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仙舟
薛仙舟
薛仙舟(1878-1927),廣東香山(今中山)人,早年留學美國、德國,銀行家,中國合作運動的創始人,被譽為“中國合作運動之父”。
紀念薛仙舟的仙舟館
民 族:漢族
籍 貫:廣東香山
生卒年:1878年-1927年
薛仙舟(1878-1927),原名頌瀛,字仙舟,廣東香山人。先生早年肄業於北洋大學法科,曾留學美、德,專攻經濟學;1914年起在復旦任教,宣傳合作主義;1919年創辦中國第一個合作金融機構——上海國民合作儲蓄銀行;1920年起指導早期中國合作事業最重要的理論刊物——《平民》周刊;1927年6月起草中國合作運動綱領性文件《中國合作化方案》;同年9月意外去世,時年49歲。他被稱為中國合作運動的導師。
曾任國立復旦大學校長的吳南軒,在紀念薛仙舟百年誕辰時撰文《大哉薛仙舟師,吾無能名焉》,稱薛仙舟為其“平生受業中外良師中所最心敬崇拜之人”。文章深情地寫道:“先生果何許人耶?稱道者不一。論其生平行事,或曰,熱烈反清排滿,兩次被捕入獄,先生是激進革命黨人也;或曰,主張改造中國舊社會,提倡現代新生活,尤重清潔樸實習慣,以身示範,雖不以強聒人,而鄰里生徒景從者眾,先生是溫和社會改革家也;或曰,洞悉資本制度流弊,提倡折衷經濟學說,先生是理論經濟學家也;或曰,首創中國合作運動,刊《平民》周刊,組織中國合作學社,擬具最完善之《中國合作化方案》,先生是致力推行中國合作運動之大師也;或曰,先後創辦工商銀行及國民儲蓄銀行,先生是偉大金融家也;或曰,既與陳果夫、戴季陶、葉楚傖諸先生過從甚密,亦時與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諸人往還,先生是寬宏大度政治家也;或曰,任教復旦大學十餘年,又兼中央政治學校合作學院課務,先生是循循善誘誨人不倦教育家也。”
革命黨人、社會改革家、理論經濟學家、中國合作運動之大師、金融家、政治家、教育家……諸多身份合在一起,勾勒出薛仙舟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生經歷,其中最值得稱道的當屬“中國合作運動之大師”。
薛仙舟四歲喪母,九歲喪父,幼時生活極為艱辛。由於父母早亡,薛仙舟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后以結婚紀念日為生日。九歲時,薛在親戚資助下入天津中西書院就讀,十六歲考取北洋大學(今天津大學前身)。其時美籍教育家丁家立任北洋大學校長,持校規甚嚴,薛仙舟詆其專制,常借故反對。丁家立憐其聰穎過人,未予深究。
薛仙舟的青少年時代,正值晚清末年,清政府統治搖搖欲墜,康梁一派掀起變法維新的改良運動。年輕的薛仙舟深受改良思潮影響,在校內帶頭講求時務,主張改革,成為學生領袖。北洋大學肄業后,薛仙舟走上激進的革命道路,與友人江為善密謀在惠州各縣發動起義,因消息泄露而被捕。庭審時他鎮定自若,侃侃而談,自稱是洋務派大臣盛宣懷的門生。主審縣令不敢將其定罪,勸勉一番后予以釋放。他的聰敏機智頗受其同鄉唐紹儀稱道,1901年,唐紹儀任天津海關道,選派薛仙舟官費出國,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攻讀經濟學。其後,唐紹儀因公赴美,薛仙舟向其提出轉學深造,隨即獲允轉赴德國柏林帝國大學專攻銀行經濟。留德時薛仙舟曾擔任歐洲留學生監督蒯某的秘書,以微薄薪水支付生活費用。不久蒯某獲罪回國,薛仙舟失去經濟來源,寄於友人賓步程處,靠賓步程一人學費為生,時有捉襟見肘的窘狀,“花五分銀幣買一條腌魚已經是美味了”。
