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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
張愛玲著小說集
《傳奇》初版的確切時間是1944年8月15日,上海“雜誌社”印行,平裝。初版的《傳奇》收入了十個張愛玲在1943-1944年發表的中、短篇小說,它們分別是:《沉香屑·第一爐香》、《沉香屑·第二爐香》、《茉莉香片》、《心經》、《花凋》、《年輕的時候》、《傾城之戀》、《金鎖記》、《封鎖》、《琉璃瓦》;再版時加入了一篇《傳奇·再版的話》。1947年出版《傳奇增訂本》時加收了五個短篇,分別是:《紅玫瑰與白玫瑰》、《留情》、《鴻鸞禧徠》、《桂花蒸·阿小悲秋》、《等》,另有前言《有幾句話與讀者說》和跋語《中國的日夜》。此後,由香港天風出版社和台灣皇冠雜誌社分別出版的《張愛玲短篇小說集》都是《傳奇增訂本》的翻版,其中香港天風版的書前有張愛玲寫的序。
《傳奇》是張愛玲解放前唯一的一個小說集,同時也代表了她創作的最高成就,一經發表便轟動了當時的上海文壇。“從1943年到1945年,張愛玲是上海最走紅的作家”。
《傳奇》所表現的大多是上海中上層階級和抗戰時期香港人的生活情形,作者以一種十分冷靜的態度,彷彿不動聲色地講述著一個個遙遠而動人的傳奇。
張愛玲筆下的洋場社會,乃是西方現代文明和東方最古舊最腐朽的封建文化結合的畸形產物,她在揭示這種畸形社會生活時,所選擇的特殊角度是兩性關係、婚姻關係和親情關係。與五四時期大多數女作家所表現的婚姻、愛情、母愛的主題相反,張愛玲所表現的是人性中醜惡卑劣的一面,她的所有作品似乎都在告訴人們:人間無愛,至多有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
在她的作品中,反覆出現的是現代人的疲憊感,婚姻制度的不合理,夫妻關係的虛偽以及不負責任的婚外情調,甚至於瘋狂的性報復與亂倫關係等等。從而反映了在舊的傳統觀念面臨挑戰而新的道德體系尚未確立,表現了40年代這一特定時期的西方現代文明和東方封建文化結合的畸形商業社會生活圈中那種普遍的迷惘、失落與瘋狂。
《沉香屑·第一爐香》:薇龍這一開壁櫥,不由得回憶到今年春天,她初來的那天晚上,她背了人試穿新衣服,那時候的緊張的情緒。一晃就是三個月,穿也穿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交際場中,也小小的有了點名了;普通一般女孩子們所憧憬著的一切,都嘗試到了。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么?如此看來,像今天的這一類事,是不可避免的。梁太太犧牲年輕的女孩子來籠絡司徒協,不見得是第一次。她需要薇龍做同樣的犧牲,也不見得限於這一次。唯一的推卻的方法是離開了這兒。
《徠沉香屑·第二爐香》:羅傑坐車往高街去,一路想著,他對於這件事,看得太嚴重了,怕羞是女孩子的常態,愫細生長在特殊的環境下,也許比別人更為糊塗一些;他們的同居生活並不是沒有成功的希望。目前的香港是昨天的愉快的回憶的背景,但是他們可以一同到日本或是夏威夷度蜜月去,在那遙遠的美麗的地方,他可以試著給她一點愛的教育。愛的教育!那一類的肉麻的名詞永遠引起他的反感。在那一剎那,他幾乎願望他所娶的是一個較近人情的富有經驗的壞女人,一個不需要"愛的教育"的女人。
《茉莉香片》:傳慶想著,在他的血管中,或許會流著這個人的血。呵,如果……如果該是什麼樣的果子呢?該是淡青色的晶瑩多汁的果子,像荔枝而沒有核,甜裡面帶著點辛酸。如果……如果他母親當初略微任性、自私一點,和言子夜訣別的最後一分鐘,在情感的支配下,她或者會改變了初衷,如果她不是那麼瞻前顧後——顧后!她果真顧到了未來么?她替她未來的子女設想過么?她害了她的孩子!傳慶並不是不知道他對於他母親的譴責是不公平的。她那時候到底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有那麼堅強的道德觀念,已經是難得的了。任何人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也只能夠"行其心之所安"罷了。他能怪他的母親么?
《心經》:小寒站在門口,楞了一會,也走進客室里來。陽台上還曬著半邊太陽,她母親還蹲在涼棚底下修剪盆景。小寒三腳兩步奔到陽台上,豁朗一聲,把那綠磁花盆踢到水溝里去。許太太吃了一驚,扎煞著兩手望著她,還沒說出話來,小寒順著這一踢的勢子,倒在竹籬笆上,待要哭,卻哭不出來,臉掙得通紅,只是乾咽氣。許太太站起身來,大怒道:"你這算什麼?"小寒回過一口氣來,咬牙道:"你好!你縱容得他們好!爸爸跟段綾卿同居了,你知道不知道?"
《年輕的時候》:照說,一個規矩的女人,知道有人喜歡她,除非她打算嫁給那個人,就得遠著他。在中國是如此,在外國也是如此。可是……誰不喜歡同喜歡自己的人來往呢?難道她非得同不喜歡她的人來往么?沁西亞也許並沒有旁的意思。他別誤會了,像她一樣地誤會了。不能一誤再誤……果真是誤會么?
