傳給了王嬌鸞,信中寫道:“遙望香閨深銷,如唐太宗之望月宮而空想娥娥,似牛郎隔天河而苦思織女。”
王嬌鸞本以為只要對方托媒說合,好事自然能成,沒料到父親遲疑不決,害得周公子心生愁情,王嬌鸞滿是無可奈何之心,只好盼來生結緣。
後周廷章手持拜貼來到王家,一本正經地求見王夫人周氏。見到周氏后,他轉彎抹角地細數宗親,竟和周氏扯上了同宗關係,十分誠墾地要拜周氏為姑姑。周氏見他一表人才.又心靈嘴甜。當下這就認了這個八杆子打不著的侄兒。從此後,周廷章成了王家的親戚。當然就能非常方便地出入王家,有了與王嬌鸞見面和敘談的機會。
夏季來臨,周廷章借口自家居室狹小悶熱,請求借王家寬敞空閑的後院讀書。既是親戚,王家不便拒絕,這樣周廷章就堂而皇之地住進了王家。
王千戶仍然沒有允女兒的婚事,曹姨卻為他們著急了。見周廷章搬進了王家後院,她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毅然決定自己作主成全了這對小兒女的美事,於是她讓王嬌鸞約周廷章晚上來閨房相會。
二更時分,皓月當空,急不可待的周廷章來到院門邊,由等在那裡的明霞引入香閨。王嬌鸞正襟危坐在梳妝台前,見周廷章進來,鄭重其事地對他說道:“妾本貞女,君非盪子。只因兩相傾慕,而家中阻攔,私約君來,並非苟且偷歡,願結白頭之好,永不相棄!”
王嬌鸞義正辭嚴,周廷章不由得肅然起敬。這時曹姨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對周廷章嚴肅說明:“公子如果有意,請不要辜負我們姑娘的一片真心。為了慎重起見,請公子寫下婚約四份。”曹姨說得十分認真,周廷章不敢拒絕,當即寫上婚約誓言,一式四份,誓言寫到:“女若負男,疾雷轟頂;男若負女,亂箭亡身,再受陰府之懲,永墮豐都之獄!”寫成后,一份焚了稟示天地;一份由曹姨收執作為媒證;另二份則一對情人各執一份。然後,在曹姨的主持下,周廷章與王嬌鸞像模像樣地拜了天地,又謝大媒,最後侍女擺出果品醇酒,新人喝過交杯酒,便入了洞房。
從此後,閨房中夜夜春宵,鴛鴦交頸。這樣過了半年後,周司教升任蜀中峨嵋縣尹,周廷章推說身體不適,不堪長途跋涉,請求暫留南陽王家讀書,不與父母同行。又過了半年,蜀中傳來書信,說他父因在蜀中水土不服患病,返回故鄉蘇州休養,讓周廷章回鄉探視,周廷章想去探視父親,又不忍與王嬌鸞分離,憂煩之心溢於言表。
王嬌鸞察知其情后,勸慰道:“夫婦之愛,瀚海同深;父子之情,天高難比。兩種情愛,無一不可,我們來日相廝守的日子方長,父親病重,應當前往探視!”
曹姨知道后也說:“如今隱匿私情,終非長久之計。公子不如暫且回鄉探視,倘若父親身體康復,可再商議婚姻之事,早成誓願,豈不兩全其美!”