薛仙舟珍惜來之不易的留學機會,他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時間和資源,深入觀察研究歐美社會經濟狀況,試圖找出一條救國的道路。留美期間,薛仙舟常課餘走訪粵籍移民後裔,從中接觸到大量資本主義制度下貧富懸殊、民族歧視的社會現象,逐漸對資本主義制度深惡痛絕,並曾積極組織留美學生響應1905年上海的抵制美貨運動。他尤其痛恨日常商業交易行為,認為“有了交易之後,社會上個人間的現象,就是一味使我的交易戰勝他人交易……無謂幫援他人,增進幸福,且人人都只願以小犧牲,獲得最大利益,便拚命謀求……最後的利器就是開仗。”到德國后,他發現一股新的思潮,即被稱為“介於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之間的第三條道路”的合作主義正在興起。十九世紀中後期,德國人雷發巽率先倡導的信用合作社在歐洲得到廣泛傳播和發展,德國作為合作主義的發源地,其理論更加系統完善,實踐基礎更為堅固。薛仙舟在德國留學期間,經常去聽德國經濟學者關於合作主義的講學,並對德國的合作經濟進行了深入的考察研究。在他看來,合作主義主張民眾的聯合與合作,摒棄了資本主義制度下人與人之間赤裸裸的剝削關係,通過和平的改良實現一個人人和諧共存的理想社會,因而具有經濟改造與社會改造雙重功能。他曾用比喻說:有一棵劣樹不方便一下砍斷,我們就從別處移植來一棵好樹種在旁邊並精心培育,將劣樹的雨露和陽光都佔用了,劣樹自然會死掉。從此,薛仙舟放棄了早年堅持的激進主義革命思想,開始主張通過建立合作經濟制度對社會進行和平改造,成為一名溫和的合作主義者。確立從事合作事業的信仰后,無論當何時、居何處、做何事,他總不忘為合作主義宣傳吶喊,其執著與最虔誠的傳教士無異。
回國后,薛仙舟一邊實地考察,一邊開始宣傳合作思想。他找到一個絕佳的實踐舞台——復旦公學(今復旦大學前身)。復旦公學是我國第一所由民間力量創辦的私立高等學校,時任校長的是印尼歸國華僑、耶魯大學畢業的李登輝。李登輝以母校耶魯為楷模,汲取大學服務社會的精神來辦學,極力創造寬鬆的環境,吸引、保護各種新思潮,為改造社會服務。1914年,薛仙舟應李登輝邀請到復旦任教,講授德文、公民、經濟等課程。李登輝對薛仙舟的人品和學問十分敬重,讓他代替自己擔任復旦教務長一職。1917年,復旦鑒於文史科已為清華、北大與東吳大學等所專擅,遂以經濟學為立校特色;又根據上海工商業發達的實際情況,創設商科,並迅速發展成復旦規模最大、實力最強的學科,也成為薛仙舟宣傳合作思想、培養合作人才的基地。
新文化運動期間,合作思想隨著其他新思潮一起湧入中國,首先在知識分子及商界內得到廣泛傳播。為了進一步推廣合作制度,1918年,薛先舟專程赴美搜集了大量合作制資料,以此作為教學和實踐的理論基礎。同時他還鼓勵學生學以致用,於實踐中更深層地認識、推廣合作制度。1919年10月,薛仙舟聯合部分復旦師生,自籌資金,創辦我國第一個信用合作社——上海國民合作儲蓄銀行(簡稱合作銀行),並任首任行長。合作銀行是中國最早的合作金融組織,也是我國早期合作運動重要成果之一。在“以合作精神發展國民經濟、補助小資本營業”理念的引導下,合作銀行開設了公積金,實行儲蓄存戶與股東均分紅利。薛仙舟提倡義務平民教育,並將各種業務實踐與商科教學緊密結合起來。他認為,合作銀行是商科學生重要的實習場所,因此在校內、校外均設立了營業部,鼓勵學生們深入社會,親身了解平民百姓的切實需要,部分學生還被任命為主管,承擔起一些重要職務。在校方的支持下,時任副行長的復旦學生卞燕侯曾專程赴天津考察銀行錢莊,為經營銀行積累經驗。由於較好地與社會情況相結合,銀行經營時間長達十餘年,而同期其他院校組辦的合作社大多僅能生存兩年。隨著銀行業務的展開,合作思想對復旦學生的影響也與日俱增。應學生要求,學校創辦了“合作食堂”,由同學管理全校膳食。
