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詞九首

唐代文學家劉禹錫創作的七言絕句

《竹枝詞九首》是唐代文學家劉禹錫的組詩作品。竹枝詞原是古代四川東部人口頭傳唱的一種民歌。這組民歌體詩在形式上都是七絕,可以看成是組詩,但在寫法上與詩有所不同,有人認為這是早期的詞。這些作品從各個側面表現夔州一帶普通勞動人民的生活及其風俗與風情,展現了巴蜀地區的節物風光與生活、生產、愛情與娛樂的場景風貌。這組作品都寓情於景,感情色彩各有側重,一方面既有民風習俗,另一方面又有個人境遇,語言明快淺近,清新活潑,生動流麗,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地方特色。

作品原文


竹枝詞九首(並引)
四方之歌,異音而同樂。歲正月,余來建平,里中兒聯歌《竹枝》,吹短笛,擊鼓以赴節。歌者揚袂睢舞,以曲多為賢。聆其音,中黃鐘之羽,其卒章激訐如吳聲,雖傖儜不可分,而含思宛轉,有《淇奧》之艷。昔屈原居沅湘間,其民迎神,詞多鄙陋,乃為作《九歌》,到於今荊楚鼓舞之。故余亦作《竹枝詞》九篇,俾善歌者颺之,附於末,后之聆巴歈,知變風之自焉。
其一
白帝城頭春草生,白鹽山下蜀江清。
南人上來歌一曲,北人莫上動鄉情。
其二
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其三
江上朱樓新雨晴,瀼西春水縠文生。
橋東橋西好楊柳,人來人去唱歌行。
其四
日出三竿春霧消,江頭蜀客駐蘭橈。
憑寄狂夫書一紙,家住成都萬里橋。
其五
兩岸山花似雪開,家家春酒滿銀杯。
昭君坊中多女伴,永安宮外踏青來。
其六
城西門前灧澦堆,年年波浪不能摧。
懊惱人心不如石,少時東去復西來。
其七
瞿塘嘈嘈十二灘,此中道路古來難。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其八
巫峽蒼蒼煙雨時,清猿啼在最高枝。
個裡愁人腸自斷,由來不是此聲悲。
其九
山上層層桃李花,雲間煙火是人家。
銀釧金釵來負水,長刀短笠去燒畬。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 ● 竹枝詞:原名“竹枝”“竹枝歌”“竹枝曲”,本是樂府《近代曲》名。最早為巴人口頭傳唱的民歌。人們邊舞邊唱,用鼓和短笛伴奏。賽歌時,誰唱得最多,誰就是優勝者。據史書記載,早在戰國時期,楚國荊湘一帶就有“下里”和“巴人”的流行歌曲,“下里”是楚歌,“巴人”是巴歌,楚歌帶有巴風,巴歌帶有楚風,二者相互滲透,互相融合。
● ● 歲正月:唐穆宗長慶二年(822)正月。長慶元年(821)冬,劉禹錫被任為夔州(今重慶市奉節縣)刺史,大約到任時已是次年正月。
