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葉集
日本最早的詩歌總集
萬葉集是日本最早的詩歌總集,相當於中國的《詩經》。所收詩歌自4世紀至8世紀中葉長短和歌,成書年代和編者,歷來眾說紛紜,但多數為奈良年間(公元710~794)的作品。一般認為《萬葉集》經多年、多人編選傳承,約在8世紀後半葉由大伴家持(公元717~785)完成。其後又經數人校正審定才成今傳版本。
《萬葉集》的編次方法,各卷不同。有的卷按年代編次,有的卷按內容分為雜歌、輓歌、相聞歌(廣義指贈答歌,狹義指戀歌)三大類,有的卷還設譬喻歌防人歌(戍邊兵士歌)等目。
《萬葉集》中有署名的作品,也有無名氏的作品。無名氏作品中有些屬於民歌和民謠;具名的作品中有許多是所謂著名“歌人”的創作。集中署名的作者約四百五十人。
詩集的作者一半以上是無名氏且十分廣泛,既有天皇、皇妃、皇子,也有浪人、乞丐、妓女,幾乎囊括當時日本各階層人物。署名和不署名的作者達幾百人之多,署名作者有500多人。署名作者多為地位顯赫的社會名流和專業詩人。有代表性的詩人可舉出天智天皇、天武天皇、額田王、柿本人麻呂、高市黑人、山上憶良、大伴旅人、高橋蟲麻呂、山部赤人大伴家持等人。
萬葉集
按內容可分為雜歌、相聞、輓歌等。雜歌涉及面廣,四季風物、行幸游宴、狩獵旅行等都在表現之列;相聞大多是戀人、朋友、親人之間感情上相互聞問的詩歌;輓歌主要指葬禮上哀悼死者的詩歌,也有臨終遺作和後人緬懷之作。此外,詩集還廣收了口頭流傳的民謠《東歌》和《防人歌》。前者是流傳在日本東部的民歌,後者為戍邊兵士的詩歌。兩者均表現純情、質樸的風格。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詩集還選入兩首《乞食者歌》,傾訴了社會最底層的平民和奴隸的心聲。從形式上看,詩集主要分為長歌、短歌、旋頭歌3種。其中長歌265首,短歌4207首,旋頭歌62首,另有連歌、佛足石歌各1首及漢詩2首,漢文22篇。
人民文學出版社有金偉、吳彥譯的《萬葉集》全本。最早的漢譯是錢稻孫在1940年代開始做的選譯,1957年在日本問世,曾在日本和中國多次再版。1984年問世的楊烈譯本是史上第1個漢語全譯本。
前期(629~672)
該時期為詩歌的誕生時期。此時詩歌仍具口傳性質,但個人作品已脫離民歌而獨立,個體情感的表露超過了群體情感的抒發。
除少量傳說的作者(其中有的可上溯三、四百年)外,著名歌人的活動,大多集中於七世紀初至八世紀中葉這段時期。這百餘年間又可細分為三個時期,前期的作者大多為天皇一族,如舒明天皇、中皇命、天智天皇、額田王等人。這個時期正是日本古代中央集權國家整備與壯大的時期,這些人的歌風,以格調醇樸率真見長。作歌的背景往往與當時歷史的動亂有關。
中期(673~733)
中期的作者,活躍於七世紀中期以後與八世紀初,其中代表作者有柿本人麻呂、高市黑人、志貴皇子、山上憶良、大伴旅人、山部赤人、笠金村、高橋蟲麻呂等人。這些人是當時的貴族或中、下級官吏。他們的歌風各具特色,對和歌形式的完成及使藝術手法臻於完美方面,各自做出了貢獻。柿本人麻呂自古以來被稱為“歌聖”,他善於驅使長歌這一形式,寫出了許多懷古歌及輓歌,如《高市皇子城上殯宮歌》、《過近江荒都歌》以及別妻歌、悼念亡妻歌等等。他寫的以宮廷為題材的懷古歌,表現了對古代國家上升時期的景慕與追懷,聲調功雄渾、沉鬱悲壯。抒發個人感情的別妻歌、悼亡歌寫得語重意真、哀婉 切。他善於運用對句及枕詞(註:“枕詞”是和歌中特有的修飾語,亦稱“冠辭”。每一枕詞,與特定的被修飾語發生聯繫,起著豐富聯想及調整音調的作用。),詞藻贍富,音韻流利,於渾厚中見性情的真摯。高市黑人與山部赤人擅長寫敘景歌,他們所寫的自然風光,寓情於景,格調清新有致。高橋蟲麻呂擅長寫傳說歌,卷九中收錄了他寫的《詠江水浦島子歌》、《勝鹿真間娘子歌》、《見菟原處女歌》等以民間愛情故事為題材的長歌,刻畫事件與人物細膩生動,別具特色。
在這些“萬葉歌人”當中需要特別提出的是山上憶良。他年輕時曾做過遣唐使的隨員來過中國。他的長歌,大多附有用駢體漢文寫的長序,可以看出他漢文修養之深。他寫的著名長歌《貧窮問答歌》是唯一直接反映古代律令制國家統治下人民遭受橫徵暴斂之苦的一首絕唱。全文如下:
風雨交加夜,冷雨夾雪天。瑟瑟冬日晚,怎奈此夕寒?粗鹽權佐酒,糟醅聊取暖。鼻塞頻作響,俯首咳連連。捻髭空自許,難御此夜寒。蓋我麻布衾,披我破衣衫。雖盡我所有,難御此夕寒。貧尤甚我者,聽我問數言:妻兒吞聲泣,父母號饑寒。凄苦此時景,何以度歲年?