1920年,復旦學生李榮祥、黃華表、毛飛等組織“《平民》周刊社”,發行《平民》周刊,1922年將“《平民》周刊社”更名為“平民學社”。學生們成立平民學社的初衷是教育救國。這些年輕人深受新文化狂瀾的洗禮,沉醉於各種救亡思想的激烈交鋒,同時又深感新文化運動脫離民眾基礎,僅是知識分子的自我覺醒。發行周刊,是希望以此教育平民,喚醒民眾覺悟。不久學生們就發現,為生計奔波的工人和農民對他們的大聲疾呼無動於衷,《平民》周刊發行寥寥。薛仙舟的到來改變了平民學社。他告誡學生,社會改造不能依靠空泛的語言,只有腳踏實地為平民做實事,才能得到民眾的關注和支持。他建議學社以研究合作社思想為中心,在中國宣傳能使工農大眾受益的合作運動,並把留學歐美期間收集的合作書籍和資料交給學社成員翻譯發表,使學生們深受鼓舞。從第五期開始,《平民》周刊成為以研究宣傳合作思想為中心內容的刊物,開始進行有組織、有計劃的合作思想宣傳工作。此後,平民學社還與國際合作聯盟建立聯繫,將中國的合作事業介紹給世界各國,成為中國合作事業對外交流的一個窗口。
轉型后的《平民》吸引了包括國共兩黨早期領袖在內的眾多思想活躍的青年,因而獲得強大的生命力。留學美國的徐志摩給《平民》寫來長信,談及老家浙江夏溪農民深受高利貸剝削一事,希望平民學社能將眼光轉向農村。當時旅日學習合作思想的共產黨早期領袖於樹德,在《平民》上發表了《日本新創立的一個“消費合作社”》等文章。早期工人運動領袖鄧中夏也為《平民》寫過稿。《平民》引起大眾的關注,發行量猛增。辦刊四年間,學社共發表了800餘篇有關合作主義的文章,其中約600篇為譯文,200多篇為學生和投稿人自己撰寫。1924年7月,學社因社友四散而中輟,《平民》也隨即停刊。上海國民合作儲蓄銀行和《平民》周刊的并行運作,是薛仙舟合作運動實踐雙管齊下、理論與實務並重的集中體現。先生任教十餘年間,一直高舉合作主義的鮮明旗幟,通過創辦合作銀行和指導《平民》周刊,使合作主義思想紮根於眾多優秀青年知識分子心中,也為後來合作主義的全國性傳播與實踐鋪就道路。他的學生中,余井塘、壽勉成、許紹棣、王世穎、張廷灝等人成為合作事業的有力支持者。壽勉成、王世穎日後還擔任了“國民政府”合作事業管理局的第一、二任局長。
國民黨元老陳果夫,早年曾師從薛仙舟學習德文。據陳果夫回憶,“先生與人只談合作主義”,因此在德文課上,陳果夫更多接觸到的是薛仙舟的合作主義思想。受其影響,陳對合作主義篤信不疑。1920年,陳果夫在上海組織“上海合作同志社”,專門從事合作研究與宣傳。1927年6月,南京國民政府成立,薛仙舟應陳果夫請求,起草了《中國合作化方案》。方案以實現全國合作共和為宗旨,系統闡述了在全國範圍內普及推廣合作運動的理念,並提出合作執行部門(全國合作社)、合作教育部門(合作訓練院)、合作金融部門(全國合作銀行)三足鼎立的合作化構想,集中體現了薛仙舟“以合作救中國,以合作治中國”政治主張。全國合作社是全國合作運動的總機關,以發起、組織、指導、監督和資助全國合作事業為職能,對全國經濟和民眾本身實施改造,以奠定合作共和之經濟、政治基礎。在機構設置和規劃上,薛仙舟格外重視人才選拔,他曾說,“倘人之自身,不先徹底改造,則雖有絕好的制度,也是徒然”。他對人才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和期望,他說“倘要民眾本身的改造,則必須先有人才,他們自身曾經受過嚴密的訓練,具有許身於民眾的決心……投入民眾之間,與民眾共同生活,共同嘗甘苦。去服務民眾,教導民眾,輔助民眾,使民眾與之同化……必如此然後民生主義始能真正實現,革命才算是成功。”為此,薛仙舟把全國合作社社員分為四等:普通社員、基本社員、特別社員和贊助社員,並特別說明“有決死精神者歸屬特別社員,為實現合作共和之核心,是所有社員中最重要的一種。”
