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嫵·新月

眉嫵·新月

《眉嫵·新月》是宋末詞人王沂孫的詞作,是為歌詠新月以寄託故國山河破碎之悲憤的作品,寫於南宋覆亡之後。上片寫賞玩新月之感,句句寫新月,處處盼月圓。下片放開筆勢,立足於宇宙歷史視角,縱論盈虧圓缺的演變,寫出遺民心中長夜漫漫、祈盼殷殷的憂思。收拍又作頓宕,含月輪盈虛有時,而山河舊影復現無期之慨。全詞以新月意象象徵,映襯淪亡故國的殘缺,或寫景寓情,或雙關運典,意象柔麗而蒼涼,情景深惋而沉鬱。

作品原文


眉嫵·新月
漸新痕懸柳,淡彩穿花,依約破初暝。便有團圓意,深深拜,相逢誰在香徑。畫眉未穩。料素娥、猶帶離恨。最堪愛、一曲銀鉤小,寶簾掛秋冷。
千古盈虧休問。嘆慢磨玉斧,難補金鏡。太液池猶在,凄涼處、何人重賦清景。故山夜永。試待他、窺戶端正。看雲外山河,還老桂花舊影。
眉嫵·新月
眉嫵·新月

註釋譯文


註釋

⑴眉嫵:詞牌名。一名《百宜嬌》。宋姜夔創調,曾填一首《戲張仲遠》一首,詞詠艷情。雙調一百零三字,仄韻格。
⑵新痕:指初露的新月。
⑶淡彩:微光。淡一作“澹”。
⑷依約:彷彿;隱約。
⑸初暝:夜幕剛剛降臨。
⑹團圓意:唐牛希濟《生查子》:“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圓意。”此處反用其意。
⑺深深拜:古代婦女有拜新月之風俗,以祈求團圓。
⑻香徑:花間小路,或指落花滿地的小徑。
⑼未穩:未完,未妥。
⑽素娥:嫦娥的別稱。亦用作月的代稱。
⑾銀鉤:泛指新月。
⑿盈虧:滿損,圓缺。
⒀慢磨玉斧:玉斧,指玉斧修月。傳說唐太和中鄭仁本表弟游嵩山,見一人枕襆而眠,問其所自。其人笑曰:“君知月乃七寶合成乎?月勢如丸,其影,日爍其凸處也。常有八萬二千戶修之,予即一數。“因開襆,有斤鑿數件。“見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天呎》。后因有“玉斧修月”之說。“慢”同“謾”,徒勞之意。
⒁金鏡:比喻月亮。
⒂太液池:漢唐均有太液池在宮禁中。
⒃故山夜永:故山,舊山,喻家鄉。夜永,夜長;夜深。多用於詩中。
⒄端正:謂圓月。
⒅雲外山河:暗指遼闊的故國山河。
⒆桂花舊影:月影。桂花影,傳說月中有桂樹,這裡指大地上的月光。

譯文

一痕新月漸漸掛上柳梢,彷彿眉痕。淡凈的月彩從花樹間透過,朦朧的光華將初降的暮色劃破。新月明艷便使人生出團圓的意願,閨中佳人更深深拜月祈盼,祝願能與心上人相逢在那花香迷人的小徑。一彎新月就像兩道美人的秀眉沒有畫完,一定是嫦娥還帶著離恨別情。最令人喜愛的是,寥廓明凈的天空上,那彎新月恰似寶簾上的簾錚,小巧玲瓏。
月有圓虧缺盈,千古以來就是如此,不必細問究竟。我嘆息吳剛徙然磨快玉斧,也難以將此輪殘月補全。長安故都的太液池依然存在,只是一片蕭條冷清,又有誰人能重新描寫昔日清麗的湖山?故鄉的深夜漫長悠永,我期待月亮快些圓滿澄明,端端正正地照耀我的門庭。可惜月影中的山河無限,我卻徒自老去。只能在月影中看到故國山河的象徵。

創作背景


唐人有拜新月之俗,宋人也有新月下置宴飲酒之舉,而臨宴題詠新月,乃是南宋文士的風雅習尚。此詞寫於南宋國破覆亡之後。其時新月依舊,習俗相仍,然江山已易主,故每於人月相對之時,自然勾起詞人的興亡之痛。面對宗祖沉淪,今昔巨變之痛,詞人創作此詞,借詠新月寄寓了對亡國的哀思。

