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

趙玫創作的歷史小說

《上官婉兒》是女作家趙玫創作的一部歷史小說,,以作者獨特的女性意識講述了唐代才女上官婉兒一生的傳奇故事為“唐宮女性三部曲”的第三部。2007年2月1日,湖北長江出版社集團與長江文藝出版社正式出版了《唐宮女性三部曲》,第三部即《上官婉兒》。2010年9月1日天津出版社再次發行精裝版。

內容簡介


上官婉兒 2010年版
上官婉兒 2010年版
以500萬字作品蜚聲文壇的滿族女作家趙玫,自受著名導演張藝謀之約創作長篇歷史小說《武則天》后,對唐朝宮廷的一些重要女性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接連創作了長篇小說《高陽公主》后,又把全部熱情投在了唐宮裡最有爭議、最富傳奇色彩的上官婉兒身上。
洋洋40餘萬言的《上官婉兒》與趙玫的《武則天》和《高陽公主》一樣,體現著“趙玫體”的歷史小說特色:不重細節考據,不重時代氛圍,只重人物形象,在歷史的框架中,用她所擁有的那一份解釋歷史的能力,把歷史的人物拉近自己的面前,依照她自己的理解和情感,重新解釋這些人,重新解釋這些人物的關係,重新解釋歷史。然而,趙玫的歷史小說又絕非“戲說”之作,真實的歷史框架和歷史事件是小說的基本準則。趙玫小說的特點重在對歷史人物性格的層層剖析,對歷史人物生命軌跡的細緻詮釋。上官婉兒,因其史學家們的褒貶並重而顯其濃重的傳奇色彩。
在趙玫的這部《上官婉兒》中,上官婉兒在襁褓里就沐浴了腥風血雨,她在仇恨中生存並且成長。將她收在身邊讓她時時面對的是那個曾將她的家族滿門抄斬的武則天,然而她竟然歸順了這個唯一的女皇,並為她赴湯蹈火,伴其一生。婉兒因了她與女皇的日夜相伴,造就了她天才的政治才華。她依仗超人的聰明智慧,以奴婢的身份,慢慢雕琢成了一個中庸狡黠、八面玲瓏的女官。她學會了圓融的關照,學會了左右逢源,學會了不偏不倚不卑不亢,以至於在諾大的男性朝廷中,唯有婉兒才堪稱智慧的主宰,才能夠真正地權秉國政,叱吒風雲。而這一切又始終與她和另一個偉大的政治女人則天女皇的戲劇性關係糾葛在一起。她倆的愛與恨,生與死的衝突在小說中更多地與朝廷中的權力爭奪、陰謀詭計、血腥殺戮連在一起,以至使上官婉兒在紛繁的更朝換代、險惡的政治環境中的生存技巧透達出驚心動魄的魅力。《上官婉兒》表達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崇拜之情,為我們塑造的是一個女性之最的鮮活形象。小說融美麗、愛情、心靈、慾望、政治、陰謀、殘忍、殺戮等等眾多內涵為一體,為讀者營造出的唐朝宮廷景觀,顯得格外的異彩紛呈。

作品目錄


第01章:廢后風波
第02章:上官儀之死
第03章:內文學館的陽光
第04章:別叫皇后再看見你
第05章:太子李弘
第06章:偶像不能坍塌
第07章:李賢繼任太子
第08章:舉薦婉兒
第09章:皇后召見
第10章:皇室騷動
第11章:傾慕太子
第12章:太子的警告
第13章:太平府家宴
第14章:你不是那種女人
第15章:讓我能抵禦這強烈的愛
第16章:奉命送書
第17章:淫蕩下流的一幕
第18章:肝膽相照
第19章:李賢赴長安
第20章:李顯示愛
第21章:馬廄里的秘密
第22章:謀反計劃
第23章:李賢流放
第24章:李顯閃亮登場
第25章:李顯登基
第26章:錯殺了賢
第27章:婉兒用智
第28章:波瀾不驚
第29章:婉兒就是太后的利劍
第30章:則天女皇
第31章:薛懷義的下場
第32章:武三思報復
第33章:婉兒慘遭黥刑
第34章:不共戴天
第35章:修撰國史
第36章:狹路相逢
第37章:一顆復仇的心
第38章:同流合污
第39章:如履薄水
第40章:鋌而走險
第41章:探視東宮
第42章:太平府密謀
第43章:身體就是政治
第44章:佔盡先機
第45章:為武三思謀划
第46章:李顯回京
第47章:走向另一個男人
第48章:母子相見
第49章:當庭羞辱
第50章:滴血的長劍
第51章:床上泯恩仇
第52章:金童玉女
第53章:旦的五個兒子
第54章:李隆基最初的女人
第55章:編輯《三教珠英》
第56章:一道迷人的閃亮
第57章:大家的婉兒
第58章:李顯的承諾
第59章:又一次“大義滅親”
第60章:你是個殺人狂!