合作訓練院是合作事業的教育部門,旨在通過宣傳、教育和培訓,使一般民眾接受合作思想,了解合作社的知識和組織原則,在全國營造民主與合作的氛圍。薛仙舟重視婦女在合作運動中的地位,因此合作訓練院專設女子部,訓練女合作員。他的理由是,“在民眾中做工作,女子至為重要。四百兆的民眾中,有二百兆是女民眾,沒有女子工作,是不易成功的。合作以家庭為本位,女子乃家庭的中心。女子如不了解合作,贊助合作,合作前途,障礙滋多。男子的生活,最易受女子的影響,故女子尤須受特別的訓練,
助成男子刻苦耐勞的簡單生活。”
全國合作銀行是信用合作的中央調劑機構,也是合作運動的核心。因此在整個方案中,薛仙舟對全國合作銀行的規劃最為詳細,從招股派息,到組織人事、營業範圍、地點分佈等都作了說明。他還主張,全國合作銀行有發行長期債券之特權,專做住房合作、農業合作、勞農事業等等之長期放款。方案指出,上海是天然的消費合作、住房合作、信用合作的中心,所以全國合作銀行總行設在上海,並隨時在國內各地酌設分行。為聯絡華僑,吸收僑資,在海外也設立分行。
薛仙舟著述極少,《中國合作化方案》是他一生從事合作研究與實踐的結晶。方案理念清晰、特點鮮明:其一,薛仙舟人治觀念濃厚,因而在方案中他兼重合作組織的經濟改造與社會改造雙重功能,希望把制度的革新與人的改造統一起來。其二,薛仙舟希望藉助國家權力構建全國化的合作事業體系,由上而下地推進合作事業。當時除了比利時農民互助社外,各國還沒有這樣的先例。薛仙舟並未如他人一樣沿襲照搬國外的做法,而是根據實踐和國情提出了超越傳統的理論。其三,薛仙舟把合作社看作實現民生主義的最佳途徑,主張都市與農村應同時推進合作事業。他說:“及至每個小村落,每個工廠,每個團體,每條馬路,每條里弄,皆有合作機關星羅棋布,全國合作化了,然後全國問題才能根本解決,革命才算真的成功。”
薛仙舟起草方案的時候,正值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大規模的國家建設提上日程。選擇何種建設方略,實為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方案完成後,胡漢民、陳果夫等國民黨高級官員對他大加讚許,陳果夫還向蔣介石力陳合作社乃“抵制共產主義,實行階級協調”的一大法寶。蔣介石當即接見薛仙舟,表示全國統一后即組織實施該方案。不久,“國民政府”決定設立經濟設計委員會,由薛仙舟主持,藉此推行中國合作化工作。另一方面,薛仙舟卻面臨“進退兩難之勢”。1927年8月7日,薛仙舟致函陳果夫,稱葉楚傖再三敦促他前去主持籌備農民銀行。在薛仙舟的構想中,這個農民銀行就是方案中的全國合作銀行。他十分高興,認為如籌劃成功,實為“我國大規模的合作運動之一絕好機會”。他在猶豫,是等整個方案決定后按計劃推進,抑或立即先行籌備合作金融機構。世事難測,還未等薛仙舟做出決定,8月13日,蔣介石、胡漢民就在國民黨內部爭鬥中失利而被迫辭職,推行合作方案的計劃遭遇波折。多年的理想在將要實施之際又化為泡影,薛仙舟備受打擊。
1918年,復旦開設我國最早合作社。
2005年9月,復旦大學百年華誕,仙舟圖書館被改建為“復旦大學校史館”,薛仙舟從事合作運動的珍貴史料就珍藏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