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南渡
唐代詩人溫庭筠創作的七言律詩
《利州南渡》是唐代詩人溫庭筠的作品。這是一首寓意於景的抒情詩,詩人以樸實、清新的筆觸描繪了一幅聲色並茂、詩情畫意的晚渡圖,抒發了詩人慾步范蠡後塵忘卻俗念、沒有心機、功成引退的歸隱之情,反映了詩人淡泊仕途、厭倦名利的心境。
詩的開頭寫渡口和時間,接著寫江岸和江中景色,進而即景生情,點出題意。全詩脈絡清晰完整,色彩明朗;用詞樸實無華,清新自然;境界閑適曠遠,極富神韻。此詩入選《唐詩三百首》,是膾炙人口的名篇。
利州南渡
澹然空水對斜暉,曲島蒼茫接翠微。
波上馬嘶看棹去,柳邊人歇待船歸。
數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
誰解乘舟尋范蠡,五湖煙水獨忘機。
⑴利州:唐代屬山南西道,治所在今四川廣元,嘉陵江流經其西北面。南渡:指渡嘉陵江。
⑵澹(dàn)然:水波閃動的樣子。對:一作“帶”。
⑶翠微:指青翠的山氣。
⑷“波上”句:指未渡的人,眼看著馬鳴舟中,隨波而去。波上:一作“坡上”。棹(zhào):船槳,代指船。
⑸“數叢”句:指船過草叢,驚散群鷗。
⑹范蠡(lǐ):字少伯,春秋時楚國人,為越大夫,從越王勾踐二十餘年,助勾踐滅吳國后,辭官乘舟而去,泛於五湖,莫知所終。
⑺五湖煙水:據《吳越春秋》稱,范蠡功成身退,乘扁舟出入三江五湖,沒人知道他最終到哪裡去了。五湖,指太湖和它附近的幾個湖,這裡泛指江湖。忘機:舊謂鷗鷺忘機,這裡有雙關意,指心愿淡泊,與人無爭。
夕陽正斜照在空闊的水面上,曲折的小島連接翠綠的群山。
江面上傳來馬的嘶鳴看船歸,柳蔭下的人們等待著船靠岸。
廣闊沙草從中群鷗四處飛散,萬頃江田上空孤鷺展翅飛翔。
誰能像范蠡一樣乘著小木船,在遼闊的江湖上面自由飄蕩。
溫庭筠一生政治上很失意,不僅屢次應試不中,而且因為語言多犯忌諱,開罪了皇帝和宰相(唐宣宗和令狐綯),長被擯抑,只好到處流轉,做一個落魄漂泊的才子。這首詩是溫庭筠行旅於利州(治今四川廣元)渡江時所作。
詩人來到了嘉陵江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開闊清澄的江面,波光粼粼而動,夕陽映照在水中,閃爍不定;起伏彎曲的江島和岸上青翠的山嵐在斜暉的籠罩下,一片蒼茫。這一聯寫江景,交待了行程的地點和時間:日暮時江邊渡口。因為詩寫的就是渡江情景,所以首聯從此著筆,起得非常自然。頷聯緊承上聯,寫人馬急欲渡江的情形:渡船正浮江而去,人渡馬也渡,船到江心,馬兒揚鬃長鳴,好像聲音出於波浪之上;未渡的人(包括詩人自己)歇息在岸邊的柳蔭下,等待著渡船從彼岸返回。這兩聯所寫景物都是詩人待渡時岸邊所見,由遠而近,由江中而岸上,由靜而動,井然有序。
接下來,頸聯寫渡江,船過沙灘,驚散了草叢中成群的鷗鳥;回望岸上,江田萬頃,一隻白鷺在自由自在地飛翔。這一聯巧用數量詞,不但屬對工穩,而且深化了詩境。群鷗棲息沙草之間,可見天時向晚,飛鳥歸巢,所以萬頃江田之上只有一鷺飛翔。這幅色彩鮮明的畫面強烈地渲染了江邊的清曠和寂靜。後來李清照《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中有“爭渡,爭渡,驚起一灘歐鷺”的詞句,其境界正與此聯上句所展示的畫面相類似,而下句江田白鷺的空闊悠深和王維的“漠漠水田飛白鷺”(《積雨輞川庄作》)更是神韻同出。
前面三聯描繪了一幅寧靜而充滿生機的利州南渡圖,作為餬口四方、疲於奔走的詩人摹然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不能不觸景生情,遐想聯翩。所以尾聯偶然興起了欲學范蠡急流勇退,放浪江湖的願望。這兩句的言外之意是,自己便有淡泊遺世,忘卻機心之志,也沒有人能夠理會。