第61章:患難之“友”
第62章:李唐的真龍天子
第63章:婉兒的權力
第64章:神龍革命
第65章:拯救武三思
第66章:上陽宮家宴
第67章:最尊貴最虛偽的家庭
第68章:江山變色
第69章:韋后鬧殿
第70章:末日將臨
第71章:再見崔湜
第72章:引為知己
第73章:崔湜左遷
第74章:婉兒出宮
第75章:婉兒宅邸的游宴
第76章:提高公主地位
第77章:貢獻崔湜
第78章:皇子皇女爭權
第79章:太子造反
第80章:枉為人父
第81章:劫後餘生
第82章:崔湜背叛
第83章:皇帝自暴自棄
第84章:崔湜獲罪
第85章:漂亮朋友
第86章:中宗暴死
第87章:韋皇后篡權
第88章:勸告崔湜
第89章:李隆基兵變
第90章:美麗的頭顱
第91章:政變成功
第92章:在殺戮聲中

作品鑒賞


人們在論及趙玫的“盛唐女性系列”:《武則天》、《高陽公主》與《上官婉兒》時,總是冠以“歷史小說”的名號。在這一點上我是無異議的,因為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但這種說法卻過於泛化而顯得籠統,忽視了它們首先是女人的歷史,應當是女性意識(也當屬是一種現代意識)的歷史闡釋。趙玫的“盛唐女性系列”在“語言範式”意義上的文學層面所體現出的女性意識是顯而易見的。而更為重要的是其人物關係的書寫走向(包括男女二性關係的書寫走向和女性同性關係的書寫走向兩個方面)向我們顯示了其女性意識在文化層面上的某種不可忽視的文化意義。女性是在男性中心的父權文化傳統的審視之下‘形成’的。在男性主角的“看”之下,女性成為“被看”的敘述景觀,並在男性主角的“虛構”和“變形”中構成某種虛假而偏見的女性歷史場景。這就是父權制下傳統的男女二性關係模式。
縱觀趙玫“盛唐女性系列”的三個文本所表現的女性意識無疑都是十分鮮明的。這主要體現在這三個文本不盡相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男女二性關係的書寫處置上。如果說其書寫的女性意識在其前兩個文本《武則天》與《高陽公主》中還沒有最終擺脫男性的觀照視野(武則天總在“被看”中煎熬自己;高陽公主在“被看”中放縱自己),是“他在”的,還未走出傳統的男女二性關係模式的書寫框架;那麼在其第三個文本《上官婉兒》中則是“自在”而自足的。
其不僅徹底解脫了男性視域下的種種羈絆,而且通過男性/女性中心顛倒錯位的歷史語境的置換書寫,從而構建起對父權文化的歷史反觀——文本中並不乏男性,但這些男性的出現卻都是因女性的出現而出現,往往處於被言說、被觀照、被審視,甚至被否定的位置而表現出理想男性的空場書寫。我們熟知的歷史場景在被消解無餘的同時,女性成為“看”的主角,相反,男性成為“被看”的敘述景觀,甚至被置於“盲點”之中。傳統的男女二性關係模式得以改寫從而形成對傳統父權文化的深層次反動。
武則天、婉兒的生與死,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一切,都能在她們“共同著”的“政治與命運”那裡找到答案。趙玫的《上官婉兒》通過“女同性戀”的女性關係的書寫,在這兩個女性人物之間建構起來的是一種准母女的超血緣的精神承傳關係。正是這種超血緣准母女關係之間的相互支撐,使她們能以強大的精神力量在男權的重重壓力下獲得自救而具有反男權的文化意義。
