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孤兒

艾滋孤兒

艾滋病而失去父親或母親,或失去雙親的14歲以下的兒童稱為艾滋孤兒,包括已經感染和沒有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兒童。

高燕寧


假如……
“如果你讓我講艾滋病村的故事,一天講一個,”我對學生說,“如果你不打斷我的話,我能講一千零一個。”其實,即使上了大學,大學生在課堂上好像還是更喜歡聽“講故事”,而不一定是聽“講課”。但是,我實在不願意講艾滋病村的故事,因為這樣的故事一講起來總有講不下去的時候。這時,“務虛”而不“務實”不失為一種做法。所以,我有時會這樣問學生:
你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小時候的情形……在你能想起的事情中,自己當時最小是幾歲?
“4歲。”同學大多都這麼說。
好,設想一下,把對自己小時候的瞬間記憶作一個變換,不再是嬉戲、淘氣或挨打,而是自己竟有機會——
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一天天消瘦下去,衰弱下去,直到死亡;
親眼看見自己的父母沒有葯吃,沒人理,只有你來照顧病床上的父母,也沒人敢來慰問,還被人疏遠、拒絕,甚至歧視、遺棄……
試想一下,你會忘記嗎?
不可想像,世間竟然還有如此殘酷的問題。
我接著說:
而且,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所以,這跟唐山大地震不一樣。唐山大地震並不太專門傷及某個年齡段的人,那麼,大地震后的倖存者仍然可能由“老中青”組成一個新的家庭,但是,艾滋病“像一把刀,把一個家庭從中間砍斷”,這是一個身在艾滋病村的村醫說的話。另外,即便如此,救災也沒能及時進行,看不到非典那時的守望相助,而是一年拖一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拖著,直到你自己的父母在心涼、心寒中死去……這跟唐山大地震后的救災一樣嗎?
假如,你失去父母后,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人管你,因為你的叔叔、阿姨、伯伯、姑姑也都是艾滋病患者。即使你父母臨終託孤,你最親的親戚實際上恐怕連自己都顧不上了,而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說不定也是艾滋病患者,或已風燭殘年,所以,親人們誰都顧不了你了。或者,他們根本就不想幫你,你因此受盡了世人的白眼、打罵甚至折磨;
假如,你失學了,流落街頭,在垃圾筒里找東西吃;
假如,好不容易,有一些好心的叔叔、阿姨為你搭起了一個臨時之家,把你和很多像你這樣的小朋友拉扯在一起,使你暫時有了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好不容易,在你心裡有了一個避風港,你把這個叔叔當成了自己的“爸爸”,把那個阿姨當成自己的“媽媽”,而且,還有一個來自遠方的“爺爺”與你朝夕相伴……可是,好景不長,不知道為什麼(其實你已經知道為什麼),又有人把你和這個剛剛熟悉起來的新家活活拆散了,把你帶到了一個據說是漂亮和明媚的新家,但三個月才能回一次村。當年和你在一起的小夥伴,有的寧可去討飯也不再和你一起來這裡了,但你仍然決定在這裡住下來,因為你別無選擇,你家破人亡,至少在這裡,還有幾個新的夥伴,他們和你一樣,有著同樣的身世,像“桃園三結義”的哥們……
試想一下,你會不知道這一切嗎?你長大以後,會怎樣看待這個社會?
假如,這樣的“你”不止一個,不止十個,不止百個,不止千個,不止萬個,而是數萬個,數十萬個,甚至數百萬個,當有一天,這樣的你長大后,走出了生你但並未養你的那個村莊,來到了某個大城市,你覺得這樣的社會安全嗎?
假如,有人要報殺父之仇,有人要為自己或前人討債,而你又能將自己置身度外嗎?
想讓學生一下子就能體會艾滋遺孤“社會化”的含義,對學醫出身的老師來說,也許並不輕鬆。所以,不妨從身邊事情講起,如母親讓牙牙學語的孩子遞錢給公交車乘務員、教孩子講“謝謝儂,兩張兩”(上海話:謝謝您,買兩張兩元的車票),如不少關係實際已破裂的父母之所以不願離婚,不過是為了孩子有個“家”的感覺……讓同學設身處地回顧一下自己是怎麼在社會中、在學習中慢慢長大的,也許能讓將來的醫生更容易體會艾滋遺孤長大成人的過程。