溫庭筠的詩中曾有“自笑謾懷經濟策,不將心事許煙霞”(《郊居秋日有懷一二知己》)的自負與自嘲,這裡卻浩然有歸隱之志,實際上是失意后的無奈之語。“獨忘機”,其實並不能忘機。這一點和范蠡也是共通的。范蠡是因越王勾踐難共安樂才辭官隱遁的。所以,兩個人都可謂是極有機心的人。
這首詩描寫行旅在利州南渡時的所見所感,景物描寫江中,岸上交遞著墨,層次分明,色彩清麗,靜中有動,栩栩如生,特別是頸聯,是被人們傳誦的寫景名句。最後觸景興感,自然真切。全詩八句,無不與“水”相關,但清雋而不堆砌。在章法上,此詩別具一格,不落俗套。按照律詩的一般規律,前後四聯,起承轉合,各有所歸。此詩前三聯卻遞相承接,景物描寫得很充分,意境幽遠淡雅。尾聯由寫景轉而遐思,但仍從“舟”、“水”絻結,以致轉中有合,脈絡依然清晰完整。有人說,溫庭筠的以山水、行旅為題材的詩多感慨深切,氣韻清澈,以這首詩來看,確實如此。
《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水帶斜暉加“淡然”字,妙!分明畫出落日帖水之時,不知其是水“淡然”,斜暉“淡然”也。再加“曲島蒼茫”字,妙!曲島相去甚近,而其蒼茫之色,遂與翠微不分,則一時之荒荒抵暮,真更不能頃刻也。三、四,“波上馬嘶”、“柳邊人歇”,妙,妙!寫盡渡頭勞人,情意迫促。自古至今,無日無處,無風無雨,而不如是,固不獨利州南渡為然矣(首四句下)。日愈淡,則島愈微;渡愈急,則人愈嘩。於是而鷗至鷺飛,自所必至。我則獨不曉其一一有何機事,紛紛直至此時,始復喧求歸去耶?未以范蠡相諷,正如經云:如責蜣螂成妙香,佛固必無是理矣(末四句下)。
《唐詩鼓吹箋注》:朱東岩曰:一二寫是日南渡晚色,三四寫渡頭勞人,情意迫促,自古至今,無日無處而不然者,不獨一利州為然也。五六即“鷗散”、“鷺飛”,以逼出八之“獨忘機”三字耳。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水帶斜暉”以下十一字,只是寫天色將暝,妙在“水”字上加一“空”字,而“空”字上又加“淡然”二字,以反挑下文之“棹去船歸”,見得水本無機,一被有機之人紛紛擾亂,勢必至於不能空、不能淡而後已,則甚矣機心之不可也。三四寫日雖已晡,人馬不堪並渡。五六寫人方爭渡,禽鳥為之不安。吾不知人生一世,有何機事,必不容己,碌碌皇皇,至於如此,真不足當范少伯之一哂也已!
《古唐詩合解》:此聯野渡如畫(“波上馬嘶”二句下)。“獨”字與“一”字應,與“誰解”字相呼,言獨有范蠡忘機,而世人不但不能學,且不能解也(末二句下)。前解寫渡,后解因所渡之事而別以興感也。
《精選評註五朝詩學津梁》:高曠貞優之致,落落不群。
溫庭筠,唐代詩人、詞人。本名岐,字飛卿,漢族,太原祁縣(今山西祁縣東南)人。富有天才,文思敏捷,每入試,押官韻,八叉手而成八韻,所以也有“溫八叉”之稱。然恃才不羈,又好譏刺權貴,多犯忌諱,取憎於時,故屢舉進士不第,長被貶抑,終生不得志。官終國子助教。精通音律。作詩凡信叉手而八韻成,時號“溫八叉”詩與李商隱齊名,世稱“溫李”,詞與韋莊並稱“溫韋”。工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其詩辭藻華麗,穠艷精緻,內容多寫閨情。其詞藝術成就在晚唐諸詞人之上,為“花間派”首要詞人,對詞的發展影響較大。在詞史上,與韋莊齊名,並稱“溫韋”。存詞七十餘首。後人輯有《溫飛卿集箋注》等。
溫庭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