《傾城之戀》:白流蘇和范柳原這一對現實庸俗的人,在戰爭的兵荒馬亂之中被命運擲骰子般地擲到了一起,於“一剎那”體會到了“一對平凡的夫妻”之間的一點真心。摘---“流蘇到了這個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邊,一個人彷彿有了兩個身體,也就蒙了雙重危險。一彈子打不中她,還許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殘廢了,她的處境更是不堪設想。她若是受了傷,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橫了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沒有孤身一個人死得乾淨爽利。她料著柳原也是這般想。別的她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金鎖記》:七巧低著頭,沐浴在光輝里,細細的音樂,細細的喜悅……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來還有今天!可不是,這半輩子已經完了——花一般的年紀已經過去了。人生就是這樣的錯綜複雜,不講理。當初她為什麼嫁到姜家來?為了錢么?不是的,為了要遇見季澤,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澤相愛。她微微抬起臉來,季澤立在她跟前,兩手合在她扇子上,面頰貼在她扇子上。他也老了十年了,然而人究竟還是那個人呵!他難道是哄她么?他想她的錢——她賣掉她的一生換來的幾個錢?僅僅這一轉念便使她暴怒起來。
《封鎖》:電車停了,馬路上的人卻開始奔跑,在街的左面的人們奔到街的右面,在右面的人們奔到左面。商店一律的沙啦啦拉上鐵門。女太太們發狂一般扯動鐵柵欄,叫道:"讓我們進來一會兒!我這兒有孩子哪,有年紀大的人!"然而門還是關得緊騰騰的。鐵門裡的人和鐵門外的人眼睜睜對看著,互相懼怕著。
《琉璃瓦》:姚先生大大小小七個女兒,一個比一個美。說也奇怪,社會上流行著古典型的美,姚太太生下的小姐便是鵝蛋臉。鵝蛋臉過了時,俏麗的瓜子臉取而代之,姚太太新添的孩子便是瓜子臉。西方人對於大眼睛、長睫毛的崇拜傳入中土,姚太太便用忠實流利的譯筆照樣翻制了一下,毫不走樣。姚家的模範美人,永遠沒有落伍的危險,亦步亦趨。適合時代的需要,真是秀氣所鍾,天人感應。
《紅玫瑰與白玫瑰》: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在振保可不是這樣的,他是有始有終的,有條有理的。他整個地是這樣一個最合理想的中國現代人物,縱然他遇到的事不是盡合理想的,給他自己心問口,口問心,幾下子一調理,也就變得彷彿理想化了,萬物各得其所。
《留情》:滾燙的紙口袋,在他手裡熱得恍恍惚惚。隔著一層層衣服,他能夠覺到她的肩膀;隔著他大衣上的肩墊,她大衣上的肩墊,那是他現在的女人,溫柔、上等的,早兩年也是個美人。這一次他並沒有冒冒失失衝到婚姻里去,卻是預先打聽好、計畫好的,晚年可以享一點清福艷福,抵補以往的不順心。可是,他微笑著把一袋栗子遞給她,她倒出兩顆剝來吃;映著黑油油的馬路,棕色的樹,她的臉是紅紅、板板的,眉眼都是浮面的,不打扮也像是描眉畫眼。米先生微笑望著她。他對從前的女人,是對打對罵,對她,卻是有時候要說"對不起",有時候要說"謝謝你",也只是"謝謝你,對不起"而已。
《鴻鸞禧》:結婚那天還下雨,婁家先是發愁,怕客人來得太少,但那是過慮,因為現在這年頭,送了禮的人決不肯不來吃他們一頓。下午三時行禮,二時半,禮堂里已經有好些人在,自然而然地分做兩起,男家的客在一邊,女家又在一邊,大家微笑,嘁喳,輕手輕腳走動著,也有拉開椅子坐下的。廣大的廳堂里立著朱紅大柱,盤著青綠的龍;黑玻璃的牆,黑玻璃壁龕里坐著小金佛,外國老太太的東方,全部在這裡了。其間更有無邊無際的暗花北京地毯,腳踩上去,虛飄飄地踩不到花,像隔了一層什麼。整個的花團錦簇的大房間是一個玻璃球,球心有五彩的碎花圖案。客人們都是小心翼翼順著球面爬行的蒼蠅,無法爬進去。
《桂花蒸·阿小悲秋》:主人回來了,經過廚房門口,探頭進來柔聲喚:"哈啰,阿媽!"她男人早躲到陽台上去了,負手看風景。主人花三千塊錢雇了個人,恨不得他一回來她就馴鴿似地在他頭上亂飛亂啄,因此接二連三不斷地撳鈴,忙得她團團轉。她在冰箱里取冰,她男人立在她身後,低聲說:"今天晚上我來。"阿小嫌煩似地說:"熱死了!"她和百順住的那個亭子間實在像個蒸籠。——但她忽然又覺得他站在她背後,很伶仃似的;他是不慣求人的——至少對她他從來沒有求告過。
作者
2021年7月,張愛玲的《傳奇》初版重現版,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