阿龍故事


2010年11月2日,網友“半滴雨水”在今網論壇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可憐的艾滋病孤兒》的帖子,帖子稱柳州市城中區牛車坪村有一名艾滋病孤兒,父母雙亡,與84歲的老奶奶相依為命。由於攜帶艾滋病病毒,送孤兒院不願收、親戚不敢收養、也不能到學校讀書。為了生存阿龍自己煮飯、洗衣服,但由於缺衣少食,甚至一天三餐都無著落,靠村委和好心的村民們接濟。
不知是否因為發帖者沒有採用勁爆的標題,或是所說的事情網友關注較少,當時這篇帖子只吸引了9名網友回帖,隨即淹沒在眾多的新帖之下,而此後“半滴雨水”也沒再現身。
隨後,這篇帖子引起了《南國今報》記者(陳楓,趙本高,顏篁)的注意,並進行了幾天的跟蹤採訪。2010年11月5日,今報用兩個整版推出關於阿龍的首篇報道,當天即“引爆”全城。之後的連續報道,也在市民當中造成不小的震動,更成為2010年來網上新的熱點話題,這也是艾滋孤兒第一次在中國獲得如此廣泛的關注。
獨自生存,他才6歲
一個人洗衣做飯、餵雞養狗、讀書寫字
廣西艾滋孤兒的倔強生活,引哭大片網友
童年的時候,你在做什麼?跟爸爸撒嬌要買玩具,被媽媽壓著去學外語……當不滿足的時候,你會嘆氣:“做小孩好辛苦!”可是廣西柳州的艾滋孤兒阿龍不會。他一個人洗衣做飯,一個人餵雞養狗,一個人讀書認字,一個人入睡。他從不覺得自己很辛苦,儘管他2010年只有6歲。

一個之家


柳州市馬鹿山腳的牛車坪村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村落。道路盡頭是3間修建得很隨意的青磚平房,甚至連窗戶都沒有。2010年11月2日,在村委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記者看到了上述的場景,這裡,就是6歲阿龍的家,一個人的“家”。其中一間獨立小屋的外側,因為有幾塊青磚摞成的“灶台”以及裝了陶瓷便盆的“廁所”,“設施”相對齊全,於是就成了阿龍的“主卧”。另外兩間相連的平房,破爛不堪的木門象徵性地掩著,沒有門鎖。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摟著那條叫“老黑”的狗,望著通往外界的那條路發獃。父親過世后,阿龍就沒再下過山。

一人未來


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阿龍的情況很讓人揪心,但是村委能做的,只能是確保他一時的衣食無憂。雖然已經幫他申請了低保,但阿龍的成長光靠每個月70元的救助以及熱心人的接濟是遠遠不夠的。柳州市疾控中心艾防科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對於阿龍的病情,涉及到使用抗艾滋病毒的藥物都是免費的,但是在此之外的藥物,他們就無能為力了。
由於阿龍的家庭情況比較複雜,社會福利院無法接收。阿龍父親去世后,阿龍父母因為艾滋病而死的消息就在村裡傳開了,而阿龍的檢測又證實其本身為艾滋病病毒攜帶者,校方迫於壓力沒有答應讓阿龍入學。

一人依靠


阿龍的父親是牛車坪村的村民,母親則是從外地嫁來的。2005年,阿龍的父母在山上搭了房子,一直住到去世。和阿龍比較親近的只有84歲的奶奶。奶奶時常來看他,但不是每天都來。奶奶在房子旁的空地上種了兩塊菜地,一塊是菜心,一塊是韭菜,她說這些夠阿龍平時吃的了。奶奶一般是下午來,為阿龍做好飯就走。至於洗澡洗衣服這些,阿龍說他自己會洗。阿龍不知道什麼叫“艾滋病”,他只知道,原來一起玩的小夥伴不敢再靠近他;手被燙傷,醫生不敢處理傷口;就連唯一可以依靠的奶奶,也不願跟他一起住。一如既往跟著他的,只有老黑。“老黑”是一條黑色的雌性土狗,阿龍養了好幾年。