周廷章終於決定回鄉一趟,臨行前夜,王嬌鸞細問其故鄉住址,他答道:“我家世居姑蘇延陵橋畔,先祖督糧有功,當地至今仍稱我家為督糧周家,一問便知。”
周廷章揮淚告別王嬌鸞,一路乘船趕往蘇州,滿腦子都是王嬌鸞的音容笑貌。然而,一回到家裡,一切都不知不覺地改變了。這時周父的病已基本痊癒,正給兒子張羅著婚事。他出於對兒子前途的考慮,已給他訂下了一門高親,對方是當地的名門望族魏同知的女兒。周廷章原本是要拒絕的,可父母連哄帶勸,又聽說魏家姑娘有“姑蘇第—美女”之稱,嫁妝也出奇的豐厚,將來魏家對他的仕途還能有所提攜,他不由得有些心動,於是半推半就,與魏家姑娘拜了天地,很快又沉醉在新的溫柔鄉中,把王嬌鸞忘到了九霄雲外。王嬌鸞在家中左等右盼,周郎竟一去音訊杳無,於是三番兩次託人捎信到姑蘇,周廷章正值新婚燕爾,根本不耐煩王嬌鸞的催問,回信搪塞說:“父病未愈,正待湯藥,有誤佳期,不久即圖良會。”
又等了幾個月,依舊不見周郎的蹤影。王千戶想為女兒擇婿婚配,以免錯過妙齡。王嬌鸞只是一味的回絕,父母不明她的心意。曹姨心中不忍,就叫老兵孫九專程在姑蘇一探究竟。
孫九去了整整一個月,王嬌鸞早望暮盼,誰知等回來的卻是當初落到周廷章手中的羅帕和一紙婚約。王嬌鸞立刻明白了一切,她覺得霎那間,天旋地轉,自己不知置身何處。悲憤之中,王嬌鸞一口氣寫下了“絕命詩”三十六首,把兩人的相戀相交過程—一道出,也抒發了驚聞變故后自己的悲痛之情。
王嬌鸞畢竟是武將之後,悲憤之後露透出剛烈之氣,誓死也要報復負心郎。
寫好了三十六首“絕命詩”,原本是想讓孫九再往姑蘇一行,送給周廷章,試探一下是否能喚回他的真情。然而孫九卻痛恨周廷章的絕情寡義,堅持不肯再去見他,王嬌鸞無可奈何。
這時,恰好王千戶有一件公文要投遞到吳江縣,系商議有關南陽衛所逃軍一事,事屬軍機重事,有專差前往。公文照例又是通過王嬌鸞之手經辦的。她見機則心思一橫,想出一條絕計,便把昔日與周廷章唱和之詩箋、二紙婚書、絕命詩等整理好,一同封入公文包中,以火漆封印,打發公差上路,她父親對此毫不知覺。
當天夜裡,王嬌鸞慢條斯理地沐浴、薰香、化妝、更衣,午夜時分,拿出昔日失落的羅帕,沉思良久,然後自縊於日閣中。
這裡南陽衛的專差到了吳江縣,縣令拆開公文包,除了公文外,竟還有一大包詩書稿件。待他仔細看過,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礙於周家乃三代學官,名望頗高,他小小縣令不便查辦,正好這時都察院樊公祉巡視來到姑蘇。縣令把情況及資料都稟明了樊公祉。
樊公祉十分憐惜王嬌鸞的才情,更加痛恨周廷章的薄情。於是下令將周廷章捉拿候審。另外,他又派人送加急文書到南陽,想傳來王嬌鸞,以便當堂對簿,若周廷章心回意轉,就索性勸他們和好,至成一夫二妻之好事,以皆大歡喜。
然而,公差帶回來的消息卻是王嬌鸞已自縊殉情。樊公祉氣憤填膺,立即把周廷章提上公堂,歷聲斥責道:“你調戲官家女子,一罪也;停妻再娶,始亂終棄,二罪也;因奸致死,三罪也。有此三罪,你罪當應死,當初婚書上寫過:‘男若負女,亂箭亡身’,我沒有箭來射你,但可用亂棒打死你,以為薄倖男子之戒!”
周廷章愧悔交加,無話可說,樊公祉一聲令下,衙役們一陣亂棒。周廷章轉眼間血肉模糊,斃命棒下。多情女空拋真情,負心郎終於得到了應有的下場,留下更多的是遺憾!

惋惜


以現在的眼光看去,王嬌鸞可惜可憐,卻也不乏太過計較。何苦為一個負心郎,搭上自己正值花樣年華的美好生命?
然而計較的是什麼?或許王嬌鸞並非真的只為追憶逝去的美好愛情,還被諸多如“一女不可事二夫”等等此類的道德教條所束。她一個未嫁的女兒,有膽量將這些文字憑據放入公函!在她放入公函的那一刻,已經是必死無疑了!倘若她不死,鄰里的唾沫也可將這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淹死!姑娘的臉面何存?王家的臉面何存?所以,她必須得死!
這樣一件事情,即便是現在,也是三姑六婆“傳頌”的絕佳題材,何況幾百年前的王嬌鸞?!
周廷章死了,死了又如何?換不回王嬌鸞的性命,而世上又多了一位怨婦——他同樣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魏氏。
又何止是三個人的悲劇?王家、周家、魏家,哪一個又好過了?
王嬌鸞死了,從此被稱為貞節烈女;而王家,亦不會被人恥笑,甚至王忠和周氏會被稱“教女有方”。然而,虛偽的名聲,卻怎麼也抵不過一條鮮活的生命。
哀嘆。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