● ● 建平:郡名,三國吳置,隋改為巫山縣(參見《隋書·地理志》上巴東郡),今屬重慶市。此當指夔(kuí)州。
● ● 赴節:符合節拍。
● ● 揚袂(mèi)睢(huī)舞:揮袖盡情起舞。睢:無拘束。
● ● 激訐(jié):激越清脆。吳聲:吳地的樂歌。
● ● 中(zhòng)黃鐘之羽:符合黃鐘宮的羽調。
● ● 傖(cāng)儜(níng)不可分:聽不太懂。
● ● 淇(qí)奧(yù):即《詩經·衛風·淇奧》,借指衛國的民歌。
● ● 屈原:戰國時期楚國詩人。沅湘:沅水和湘水,指屈原流放地。
● ● 九歌:屈原所作楚辭作品。
● ● 俾(bǐ):使。颺:即“揚”,傳播。
● ● 巴歈(yú):巴地的民歌。巴即巴郡,約當現在重慶一帶。歈即民歌。
● ● 變風:《毛詩序》:“至於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後人對變風變雅的解說很多,大意是說太平盛世產生的風、雅之詩是正風正雅;而亂世產生的詩歌則失去了雅正平和之氣,故稱變風、變雅。劉禹錫此處使用變風一詞,似乎並非強調世事之治亂,而是側重於體察民俗風情之意。
● ● 白帝城:在今重慶市奉節縣東白帝山上,下臨瞿塘峽口之夔門。東漢初公孫述築城。述自號白帝,因名。三國時劉備為吳將陸遜所敗,退居於此,卒於城中永安宮。
● ● 白鹽山:在今重慶市奉節縣東南長江南岸。蜀江:泛指蜀地境內河流。
● ● 山桃:野桃。上頭:山頭,山頂上。
● ● 蜀江:泛指四川境內的河流。
● ● 衰:凋謝。
● ● 瀼(ráng)西:今重慶奉節瀼水西岸。陸遊《入蜀記》:“土人謂山間之流通江者曰瀼。”縠(hú)文:縐紗似的皺紋,常用以喻水的波紋。
● ● 蘭橈(ráo):船槳的美稱。語從屈原《九歌·湘君》“桂棹兮蘭枻(yì),斫冰兮積雪”中的“蘭枻”化出,南朝宮廷詩中多有使用。
● ● 狂夫:女子對丈夫的稱呼。語出《詩經·齊風·東方未明》:“折柳樊圃,狂夫瞿瞿。”
● ● 萬里橋:故址在今成都南門錦江上。
● ● 永安宮:故址在今重慶奉節縣城內。蜀漢章武二年(222),蜀先主劉備自猇(xiāo)亭戰敗后,駐軍白帝城,建此宮,次年卒於此。
● ● 城西門:此當指奉節城西門。灧(yàn)澦(yù)堆:瞿塘峽口江中的巨石,亦作“猶豫堆”“英武石”,今已炸毀。
● ● 瞿(qú)塘:瞿塘峽,在今重慶市奉節縣。嘈(cáo)嘈:水的急流聲。十二灘:並非確數,猶言險灘之多。
● ● 等閑:無端。
● ● 巫峽:在今重慶市巫山縣東,湖北省巴東縣西。
● ● 個裡:這裡,其中。
● ● 雲間:指雲霧繚繞的高山。
● ● 銀釧(chuàn)金釵(chāi):婦女佩戴的手鐲和首飾,這裡借指盛裝婦女。
● ● 長刀短笠:男子的勞動工具,這裡借指男子。燒畬(shē):燒荒種地。

