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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皂
魯迅創作的小說
《肥皂》是近代作家魯迅創作的短篇小說,於1924年3月27日在《晨報副鐫》上首次發表,后收入魯迅的小說集《彷徨》中。
小說通過四銘見孝女、買肥皂的事件,以及由肥皂掀起的家庭風波,集中揭露了封建復古派政治上的極端反動、道德上的極端墮落,戳穿了他們關心世道人心、國家命運的畫皮,把封建復古派的反動本質和骯髒靈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四銘在大街上看到兩個女乞丐,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和個六七十歲的白女瞎眼的老婦。這老婦便是那姑娘的祖母。人們都說那姑娘是個孝女。討得一點東西都獻給祖母吃,寧肯自己餓肚子。四銘看了好半天,沒有什麼人肯布施。他有點憤憤然,但他自已卻一錢也不給,只是呆看著那姑娘。四銘發現有兩個光棍對著那要飯的姑娘說:“阿發,你不要看這貨色臟,你要去買兩塊肥皂來,咯支咯支遍身洗一洗,好得很呢!”四銘覺得有點不平,而自己卻不知不覺地走進商店買肥皂去了。四銘挑了一塊綠色肥皂,卻堅持要打開來看看貨色才肯付錢,夥計不依。旁邊的幾個學生看著四銘嘲笑似的說:“惡毒婦”(old fool)。這是鬼子話,四銘不懂,但知道是罵自己的。
舊到家裡,四銘把綠色肥皂交給了自己的太太,對她說,以後你就用這個。四銘又把自己在街上的見聞告訴了妻子,之叫兒子在洋字典里查一查“惡毒婦”的意思。兒子查不到。四銘便罵,我白花錢送你進學堂,連“惡毒婦”也不懂。接著又慷慨陳辭,罵了起來:現在的學生真是不成樣,什麼解放咧、自由咧,沒有實學,只會胡鬧,什麼學堂,簡直應該統統關掉。他覺得還不解恨,又罵起了女學生:“女孩字念什麼書。女人一陣一陣走在大街上,已經很不雅觀了,她們卻還要剪頭髮,我最恨的就是那些剪了頭髮的女學生,攪亂天的就是她們。”他對“新文化運動”也十分憎恨。
晚飯之後,四銘仍逼著兒子查出“惡毒婦”的意思,兒子仍查不出,四銘仍是罵。四銘太太氣憤不過,揭四銘的老底說,兒子那裡會知道你的心思,要是知道,早就打著燈籠火把,去把那孝女尋了來,好在你已經給她買了一塊肥皂,只要再去買一塊。四銘急了,支吾著要爭辯:“這是什麼話,你們女人……”四銘太太卻不甘示弱:“你們男人不是罵十八九歲的女學生。就是稱讚十八九歲的孝女,都不是什麼好心思。咯支咯支,簡直不要臉。”四銘聽到這句話,不再作聲。
第二日,四銘看見自己太太用了那塊綠肥皂了。
《肥皂》寫於1924年,這時經過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失敗,“五四”時期的先進的知識分子,更加深刻的認識到積澱在國民頭腦中的封建倫理思想對於政治革命進程的巨大制約作用和發動一場思想啟蒙運動的必要性。因此反對封建主義的舊道德和提倡民主主義的新道德,是思想啟蒙運動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文學是宣傳這種運動思想的有利工具,當時的很多作家都堅守著文學的這塊陣地,向封建主義不斷發起猛烈的攻擊,做為文學革命旗手的魯迅也把文學作為投槍和匕首向封建主義宣戰。