劉慧英曾在《走出男權傳統的藩籬》中指出:“女性(包括全體人類)在設計未來的文化藍圖時既應摒棄男權傳統的糟粕,又要力避矯枉過正——製造新的不平等和對立”,從而提出“建立一種不帶偏見的文化的設想”,“取得一種男女和諧平衡的局面”。可見,這種“雙性文化”與“和諧”的理論構想,是已被中國的女性主義批評家們敏銳地注意到了。然而,一些女性主義的張揚者和女性意識的覺醒者,卻往往在反動男權傳統的同時有意無意地走向偏頗,從而造成新的不平等與對立。趙玫的“盛唐女性系列”或多或少也存在著這種傾向。這種傾向從《武則天》到《高陽公主》再到《上官婉兒》表現得愈來愈突出,最後在《上官婉兒》中,其“厭男情結”已達到極致。其書寫的男性無一是其能認同的。這種將男性放逐到女性視域的理想之外,無疑失去了男女二性認同的基礎,也就失去了最終建立平等諧和的男女二性關係的可能。這對趙玫女性意識的正確把握無疑是危險而應引起警覺的。
一首不屈的生存悲歌
上官婉兒在正史中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詩人,一個權秉朝野的嬪妃,同時又是賣身求榮的淫亂蕩婦。然而趙玫在塑造上官婉兒這個歷史人物時,撇開了傳統的帝王將相歷史觀、階級鬥爭歷史觀,而以自己作為人和女人的歷史眼光和性別眼光來看歷史,從而發現了男性歷史無意識性別無意識所無法發現的另一層真相,那就是上官婉兒無論是狐媚篡權,還是出賣肉體,甚至是喪失人格,無非只有一個目的——活著。於是趙玫就把她的敘事聚焦於上官婉兒的生存上,圍繞著這個焦點,進一步刻畫了她與三個太子的情與愛,她與武三思和崔湜的身體之愛與精神之愛,以及她非凡的政治才能和她在生存中的痛與苦。我們在解讀《上官婉兒》時,就可以具體地將其衍化為一系列的追問:是什麼促使上官婉兒把活著作為人生目標?作為生命個體,在如此極端的條件下,她又是怎樣的活著?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薩特曾說過:“人就是自由,而所謂人的自由是指人的自我選擇的自由,這種自由對人來說是絕對的,不可逃避的”。海德格爾也曾說“人是他的選擇的總和”,這也就是說人生而要面臨許多選擇,對於選擇人是無法逃避,不選擇實際上就是選擇了不選擇。但是薩特所說的自由又是“在處境中的自由”,人所處的位置,他的身體,他的過去,他與他人的關係,以及他的已經被他人指示所決定的立足點,都會影響他的自我選擇。對於上官婉兒來說,她的婢女的出身,她與殺父仇人之間的複雜關係等等現實的處境,就使得她不得不把活著作為自己的生存目標。
上官婉兒還在襁褓中時,就由於皇后與皇帝的一場“遊戲”(家庭風波),使得無辜的上官婉兒一家受牽連,以致一夜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她也隨著母親走進了牢房一樣的掖庭。掖庭對女人來說,無疑是一座活死人墓,然而對於一出生就長於此的上官婉兒來說,她並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所以她能非常平靜的生活在這黑暗的永巷,並很開心的活著,如果她一生都不走出掖庭,她可能也能怡然自樂的活下去,過著與世隔絕的淡然的生活,她也可能就不用那麼沉重的活著,也就不會把活著作為她唯一的選擇。但是命運偏偏讓她有一天走出了掖庭,把她推向了生與死的邊緣,使她不得不對自己的未來做出痛苦的選擇。
武則天的出現使上官婉兒感到了生命的危機。武則天把她帶出了活死人墓,使她的智慧有了施展的空間,使她的生命更加豐富多彩,所以上官婉兒感激她,熱愛她,尊敬她。然而被武則天滿門誅殺的身世,使她必然又仇恨這個女人,這種仇恨是來自雙方的,它就像一道屏障阻隔在這兩個女人之間,又像一團燃燒的火,隨時可以將她們中的任何一個毀滅。但生命的天平更傾向於武則天這邊,她不僅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的皇后,更掌握著生殺大權,這就使得上官婉兒的生存如履薄冰,她的脖子上總是架著一把尖刀,只要她稍有差池,這把尖刀就會毫不猶豫地向她揮去。可以說上官婉兒走出掖庭,並不意味著她的生命從此有了保障,相反她被推向了更加艱難的生存之路。