白話譯文

各地的歌曲,曲調有別而同屬音樂。那年正月,我來到建平,聽到里巷中兒童聯唱《竹枝》,吹短笛,擊鼓來合節拍。唱歌的人揚起衣袖盡情起舞,以唱得多的為最好。聽他們的歌曲,符合黃鐘宮的羽調,結尾激切如同吳地的民歌。雖然這些方言俚語聽不慣、分不清,但情思含蓄婉轉,卻像衛國民歌一樣優美。從前屈原謫居沅湘之間,那裡百姓迎神,唱的歌詞大多鄙俗粗陋,於是為他們創作了《九歌》,到現在荊楚一帶的人還唱著《九歌》擊鼓跳舞。因此我也創作《竹枝詞》九首,讓善歌的人來傳播它。它就附在這小序之後。以後聽巴中民歌的人們,可以知道巴中民歌的變風的來由了。
其一
春天裡白帝城頭長滿青草,白鹽山下蜀江水清見底。
當地人來來往往唱著當地民歌,北方人看著此情景切不要動了鄉情。
其二
鮮紅的桃花開滿山頭,蜀江的春水拍打著山崖向東流。
桃花紅顏容易凋謝就像郎君心意,春水長流不盡恰似我的憂愁。
其三
雨後初晴的陽光照耀著江上的紅樓,瀼西的春江水泛著粼粼微波。
橋東橋西長著美好的楊柳,樹下人來人往唱著民歌。
其四
日出三竿高,春霧已消散,江邊停泊著蜀客的船帆。
托他給我那個冤家捎一封信,冤家就住在成都的萬里橋畔。
其五
江兩岸,山花怒放潔白如雪;村落里,家家戶戶春酒滿杯。
昭君坊中有很多的婦女相伴,她們是從永安宮外踏青回來。
其六
城西門前大江中的灧澦堆,年年被波浪衝擊也不能摧毀。
懊惱的是人心比不上這石頭,一會兒往東去,一會兒又朝西來。
其七
瞿塘峽水刷刷流過十二灘,這裡的道路自古以來很艱難。
總是怨恨人心比不了這江水,無緣無故也會平地掀起波瀾。
其八
巫峽蒼蒼在煙雨迷濛的時節,凄清的猿啼從最高的樹枝上傳來。
這裡愁苦的旅人自然斷腸,但從來不是由於那猿啼聲音悲哀。
其九
山上層層開滿桃花李花,白雲里升起煙火是山上人家。
戴銀釧金釵的婦女下山來背水,持長刀披短笠的男子前去燒荒種莊稼。

創作背景


這組詩當作於唐穆宗長慶二年(822)劉禹錫任夔州刺史時。夔州在長江三峽的上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當地流行著叫“竹枝詞”的民歌形式。劉禹錫非常喜愛這種民歌,他學習屈原作《九歌》的精神,採用了當地民歌的曲譜,製成新的《竹枝詞九首》,描寫當地山水風俗和男女愛情。