一人晚餐


天將黑了,阿龍開始準備晚餐。他左手虎口處的皮膚結了一個很大的疤痕,是前幾天煮飯時不小心燙到的。此時阿龍在“廚房”里忙碌,往小鋁鍋里放米、倒水,自顧自地將鍋架在“灶台”上。阿龍生火的速度令人吃驚,將幾根乾柴折斷塞到鍋底,接著點燃一團廢報紙塞進去,幾秒鐘乾柴就燃起來了。
晚餐出鍋了。白飯拌菜心,沒有油,也沒有鹽,更沒有其他作料,阿龍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他說,一個人吃不完,剩下的就給“老黑”吃。

高耀潔回憶


被媒體譽為“中國民間防艾第一人”的高耀潔教授曾有這樣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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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春節,我接一批艾滋孤兒來我家過年,一下汽車,我就讓他們到省防疫站做HIV抗體檢查,結果都是陰性。這證明他們都沒有感染艾滋病,都是健康的孩子。但是,許多人對他們還是唯恐避之不及,首先就是我兒子。兒子過年前來看我,兒子來了,他進家門第一次看見孤兒就黑著臉、瞪著眼說:“快把孩子送回去,萬一她有艾滋病怎麼辦呢?”我批評他不學習、無知,誰知他一走七天不敢回來。我兒子是××大學78屆大學文科畢業生,2002年是大學副教授啊,竟嚇得年三十都不敢回家與父母共吃年夜飯。如此表現在我家裡並非兒子一人,天啊!不知道這種恐艾心理與行為何時才能消除?
........
社會上其他人對艾滋病更是有著形形色色的恐慌。30多年前我在大學任教時,曾資助過一個姓王的學生,後來她當上了主治大夫,2002年退休了。她兒子開了大酒店,逢年過節她都給我送東西,領著她的小孫女,坐在我家說個沒完沒了。2002年除夕她送來一箱蔬菜,一進門看見兩個艾滋孤兒,問了幾句情況就說:“高老師今年過節還缺啥東西,你說一聲我去辦。”我讓她坐下,她表情緊張,站在我家門口不到兩分鐘,就一溜煙地跑了。
無獨有偶,有一個老同學更怕。她打電話說:“我要來你家玩,過節了咱們聚一下吧。”當聽說有艾滋孤兒來我家過年時,她立刻決定:“等孩子走了,我再來。”
另一個大學同學來我家,看見艾滋孤兒,氣沖沖地說:“老高,你真是個精神病,管這些孩子幹嘛?他們能活幾天呢?”我說:“孩子都已經檢查過了,他們沒有艾滋病。”她說:“艾滋病這玩意,傳染病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管這些人太沒意思了。”還有一位微生物學教授說:“老高以後不要這麼傻了,該享受享受啦!”
......
當我告訴某些人艾滋病患者及艾滋孤兒苦難的狀況時,其中某些人,特別是某些有權有錢有勢的人不但不同情、不救助這些無辜的孩子,反而公開說:“他們的爹娘造了孽,就該他們受罪。”什麼時候他們才不再遭受歧視和冷落啊!
......
是啊,一位大學教授,一位微生物學家都像躲瘟神一樣遠離艾滋孤兒,在艾滋病知識上表現地如此無知、如此愚昧,那麼,一般的國民就更可想而知了。據桂希恩教授介紹,2002年艾滋病人及其親屬受到的歧視超過了任何其他疾病患者,他們有的不僅被剝奪了就醫、上學、工作的權利,甚至被剝奪了居住的權利,有些人將艾滋病病人趕出了住所。這進一步惡化了艾滋孤兒的生存和成長環境,勢必將他們推向更深的苦難深淵,造成了艾滋孤兒們的生存和成長環境的進一步缺失,所以,2013年有人提出要幫助艾滋孤兒,可問題是,“幫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