促使上官婉兒把活著作為人生目標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在中國這個有著兩千多年歷史的國度中,女性始終處於“他著”地位,她們一出生就成為男權社會的犧牲品,“婦人,從人者也,幼從夫兄,嫁從夫,夫死從子”,(《禮記》)“夫者,妻之夫”(《儀禮·喪夫傳》)的規定,使她們不僅在肉體上而且在思想上都成為男權社會的奴隸,她們的生命握在別人的手中。對於上官婉兒來說,作為女人,她的生存空間本就異常的狹小,更為不幸的是她闖入了本屬於男性的領地——朝廷(政治)。在封建社會,朝廷、政治是男性的代名詞,女人自從被排斥在學堂之外的那一刻就標誌著她們同時也被拒絕於政治的大門之外,“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社會習俗,“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分工,使得女性與政治無緣,他們不想也不允許女性(她們的奴隸)與他們平起平坐,共商國家大事。但是由於歷史的契機,上官婉兒進入了這片女性的“禁地”,這勢必引起男性的恐慌與不滿,更為甚者她一直作為女皇的代言者,往往被女皇作為殺人的工具,使她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從而引來更多的仇恨,這就使她的生命陷入了另一層危機。她不僅要防禦武則天隨時揮過來的尖刀,還要與來自暗處的敵人搏鬥,更要與整個男權社會相抗衡。如果說此時的上官婉兒還沒有明確意識到或者說她還不願把活著作為自己一生唯一的奮鬥目標的話(因為她的人生中還有愛情、理想等需要她去實現)。那麼太子李賢的死就使她這一目標更加明確。
太子李賢是上官婉兒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她和其她的宮女一樣喜歡上了這個風流倜儻,儀錶堂堂的少年天子,“被太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神秘的力量所吸引”。然而這段愛情才剛剛開始,就隨著太子反抗皇后失敗被流放異地而消失殆盡。隨著上官婉兒愛情夢的破滅,她更加清醒地看到愛情這種東西的脆弱與不堪一擊,“無論愛有多深都會被政治的鐵腕搗碎”,愛情是與生命聯繫在一起的,沒有了生命一切只能是虛無,唯有活著才是第一位的。而同樣擁有美麗與智慧的武則天和高陽公主就不同,她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使她們的生命處於一種相對安全的狀態,武則天只需要用自己的美麗取悅於皇上,她就有了榮華富貴以及無上的權力,高陽公主則把她生命的全部能量都用來追求極致的愛與恨,而對於作為婢女的上官婉兒來說,生命的一切的附麗對她而言都是奢侈,唯有生命才是真實的存在,唯有活著,才有意義。
在克爾凱郭爾看來,人的選擇不僅是自由的,而且它對人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它決定著人的生存方式。當上官婉兒把活著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時,她就以“狡兔三窟”的方法,為自己尋找了三種生存方式。
上官婉兒尋到的第一種生存方式是隱忍。她婢女的身份,她所處的位置就使她性格中慢慢的具有了一種忍的品質(忍辱忍羞),這甚至已成為她的一種生命狀態。她不僅要忍受著殺父之仇,忍受著武則天在她的面頰刺上忤逆的墨跡(對於婉兒來說她將畢生背負著恥辱,這是比死還要殘忍的刑罰),還要忍受愛而不能,獨守空房的女人的寂寞,她所忍受的是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摺磨。但是對她來說只有忍辱,才能負重,唯有隱忍,才能死而後生。