作品鑒賞


文學賞析

《竹枝詞九首》是吟詠風土人情的民歌體樂府詩。這組民歌體詩,有的是反映愛情生活的,有的是描寫夔州一帶的山川景物和風土人情的,有人民在白帝城頭和瀼溪橋上唱歌,有昭君坊里和永安宮外的游女,有旅居在此地的婦人托返回成都的船帶信給丈夫,有住在山頭的女子到江邊來取水,男子到山下來燒草灰肥田:九首詩組成了一幅風俗畫。其語言明快淺近,清新流麗,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地方特色。有人認為,這些作品是詞作,是詞文化的開端:用樸實的語言開始寫意中國的文化。
“白帝城頭”一首,開頭兩句寫夔門山水雄闊雋秀之美。“白帝城頭春草生”寫高處。白帝城在瀕臨長江的白帝山上。時值春天,城頭百草茂盛。一個“生”字寫出百草依視線次第出現,又寫出百草滋生之廣。草因城脫俗,城緣草而含生機。“白鹽山下蜀江清”寫低處。蜀江即指白鹽山腳下的一段長江:江水清澈倒映雲天,又有聳入長空的白鹽山作背景,山水互映,各盡其妙。“南人上來歌一曲”寫當地人以雄山碧水為背景放聲高歌。此句雖未直接寫歌的內容與歌的悅耳,但因一、二兩句雄闊靈秀山水的烘托渲染,便自然地表現出歌聲的優美。“北人莫上動鄉情”,筆鋒一轉,寫路上的異鄉人受那歌聲的感染,觸發起思鄉之情。此句當為全詩主旨所在。此詩之妙,其一在動詞傳神,用白描手法勾勒出耐人品味的人物形象;其二在一景兩用,烘托渲染人物形象;其三在意味的綿長婉轉和境界的高遠。
“山桃紅花”一首,寫一位深情女子在愛情受到挫折時的愁怨。這挫折乃是薄情郎的負心,這原是一個很古老的主題,而表現這個古老主題的這首小詩,其情景之渾化無跡,意境之高妙優美,卻是罕見無比的。首兩句,寫女主人公所在之環境:山上桃花盛開,江中春水方渙,春意正濃。唯其如此,才觸動了她的春思,進而引發了她的愁情。與此同時,山上盛開的桃花將見飄零,江間拍岸的碧水卻悠悠無盡,這景象又為她的愁情提供了確切不過的表達形式,於是信手拈來,遂成下兩句抒情語。旖旎的風光和內心的情愫,真可謂妙合無痕。
“江上朱樓”一首,寫當地民俗風情。楊柳本是夾河而生,詩人用“橋東”“橋西”加以重複指示,把人的視線牽移到此,在人的刻意關注中,楊柳也似乎更加繁盛,春的氣息便愈加濃郁可感。把橋上的行人用“人來人去”來表現,以見其熙熙攘攘,人流涌動,充滿了動感,緊接著綴以“唱歌聲”三字,歌聲與往來行人牽引雜合,忙碌而繁鬧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土俗民風的獨特性因這些詞語的重複而得到了更突出的顯示。
“日出三竿”一首,寫女子對丈夫的思念。詩中的“蘭橈”和“狂夫”屬於文人用典,與竹枝詞的風格不合,有賣弄典故之嫌。“狂夫”一詞源自《詩經》,作為婦女稱呼自己丈夫的謙辭,曾被唐代詩人大量使用。這裡既是用典又是時俗,加上詩中女子給遠在成都那個商業興盛、水陸繁忙之地萬里橋的丈夫捎信時思念、嗔怒交織的口吻,生動地表現出女主人公對丈夫怨愛交加的情感。
“兩岸山花”一首,寫春日踏青時所見蜀地民俗及風光。兩岸山花怒放,家家春酒滿懷,一派融融的春意,生活氣息很濃。可在表現農村風情,尤其是山村春色時借用。春天來了,萬物復甦。河開冰融,兩岸花開,雪一樣白,雪一樣連綿一片,異常茂密。這裡詩人不寫稻麥的茁壯,只寫山花的茂盛如雪,以此渲染大自然的欣欣向榮,創造一種豐年的氛圍。糧有餘而釀酒,家家春酒滿銀杯,生活是富足的。飲食不寫雞鴨魚肉的大葷盛宴,只寫用銀杯飲春酒,更顯現農家桃花源式生活的恬淡。同時讓人感受到一種家家舉杯痛飲的喜慶氣氛。兩句詩給人以薦年吉祥安寧的深刻印象。