天地雖雲廣,獨容我身難。日月雖雲明,豈照我身邊?世人皆如此,抑或我獨然?老天偶生我,耕作從不閑。身著無棉衣,條條垂在肩。襤褸如海藻,何以御此寒?矮屋四傾頹,稻鋪濕地眠。妻兒伏腳下,父母偎枕邊。舉家無大小,鳴咽復長嘆。灶頭無煙火,鍋上蛛網懸。忍飢已多日,不復憶三餐。聲微細如線,力竭軟如棉。災禍不單行,沸油澆烈焰。里長氣洶洶,吆喝在房前,手執笞杖來,催逼田稅錢。世道竟如此,此生怎排遣?
〔反歌〕憂患兮人世!恥辱兮人世!恨非凌空鳥,欲飛缺雙翅。
註:反歌——受中國“返辭”的影響,附在長歌之後,以短歌形式,集中地再次諷詠長歌的主要內容。
這首歌,有種種解釋,一般傾向於將前半首理解為一個古代讀書人對貧困處境的自訴,並推己及人,連想到較己尤甚的農民的痛苦。下半首是代農民作答,道出了在古代班田制下農民搶地呼天、欲告無門的悲慘處境。
後期(733~759)
這是詩歌從成熟到衰落的時期。詩風由強韌雄渾,走向柔弱頹廢,宣告了萬葉詩歌的結束。
《萬葉集》的後期作者,以大伴家持及大伴坂上郎女為代表。這時,時代已進入律令制國家的後期,古代社會暴露出種種矛盾,開始走上解體的過程。大伴家持的歌風正反映了這個下降時期的特點。他的短歌,具有凄清纖麗、情致纏綿的特點。坂上郎女寫了一些纖細綺麗的戀愛歌。
《萬葉集》中無名氏的歌,約佔全部作品的三分之一。這些歌中最具有特色的是收錄在卷十四中的二百多首“東歌”(本州東部地區的民歌)。這些民歌大多以愛情為主題,不但語言純樸自然,而且利用各種勞動場景做為比、興等藝術手段,使這些民歌表現得情趣盎然,富於勞動人民的生活氣息。有些歌還表達了不畏父母橫暴干涉,對愛情忠貞不二的感情。卷二十里收錄了九十二首“防人歌”(戍邊兵士之歌)。這些歌反映了在古代天皇制下被迫別父母、拋妻子,兵士遠戍邊疆的凄苦哀怨之情。除去上邊提到的一些歌之外,《萬葉集》還收有不少反映古代社會各方面生活的作品。
總之,《萬葉集》在文學史上的價值,不在於它的古老,而在於它反映古代生活的深度及廣度,在於它格調的深厚真摯。在《萬葉集》以後,和歌逐漸墮落為貴族們吟風詠月的消閑品,貴族們利用它做為社交贈答及男女求愛的工具,或利用它進行宮廷“歌合”(比賽和歌的遊戲)。到了平安、鎌倉時期,和歌也專為貴族及僧侶們所佔有,成了他們抒發個人纖弱感情的手段。
本時期除《萬葉集》之外,其他方面成就也頗高。在散文方面應提出的有《風土記》。《風土記》原本是由當時各地方官吏,在天皇政權指令下編纂起來的地方志性質的書,但其中含有許多片斷的地方傳說與古老的故事。這些古老傳說雖然經採集的地方官吏之手寫得比較簡略,但卻往往洋溢著古代民眾的生活情趣。有些傳說,後來為民間故事所繼承,不斷加以發展。
本時期在韻文方面,除了《萬葉集》及在《古事記》等書中保存下來的歌謠外,還有宗教性質的歌謠《祝詞》,這是古代禱神用的歌詞,其中有的歌詞反映了古歌謠中那種韻律的美及形象生動的比喻手法。
大約在公元前後,日本基本結束了原始共同體社會。最初出現的是一些地方上的群小酋長國。四、五世紀,在大和地方(今奈良縣的一部分地區)興起的強大豪族天皇氏,逐步統一了日本,建立了“大和政權”。日本古代天皇制中央集權國家的建立,與接受中國文化、技術有密切的關係。中國古代的文化、生產技術以及漢字,通過朝鮮半島,或通過直接往來傳入日本。特別是七世紀以後,日本的中央政權與中國隋、唐王朝直接往來更多,派遣了十數次大規模的遣唐使團及留學生、學問僧等到中國學習;這種措施先後持續二百餘年之久,足以說明處於上升階段的古代國家的進取精神。當然,日本古代貴族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加強他們的統治,創造其貴族文化。