四銘
接受了西方現代文化熏陶的知識分子。四銘的世界中,家庭佔據著絕對的核心,對妻子和孩子的些許不滿中,更多的是對她(他)們濃濃的在意和關愛!尤其是他對兒子學程堅持練習八卦拳的讚許,以及妻子發現他內心不可告人的秘密后不斷在言語上搶白他時,他態度上的“支吾”和因為緊張臉上流下的油汗。可見,即使是耳後帶著陳年泥垢又脾氣暴躁的妻子,他也是非常看重的。恐懼是因為擔心失去,失去妻子和孩子的愛戴和敬畏,就是失去了家庭原有的秩序和溫暖,這是四銘最在乎的。
四銘太太
《肥皂》中的四銘太太沒有自己的名字,文中只有一個“四銘太太”的稱呼,這個稱呼直接暴露了她作為丈夫從屬的位置。但她的性格卻愛憎分明:在得到丈夫特意買給她的肥皂后,她用對丈夫的絕對認同來表達自己的感謝和溫柔;發現丈夫竟然是因為對一個年青孝女產生了異樣心思之後,她突然變得憤怒刻薄。但最終,她還是極為珍稀地使用了那塊包含著屈辱的肥皂“成為他慾望投射的消費品”,並且使用的肥皂越來越高級了,這是主動配合丈夫對孝女的性慾轉移。
女乞丐
女乞丐,這位十八九歲的姑娘應該在這個年紀出嫁,進而為人婦為人母,但是她如今只能乞討;她靠乞討維持自己和祖母的生計,但在這個問題上,她應該“討得一點什麼,便都獻給祖母吃,自己情願餓肚皮”。一方面,她面臨的社會沒能給她提供另外出路的處境被掩蓋;另一方面,她把乞討來的食物先給祖母吃這一行為本身所包含的對親人的關愛、對弱者近乎本能的同情心被忽略。她個人的意志自由已經全然被替換為一個孝女應該承擔的義務,如果不那麼做,她將無法獲得合法的存在,更不能成為表彰的對象,反而會遭到社會的嚴厲譴責。
主題思想
《肥皂》通過場景呈現和戲劇性反諷,揭示了儒家倫理維護者的情色想象和潛藏在家庭倫理之下的個人情色慾望,從而解構了傳統儒家倫理。
小說通過場景的呈現,對傳統儒家倫理中的父子倫理、夫妻兩性倫理等方面一一進行解構,戳穿衛道士的虛偽面貌,揭示了傳統倫理道德的內在腐朽和傳統家庭倫理道德觀的崩塌和顛覆。在《肥皂》中,兩性倫理可以被概括為“看與被看”的模式,這從兩個層面上體現出來。
首先是以大街上的乞討女孩為中心所形成的包圍圈,她被眾多男性觀看。兩個光棍公然對乞討的女性加以調笑和侮辱,而觀看者當中不管是底層流氓還是衛道士,實際上內心都是認同這種調笑並獲得了慾望上的滿足,四銘作為包圍圈中的一員,在聽了兩個光棍對“孝女”的調笑之語后,買了一塊肥皂回家。在四銘、何薇園和張道統三人商討徵文題目時,“孝女”再一次成為他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他們幾個道貌岸然、頗有名望的知識分子談孝女,並非是宣揚儒家傳統中“孝”的觀念,而是以此為借口來宣洩他們內心的色慾。其次是四銘對四銘太太的觀看。四銘遞給太太肥皂,“眼光卻射在她的脖子上”,在四銘眼神的注視下,她不禁面紅耳赤。肥皂是性慾的象徵,四銘將無形的慾望寄託到有形的肥皂之中。對肥皂這個物品極盡鋪陳的物慾化描寫類似於身體描寫,有意把肥皂寫成女性身體的替代物。這種“看與被看”的模式,使女性處於被支配的處境,正如凱特·米利特所發現的:“在我們的社會秩序中,尚無人認真檢驗過,甚至尚不被人承認(但又十足制度化了的),是男人按天生的權力對女人實施的支配。”儒家傳統中的兩性倫理以支配與被支配的對立姿態展示在文本中,質疑了儒家傳統倫理的合法性,動搖了其神聖地位。