作品鑒賞


賞析

全詞將賞月、觀月,因月感懷作為線索,綿綿君國之思,全借詠月寫出,托物寄懷,耐人尋味。
上片描繪新月,刻意渲染一種清新輕柔的優美氛圍。極寫它的嫵媚動人。“漸新痕懸柳,淡彩穿花,依約破初冥。”由“漸”字領起,刻畫初升的新月,烘托出一種清新輕柔的優美氛圍。新月如佳人一抹淡淡的眉痕,懸掛柳梢之上。新月漸升,月色輕籠花叢,輕柔的月色象無力籠花,若有若無地穿流於花間,不斷升騰彷彿分破了初罩大地的暮靄。三句充滿新意地寫出新月的獨特韻致。對清新美妙的新月,生出團聚的祈望。接著,“便有團圓意,深深拜,相逢誰在香徑”。“深深拜”三字,寫出“團圓意”的殷切期望。但同賞者未歸,詞人不免頓生“相逢誰在香徑”的悵惘,欣喜和祈望一瞬間蒙上了淡淡的哀愁,新月也染上凄清的色彩。由憧憬變為悵惘,不覺以離人之眼觀月。纖纖新月好象尚未畫好的美人蛾眉,想是月中嫦娥傷別離之故,借嫦娥之態托出“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自傷孤獨之情。
“畫眉未穩”應和“新痕”。與緊扣“素娥”、“離恨”由月及人,虛托出詞人委婉曲折的情愫。“最堪愛”一曲銀鉤小,寶簾掛秋冷。由月中嫦娥的象外興感折回新月。在無垠的夜空中,新月象銀鉤似的遙掛在夜空。夜空浩茫,新月何其小也。秋空之“冷”,新月之“小”它使詞人對新月的憐愛之情,具有一種幽渺的意蘊。
上片詞人表達了對新月在浩茫宇宙中之渺小的悵惘之情,隨之下片將筆一縱,大墨一揮“千古”振起,語意蒼涼激楚。“千古盈虧休問”一語括盡月亮與人世來盈虧往複的變化規律。由此領悟到支配無限時間永恆規律的宇宙感,反觀人世充滿了生命短促,世事無常,興亡盛衰不容人問的悲哀。“嘆慢磨玉斧,難補金鏡”,用玉斧修月之事,表現出極為沉痛的回天無力復國無望的絕望和哀嘆。“休問”、“慢磨玉斧”、“難補金鏡”的決絕之語,表達一種極其絕痛、惶惑和悲哀的情感。涵括著一種融歷史透視和宇宙透視為一體的時間憂患意識。
“太液池猶在,凄涼處、何人重賦清景。”總括歷朝宋帝於池邊賞月的盛事清景。陳師道後山詩話》載:宋太祖曾臨池飲酒,學士盧多遜作詩:“太液池邊看月時,好風吹動萬年枝。誰家玉匣開新鏡,露出清光些子兒。”周密《武林舊事》曾記載宋高宗宋孝宗也有臨池之舉。王沂孫此詞中的“嘆慢磨玉斧,難補金鏡。太液池猶在,凄涼處、何人重賦清景”,由感而發,寥寥幾筆,寫盡古今盛衰,此時已物是人非,情景凄涼之極。
“故山夜永”,“夜永”托出殘月黯淡之景,象徵亡國之哀。漫漫長夜中,永久無盡地煎熬著亡國遺民的心靈。至此,已將詞人的亡國哀傷寫到極致。“試待他、窺戶端正”,奇峰另起,見出沉鬱頓挫之姿。
“窺戶端正”應上“團圓意”。故鄉山河殘破,設想他日月圓之時,“還老盡,桂花影。”月亮自是盈虧有恆,而大地山河不能恢復舊時清影,其執著纏綿地痛悼故國之情,千載之下,仍使人低徊不已。
賞月觀月、因月感懷,是貫穿全篇的線索。此詞的顯著特點是以麗語寫哀愁。循著作者因新月而生的今昔縱橫的意識情感流動軌跡,和新月相系的人情典事,寄託詞人的懷國之情。

評價

清代陳廷焯《大雅集》:後半忽用縱筆,卻又是虛筆,寄慨無端,別有天地,極龍跳虎卧之奇,海涵地負之觀。

作者簡介


王沂孫(約1230~約1291),宋末詞人。字聖與,號碧山,又號中仙,家住玉笥山,亦號玉笥山人,南宋會稽人。善文詞,廣交遊,同代周密稱其“結客千金,醉春雙玉”(《踏莎行·題中仙詞卷》)。元兵入會稽,楊璉真珈掘宋帝六陵,沂孫與唐珏、周密等結吟社,賦《樂府補題》,托意蓮、蟬諸物,寄託亡國之慟。元世祖至元中,一度出為慶元路學正。晚年往來杭州、紹興間。工詞,風格接近周邦彥,含蓄深婉。其清峭處,又頗似姜夔,張炎說他“琢語峭拔,有白石意度”。尤以詠物為工,代表作有《齊天樂·蟬》《水龍吟·白蓮》等,皆善於體會物象以寄託感慨。其詞章法縝密,是一位有顯著藝術個性的詞家。詞集《碧山樂府》,一稱《花外集》,收詞60餘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