“城西門前”一首,用波浪不能摧毀灧澦堆起興,並以此比喻“人心不如石”。作者把“人心”和“石”這些原本不相關的物象在特殊的語境聯繫起來,於平常中出新意,使作者要表達的意思形象化。這裡的比喻與“國風”中本體和喻體簡單的一一對應、具體直觀表述的比喻不太一樣,而是用比來表達心中的幽怨愁情,用在對人生感慨和戀情的抒發上。如“人心不如石”句,人心和石本沒有可比性,二者之間本不能構成對應關係,但在具體的語境中,二者卻因用比而建立起意象的聯想機制。詩人把他的人生感悟融進這兩個比喻之中,形象而深刻地傳達心中的隱痛和感傷。
“瞿塘嘈嘈”一首,從瞿塘峽的艱險借景起興,引出對世態人情的感慨。“瞿塘嘈嘈十二灘,人言道路古來難”,就描繪出瞿塘峽的險阻形勢。從“十二灘”中可以想見其險絕情況。面臨著驚濤拍岸、險阻重重的瞿塘峽,詩人由江峽之險聯想到當時的世態人情:“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瞿塘峽之所以險,是因為水中有道道險灘,而人間世道“等閑平地”也會起波瀾,令人防不勝防,真是“人心”比江峽還要兇險。這是詩人發自內心的感慨之言。詩人參加永貞改革失敗以後,屢受小人誣陷,權貴打擊,兩次被放逐。痛苦的遭遇,使他深感世路維艱,兇險異常,故有此憤世嫉俗之言。說瞿塘之險用“人言”提起,意為盡人皆知;嘆人心之險則用“長恨”領出,主語是詩人自己,點出自己在現實的經歷和體察中悟出的人情世態,並且明確表示了自己對它的態度。兩句之間有轉折,也有深入,以瞿塘喻人心之險,在人之言與我之恨之間過渡,命意精警,比喻巧妙,使抽象的道理具體化。
“巫峽蒼蒼”一首,描寫三峽景色,尤其是猿啼的情景,抒發了詩人的斷腸之情。詩意源自酈道元《水經注》“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之說,又以“煙雨”之境增加迷茫凄清之感。而最後兩句翻出新意,與《水經注》上說的舟行三峽聞猿啼而斷腸不同,而是說不聽猿聲也腸斷,再聽猿聲,“愁人”的愁苦之情更是不堪忍受。這樣更深一層,可謂新奇之筆。
“山上層層”一首,表現的是巴東山區人民的勞動生活。全詩宛如一幅風俗畫。詩人以漫山開放的桃花李花和繚繞在藍天白雲之間的縷縷炊煙作為春耕大忙時節的自然背景,在這背景上來點綴並活動著在江邊汲水為炊的婦女和以刀耕火種的原始方式在田園勞作的男子。在這裡,詩人學習了民歌中借代的表現手法,結合夔州山區人民的勞動生活情景,用這兩個特寫鏡頭具體描寫巴蜀山民的勞動生活圖景。這裡不僅從穿著裝束和勞動的內容上突現了山村農民的特徵,帶有鮮明的地方色彩,同時也在男耕女炊、村莊男女各當家的畫面上顯示了勞動人民質樸勤勞的本色。詩中雖無讚美的字樣,但作者的讚美之情卻充溢於那優美的境界之中。在這樣的山村中,能感受到、并力圖表現出它的自然之美,特別是勞動創造之美,又顯示出作者新穎的審美趣味。
總體上說,《竹枝詞九首》是“泛詠風土”之作,不僅吟詠了白帝城頭新生的青草、瀼西新晴后的春水、白鹽山下清流的蜀江、灧澦堆上的波浪、瞿塘峽中的艱難古道、巫峽的煙雨猿啼這些風土習俗,而且還用托物起興的手法,描寫了男女的愛情生活。組詩中提及的春草的綠,春水的清,山桃、朱樓的紅,泱泱江水中船家姑娘對唱歌男子的愛慕、期盼和疑慮,不管是色彩明麗的景物描繪,還是民間男女純潔健康的情感和性格之美都遵循著詩人清麗的審美要求,無不見其“清麗”的意境。詩人擅長對生活中的某個場面進行描寫,從而將一幅幅西南少數民族人民勞動的畫面展示出來,賦予詩歌鮮明的地方色彩和濃烈的異鄉情調。在語言上,詩人吸收民歌的養料多方面對竹枝詞進行再創造,故深得民歌的真髓,既有民歌的活潑明快,又有文人詩的精當優美,兩者韻味交相融合,顯得既清新明朗又含蓄華美,既有鮮明的地方情調和濃郁的生活氣息,又有強烈的抒情意味,創立了一種新詩風。