有如堅固堡壘似的家庭結構在四銘帶回來一塊包裝頗為講究的葵綠色的肥皂后似乎面臨著崩塌的危機,這種危機表現在四銘和妻子以及子女的層級關係中。四銘回家把肥皂遞給四銘太太,忽然想起了買肥皂的時候女學生笑他“old fool”,他不理解是什麼意思,於是讓自己的兒子去查字典。學程最終查字典知道了這個英文單詞的確切意思,卻不敢對四銘說實話,因為這會觸犯四銘的家長地位和尊嚴。但不可否認的是,學程的心裡會有解不開的謎,即身為道德家的嚴厲父親怎麼會被年輕女學生罵作“老傻瓜”?飯桌上,學程沒有請示父親吃了盤子里的最後一塊菜心,這種行為在四銘看來是不符合禮法的,但他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他在兒子心中的神聖地位發生了改變?四銘因為沒有吃到菜心耿耿於懷,再次借問英文單詞為難學程,並且又一次提起了大街上見到的乞討的“孝女”。但這次四銘太太和兒子站在了統一戰線,揭穿了四銘道德外衣下的情色慾望,罵他“不要臉”。四銘內心潛隱的慾望被四銘太太揭穿,他感到不安,甚至還隱約聽到秀兒在他背後說他不要臉。這些變化都在預示著傳統家庭的崩塌和家庭層級觀念的顛覆。
然而,從結尾段落可以看出,肥皂引發的只是一場無事的風波。個人慾望和家庭倫理并行不悖,慾望被掩藏在傳統布棉袍之下,與傳統道德共同行進著。肥皂最終“被錄用”,四銘太太最終的屈服使她處於被看被消費的位置。有論者分析道:“耐人尋味的是,四銘太太儘管洞察四銘的偽善與壓抑的淫慾,最後還是接受了肥皂的洗禮,消費了肥皂,也成為四銘的消費品。”四銘將投射於大街上乞討女孩的慾望轉移到了所買的肥皂之上,而在四銘太太對這塊肥皂的使用過程中,她被置換為孝女,四銘達到了意淫的效果。四銘太太對肥皂的持續使用,可以把肥皂視為一個譜系:那就是從皂莢到似橄欖非橄欖味的肥皂,再到檀香味的肥皂。這樣一個譜系的綿延,表明了四銘太太一直在主動或被動地消費著肥皂,她在消費肥皂的同時,也在被四銘消費。四銘的家庭雖然因為肥皂事件經歷了風波,四銘的慾望受到了壓制,但最終一切都恢復了原樣,家庭依然秩序井然,四銘太太接受了四銘慾望的想象和性暗示。風平浪靜的結局,表明了魯迅對傳統家庭生命力和傳統儒家倫理虛偽性的深邃洞察。
藝術特色
敘事
《肥皂》採用的是場景直觀呈現的敘事手法,小說以場景之間的內在聯繫構成完整的敘事結構。敘事者超然於人物的世界之外,很少進行敘述干預,因而作者的寫作姿態和倫理訴求也似乎很不明確。毫無疑問,這種情形正是作者通過敘事者的“隱身”努力達到的結果。作者並不希望讀者進行簡單的是非二元判斷,而是在場景之中,體會到道德觀念模糊背後的寫作訴求。敘事者的反諷姿態和作者當時所處的時代環境和個人心境有關。五四運動開啟了反對舊道德,提倡新道德的思想革命,傳統道德處於被批判和反思的境地。
《肥皂》封面