然而這種隱忍的生存方式並不能使上官婉兒的生命有足夠的保證,她為自己尋找的第二條道路就是充分的利用她的智慧。長期的宮廷生活使她更加的聰明圓滑,她總能審時度勢,高瞻遠矚,不斷地調整自己,尋找自己在其中進退有據的理想位置。在審視了武三思不具備稱王的條件后,她立馬奏請女皇立李顯為太子,這不僅迎奉了女皇的心意,又順乎當朝官員的意願,言他們不敢言,更為李顯回朝後自己的生命留了一條後路。上官婉兒糾纏於政治的漩渦中,但又遊離於相互傾軋的政治之外,所以她總能站在一個至高處,預測未來,“於是她才能未雨綢繆今天選好明天的位置,現在就開始依附未來的勢力”。她也總能憑藉自己的才智周旋於各種勢力之中,她對處於弱勢的勢力也不落井下石,相反她還不時的幫助他們,因為她清楚地看到,朝廷中的事情一向是瞬息萬變,朝令夕改的,今天位居人臣,明天就可能成為階下囚,所以無論那一股勢力掌權后,都能接受她,甚至重用她,把她作為心腹。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她能將各種勢力控制於手掌之中,她在幫助她們(他們)實現情慾,權力等各種慾望的同時,也掌握了他們的把柄,這就使她的生存有了另一層意義上的保護。上官婉兒就是憑藉她的智慧,一次次挽救了她的生命,並使她從一個小小的宮女成為掌握著朝中實際權力,操縱各股勢力的嬪妃。
上官婉兒第三種方式是用身體來交換生存。原本,上官婉兒對武三思這個趨炎附勢,奴顏媚骨極盡勢力的小人是不屑一顧的,甚至想殺了他以報黥刑的恥辱,但隨著武三思日益的飛黃騰達,使她看到武三思未來的力量(有可能繼承王位),在再三的權衡之下,她放棄的報仇,而很世俗的接受了武三思的身體之愛。她對他們的關係看的非常清楚,他們之間是僅是一種相互利用相輔相成的肉體關係,即使在床上她也對此也保持著清醒。雖然她與武三思的身體之愛,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她作為女人的來自身體的慾望,但這種慾望是建立在生存慾望之上的,當她與他的生命受到威脅之時,她還是果斷地捨棄了這個用身體愛著的男人,將他送給當權者韋皇后,使她與他的生命有了保障。如果說上官婉兒與武三思之間除了彼此生存的需要之外,還存在一種身體的需要,那麼她與李顯之間的身體關係,完全是出於活著的需要。作為皇帝的李顯,儘管懦弱無能,但他畢竟擁有無上的權力,這使上官婉兒意識到,只有依附這個掌握著天下生死大權的皇上,她才有安全的活著的可能,“婉兒再度深刻地體會到她的身體就是財富。她的身體不僅能交換了她的生存和安全,還能給她帶來榮華富貴以及她所熱衷的那無限的權力”,這是上官婉兒作為女人無奈而又明智地選擇,因為“女性在父權中心社會是以她的性交換她的生存,或者說她為了生存就不得不交出她的性”。日後李重潤政變也印證了她這一生存方式的選擇的正確與明智。
上官婉兒與余華筆下的富貴一樣都以活著作為人生信條,但他們對待生命的態度確有所不同。富貴從一個富家少爺淪落為一階貧民,一生中又經歷了七個親人的離去,面對生活的沉重,生命的不幸,他沒有主動的採取措施去挽救他們,而是以一種被動的消極的以生抗死的方式去承受生命之重。與此相反,上官婉兒對生命總是抱著一種積極的態度,當她與她的親人的生命處於危機之時,她總能挺身而出,想盡辦法,來挽救她和他們的生命。那麼對於這個對活著懷有如此強烈慾望的上官婉兒來說,她為什麼要不惜以生命為代價來忤逆武則天,這不是與她的人生目標相矛盾嗎?其實這只是上官婉兒對自己生命的一次放縱。為了生存,她有時不得不出賣自己的良心、尊嚴與人格,這是她不願而又無奈的選擇。出身於名門之家的她,天然的帶有一種優雅高貴的氣質,“婉兒是有著那種該持有的尊嚴的”,再加上十幾年的士文化的熏陶,使她無意識地接受了“士可殺,不可辱”的文人的尊嚴,只是由於生存所迫這種文人的尊嚴被她逼入內心的死角。所以當她的尊嚴被武三思踐踏時,一向以安身保命為原則的她,卻不顧一切的給予回擊。這是她為了尊嚴而對自己的一次放縱,不過是以失去更大的尊嚴為代價的。另一方面她為了能夠活著,身心始終處於一種緊張狀態,她必須處處小心,時時防備,以備應付不測,她就像一根緊崩的弦,一個隨時要爆的炸藥包,這也使她需要對自己的生命進行一次放縱,以便她能以更充沛的精力投入更加艱巨的生存之戰。