名家點評

宋人黃庭堅《山谷題跋》:劉夢得《竹枝》九章,詞意高妙,元和間誠可獨步。道風俗而不俚,追古昔而不愧,比之子美《夔州歌》,所謂同工異曲也。昔東坡聞余詠第一篇,嘆曰:“此奔軼絕塵,不可追也。”劉夢得《竹枝》九篇,蓋詩人中了工道人意中事者也。使白居易、張籍為之,未必能也。
宋人王灼《碧雞漫志》:唐時古意亦未全喪,《竹枝》《浪淘沙》《拋球樂》《楊柳枝》,乃詩中絕句,而定為歌曲。
宋人葛立方《韻語陽秋》:劉夢得《竹枝》九篇,其一云:帝城頭春草生,白鹽山下蜀江清。”其一云:“瞿塘嘈嘈十二灘,此中道路古來難。”其一云:“城西門前灧澦堆,年年波浪不曾摧。”又言昭君坊、瀼西春之類,皆夔州事。乃夢得為夔州刺史時所作。而史稱夢得為武陵司馬,作《竹枝詞》,誤矣。
明人陸時雍《唐詩鏡》:竹枝詞俚而雅。
明人敖英《唐詩絕句類選》:竹枝絕唱,後人苦力不逮。
明人黃生《唐詩摘鈔》:諸詩生成《竹枝》聲口,與絕句不同,即其調以想其聲,真足動心悅耳。
明人毛先舒《詩辯坻》:詩有近俚,不必其詞之閭巷也。劉夢得《竹枝》,所寫皆兒女子口中語,然頗有雅味。
清人宋顧樂《唐人萬首絕句選評》:《竹枝詞》本始自劉郎,因巴渝之舊調而易以新詞,自成絕調。然其樂府諸作,篇篇皆佳。
清人吳瑞榮《唐詩箋要》:按此詞起於《巴渝》,唐人所作皆古蜀中風景,後人效此體於他地為之,非古矣。
近人俞陛雲《詩境淺說續編》:(其一)此蜀江《竹枝詞》也。首二句言夔門之景,以疊字格寫之,兩用“白”字,以生韻趣,猶“白狼山下白三郎”,亦兩用“白”字,詩中偶有此格。后二句言南人過此,近鄉而喜;北人溯峽而上,則鄉關愈遠,鄉思愈深矣。(其二)前二句言仰望則紅滿山桃,俯視則緣浮江水,亦言夔峽之景。第三句承首句山花而言,郎情如花發旋凋,更無餘戀。第四句承次句蜀江而言,妾意如水流不斷,獨轉迴腸。隔句作對偶相承,別成一格,《詩經》比而兼興之體也。(其六)首句言灧澦堆所在之地。次句言數十丈之奇石,屹立江心,千百年急浪排推,凝然不動。后二句以石喻人心,從《詩經》“我心匪石”脫化,言人心難測,東西無定,遠不如石之堅貞。慨世情之雨雲翻覆,不僅如第二首之嘆郎情易衰也。(其七)首言十二灘道路艱難,以質樸之筆寫之,合《竹枝》格調。第四直(按指“城西門前灧澦堆”)以石喻人心,此首以水喻人心。后二句言翟唐以險惡著稱,因水為萬山所束,巨石所阻,激而為不平之鳴,一入平原,江流漫緩矣。若人心則平地可起波瀾,其險惡殆過於瞿唐千尺灘也。

作品影響


劉禹錫的《竹枝詞》在民間流傳很廣,創作后不久便流傳到長安、洛陽,成為流行的新歌詞。其傳唱時間甚久。據邵博《聞見后錄》記載:“夔州營妓為喻迪孺扣銅盤,歌劉尚書竹枝詞九解,尚有當時含思宛轉之艷。”又據胡仔《苕溪漁隱叢話》中說:“余當夜行苕溪,聞舟人唱漁歌,歌中有此後兩句,余皆雜俚語,豈非夢得之詞自巴逾傳至此乎。”可知《竹枝詞》一直到宋代還在傳唱。

作者簡介


劉禹錫(772—842),唐代文學家、哲學家。字夢得,洛陽(今屬河南)人,自言系出中山(治今河北定縣)。貞元(唐德宗年號,785—805)年間擢進士第,登博學宏辭科。授監察御史。曾參加王叔文集團,反對宦官和藩鎮割據勢力,被貶朗州司馬,遷連州刺史。后以裴度力薦,任太子賓客,加檢校禮部尚書。世稱劉賓客。其詩通俗清新,善用比興手法寄託政治內容。《竹枝詞》《柳枝詞》和《插田歌》等組詩,富有民歌特色,為唐詩中別開生面之作。有《劉夢得文集》。
劉禹錫
劉禹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