《肥皂》一文明顯的敘事特點就是情節的弱化,作者把視線從情節移向人物,人物取代中心事件,成為敘述的“焦點”。但作者並沒有刻板地就焦點而寫焦點,他進行了獨特的視角操作,巧妙地在焦點周圍豎起三面“反射鏡”,調動三種限知的角色視角,環形地包圍並折射著焦點人物,並通過角色視角流動過程中的交叉互補和對照性揭示,多層次多側面地暴露出焦點人物四銘的虛偽荒唐,形成鮮明的反諷效果。第一個角色視角源自四銘的兒女及街上的小學生。他們代表受新思想新道德薰染,與封建傳統倫理道德相抗衡的年輕一代。從兒子學程的眼中看他父親的形象頗似“上台的老生代這個“老生”買肥皂時的無聊之舉即刻招來了小學生的訕笑,並被譏諷為“old fool”(老傻瓜),氣極敗壞的四銘回家后便對兒女大發無名之火,並於無意識中漸漸流露出不可告人的淫念,以至於連年僅八歲的女兒秀兒都有所察覺。第二個角色視角源自四銘太太,這一視角是揭露四銘卑污靈魂的關鍵,四銘回家送肥皂給她,使她獲得了 短暫的快樂但是,“知夫莫若妻”,得知其買肥皂的前後經過和真實意圖后,她便冷漠起來,晚餐時的“菜心事件”終於引爆了她的滿腔怒火,使她一針見血地戳破了四銘的虛偽面罩。第三個角色視角源自四銘的同夥何道統和卜薇園,他們和四銘是一丘之貉,“知友莫若友”,當四銘提及“孝女”的故事後,何道統馬上就明白了四銘買肥皂的用意,縱聲狂笑起來,並與四銘發生了同感,產生了“共鳴”,三種限知的角色視角順次流動,將焦點人物作了多角度、全方位的立體展示,共同組構成了文本總體上的全知。
意象
在小說中,“肥皂”無疑是一個重要意象,它作為線索串聯全文,小說是圍繞它所引起的發生在這個家庭的事件所展開。但這是從文本最表面的形式可見的,我們結合對文章內容的理解還可以梳理出圍繞“肥皂”這一意象所存在的幾重矛盾衝突性的結構。肥皂在當時的社會來說代表著西方的現代性文化,它進入這個家庭其實象徵著現代西方文明與中國傳統文化的衝突碰撞。同時,在小說中四銘對西化無疑是持反對態度的(儘管這種態度有從早期的支持到現在的批判的轉化的過程),但與精神上這種排斥西方形成衝突的是他將這帶有現代西方文明印記的肥皂買下,也就造成了精神與物質上兩種趨向的衝突。一方面在思想上極力批判排斥西化,但卻在實際的物質生活中逐漸滲透進了西方的物質文明而不自知,這樣的衝突極具張力,對於當時的正處於西方文明衝擊之下的中國社會來說尤其具有諷刺意味。
同時,“肥皂”象徵著的是洗去污垢的清潔,而四銘在肥皂這一物品之上投射的卻是由孝女所引發的不道德的性意識。混混說的“咯吱咯吱遍身洗一洗”觸發了其性聯想,並在潛意識的作用下去買了肥皂給其妻,這肥皂其實折射了四銘內心深處幽暗淫思,而這種由孝女所引發的性意識正是他作為正人君子的面貌所批判的非道德的存在。“肥皂”這一象徵本體潔凈的物品所在小說具體情境下潛藏的卻是不道德的淫邪思想,小說中所構建起的這一衝突無疑是怪誕而荒謬的,而這種荒謬加深了小說所具有的諷刺性,並且具備了現代性小說的特質,使這種諷刺具有了可超越一時一地的解讀。
北京師範學院中文系教授王景山:肥皂是用來去污的,小說中的“肥皂”用來去何處之污呢?小說的主人公四銘買回檀香皂。好像是為了給太太一洗頸部耳後的陳年老泥;街上兩個光棍議論十八九歲的女討飯說的是:“你不要看得這貨色臟。你只要去買兩塊肥皂來,咯支咯支遍身洗一洗,好得很哩!”而當我們讀畢全篇,卻會感到真正應該洗一洗的是四銘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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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