上官婉兒的一生是為活著而活著的一生,她對生命從不輕言放棄。她曾在苦難的夾縫裡生活過,這使她非常明白日常生活的核心就是如何善待每人僅有一次的生命。這種善待絕不是苟且偷生,貪圖享樂,而是對生命價值的實現。對她而言生命的意義就在於生命的本身。這正如余華所說“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活著才是對具體的每個生命個體的意義。
對於人類來說生存的空間是有限,而有限的空間並不能支撐人口和慾望的無限膨脹,所以人類要想方設法來擴充自己的生存空間,而在這一擴充過程中必然要損害到其他的生物。(如人類向自然界的擴展就使得動物的生存空間變得更為狹窄)。這不僅對於整個人類如此,對於單個人來說也是一樣的。上官婉兒她在為自己和親人的活著尋求更大的空間時,就不可避免的要威脅到了其他人的生存,李重潤政變的根本原因就在於上官婉兒的存在威脅到了他的生命,他要殺死這個侵佔他生存空間的女人,來捍衛自己的生命。這次事件使上官婉兒清醒地看到她已將走到生命的盡頭,因為“她學會生存的過程,在某種意義上也就是一天天變得卑鄙的過程”,她已在罪惡的泥潭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這是一種清醒的沉淪,而正是由於清醒,她才更痛苦,更自責,更難以解脫,更加無法救贖。她對自己的生存目標——活著產生了質疑,於是她開始放逐自己的生命。我們說儘管此時她對自己的生命已不抱希望,但是有一點需要肯定的是在她潛意識時中還是有一種強烈的生存慾望,只是當外界的因素逼迫她重新審視自己所作所為時,她內心的良知戰勝了她生存慾望,然而當生命真正處於生死關頭時,活著就又成為她生命的全部。在她知道她用心愛著的男人崔湜由於賄賂而要被貶為江州司馬(這就意味著死)時,她迅速從頹廢中走出來,調動全部的智慧,為挽救崔湜的性命而四處奔波,終於保住了他的生命。其實上官婉兒在挽救崔湜的生命的同時也是在挽救她自己。她與崔湜之間有一層很深的超越了肉體的精神之愛。她們的愛是由詩開始的,他們通過詩相互傳送彼此的愛慕,在詩中探求精神與愛情的真諦,也只有在詩中她才能使罪惡的肉身獲得片刻的安寧與解脫,才有一種超越了肉體的精神上的提升。她從崔湜的詩中找到了她的另一個自我(擁有非凡才華高貴氣質而又純潔高尚的本真的自我),她對崔湜的愛實際上是她對另一個自我的愛。所以與其說她是在救崔湜不如說她是在救她自己,她放棄的是沉淪的肉身,而挽救的是精神上的自我。
上官婉兒一生都非常珍視生命,就是在她人生的最後一刻,她對生命還是無限的留戀的,只不過她在生存的泥潭中滑落的太深,已無人能夠拯救她,包括她自己。文中有一段話非常能說明她對生的執著:
“當李隆基正跳下馬向她走來,當她已經意識朦朧,她知道,她也走完了她人生的路。然而她堅持著。她努力睜大眼睛,不想這麼匆忙地就離去。她想她依然是清醒的,她也仍然還有智慧。正因為清醒她才感感覺到她的清醒正在緩緩地棄他而去。她方才知道,原來那清醒與生命是一道的。當生命已經離去,她又怎麼可能擁有那匡世的清醒和智慧呢?她唯有告別。就告別了這對她來說無悔無愧的生命吧。”
這是上官婉兒在經歷了風雨之後對人生的一種徹悟:生命是珍貴的,沒有了生命的依託,生命的一切附麗———愛情權力金錢慾望,還有“匡世的清醒與智慧”只能隨風而去,“死去原只萬事空”;然而當生命再也不能挽救時,只要努力過,也就無悔無愧,畢竟生命的價值就在於生命的過程之中。上官婉兒執著的活著的意義就在於她活著,活著本身就具有巨大的價值。這正如尼采所說:“人類之偉大處,正在於它是一座橋而不是一個目的。人類之可愛處,正在它是一個過程與一個沒落。”
感慨上官婉兒
用了兩天的時間廢寢忘食的讀完了這本書,被書中的描寫感動得流了太多的眼淚,以至於哭到雙眼疼痛仍捨不得丟開,就這樣跟著婉兒一起遊歷了那個輝煌的歷史時代,隨著主人公的命運一起沉沉浮浮,直到最後生命的終結。
我看的這個版本是四大才女系列,是由利寶編著的,從文章的章法結構上來說似乎不是很經典,處理方法較簡單,也沒有按照時間順序來敘述,似乎是想到那寫到哪,這可能和多人編寫有關。另外在交待歷史故事的時候主觀發揮太多,令人懷疑是否符合史實;對一些歷史事件的原因分析明顯帶有兩頭堵的意味,導致人物前後的立場出現矛盾。即使是這樣,它還是感動了我,很久以前,我就想好好地了解一下這個人物了。能夠對婉兒的故事有個初步的了解,已經足夠讓我欣慰。
我有一個小小的“上官婉兒情結”,緣於當年偶然看到過的趙枚寫的一篇隨筆,就是講她如何寫上官婉兒這個歷史人物的,那篇隨筆的文字極其優美,風格輕靈婉約細膩,使我一直惦念著以後有機會定要拜讀她的大作,誰知多年以後找到那本書的時候卻一點也沒有了閱讀的興趣,因為沒有想到她的小說讀起來會那麼的晦澀,前後的文字風格迥然不同。如今,終於讀到了一本寫上官婉兒的書,真是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情,且在深深地感動中讀完的,可似乎回味並不悠長,總有一種筆力不夠遒勁的感覺。也許以後還應該再看看其他人的作品,換一個視角來觀察這個人物,想必也會有一番不同的感覺。
在這本書里,我其實最喜歡的是前期出場的廢太子李賢,武則天一共生有四個兒子,長子為弘,據說是因為觸怒武則天而被毒死的;次子為沛王賢,被廢之後的第二年被逼自殺;三子為英王顯,前後做過兩次皇帝,中間也曾被流放長達十四年之久;四子為相王旦,最為老實忠厚,做過名不副實的皇帝。李賢是因為在東宮私藏兵器鎧甲而被定為謀叛罪的。在本書中,他被描寫成一個放蕩頹廢的、思想銳利的、性格剛烈的、感情深沉的理想化的人物,他的悲劇緣於他對母親政治野心的清醒地認識。他是第一個讓婉兒動心的男子,也是多年之後婉兒心底最深的痛。對賢的出賣使她的心理出現了重大轉折,從此她不再是那個純潔天真的小姑娘了,從此她帶著罪惡感在人性的道路上越滑越遠,儘管她才幹突出,精通政治,但是她卻在顯當政的幾年時間裡擅權弄術,穢亂朝廷,以至最後激起眾怒,終於在政變當中香消玉殞,一代佳人從此遠去。

作者簡介


趙玫,滿族,生於天津,畢業於南開大學中文系,就職於天津市作家協會。第十屆、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天津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
已出版《朗園》、《秋天死於冬季》、《漫隨流水》、《八月末》、《林花謝了春紅》、《銅雀春深》等長篇小說,《歲月如歌》、《我的靈魂不起舞》、《尋找伊索爾德》等中短篇小說集,《從這裡到永恆》、《慾望旅程》、《左岸左岸》、《一個女人的精神生活》、《博物館書》等散文隨筆集,《趙玫文集》、《趙玫作品集》、《阮玲玉》等電視劇本,計900餘萬字。曾獲第四、第五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獎,中國作家協會“莊重文文學獎”。1998年獲魯迅文學獎。2011年長篇小說《漫隨流水》獲國家“三個一百”原創圖書出版工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