710年,隨著日本皇室遷都平成京(今奈良),日本歷史進入了奈良時代。從日本歷史來說,奈良時代應該是一個少有的“太平盛世”時期。相對於之前的王朝變遷,統治階級內部的鬥爭尖銳及社會矛盾的日趨嚴重和之後的平安時代武士團出現後由勢力強大的皇室後裔關東源氏與關西平氏所引起的戰爭,乃至更后的混戰的戰國時代而言,它不論是在政治還是在社會上都維持了相對穩定的局面,人們安居樂業。依據馬克思主義唯物論的經典的觀點: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可以說奈良文化的繁榮很大程度上得力於此。同時另一方面,當時中日兩國的頻繁的文化交流,作為當時封建經濟最為發達的唐朝所傳入的先進的文化,技術及學術思想都為其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而在此期間亦湧現了無數傑出的使者與僧人,如鑒真,吉備真備等。傳入的文化給日本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促進了奈良文化的形成,而善於思考,勤於學習的日本民族亦對其進行了融合與創新,形成了具有日本自己民族風格的東西並不斷發展(如在民俗部分要提的和服與茶道文化)。
《萬葉集》成書時,日本還沒有自己的文字,全部詩歌都是借用漢字即萬葉假名記錄下來的。它的最大貢獻在於擺脫了漢詩的窠臼,用日本民族語言,把不定型的古歌謠發展為定型的民族化、個性化的詩歌形式,為後世詩歌創作樹立了典範。
《萬葉集》同時也是中日友好交往和中國文學對日本古代文學發生影響的明證。它以中國詩歌的題材,形式和分類方法為借鑒,採用漢字作注音符號,收編了部分漢詩,同時直接反映“遣唐使”來唐情況的詩歌。
日本文化源遠流長,最早應該可以追溯到史前時期。與日本歷史時期的劃分相統一,日本的文化史也經歷了自6世紀初推古王朝建立以來的飛鳥文化,奈良文化,平安文化,鎌倉文化,室町文化,安土桃山文化和江戶文化時期。作為日本文化迅速發產展的奈良時期,無論是從政治制度,文物典章到民間習俗,生活方式,大多都染上了濃重的唐代文化的色彩,當時的貴族們醉心於對唐文化的仿效並以此作為身份的象徵,因此我們習慣把它稱作“唐風文化”,然而事實上這時的文化更孕育著之後日本文化逐漸獨立和發展的無限生機。
《古今集》的傳承
《萬葉集》與《古今集》、《新古今集》並稱三大歌集。《萬葉集》編撰之後,和歌創作有所衰落。“昔平城天子詔侍臣,今撰萬葉集。自爾以來,時歷十代,數過百年,其後,和歌棄不被采,雖風流如野宰相,雅情如在納言,而皆以他才聞,不以斯道顯。”
公元905年,醍醐天皇正式下令,命令宮廷詩人,被稱為平安時期和歌聖手的紀貫之與紀友則、凡河內躬恆、壬生忠岑四人成立機構,組織人力編撰一部大型和歌集。編撰的目的是收集自奈良時代末期《萬葉集》成書之後到平安時代初期一百三十餘年以來的作品。初擬名《擬萬葉集》后經天皇改名為《古今和歌集》(簡稱《古今集》)。編撰歷時九年,914年全書基本得以完成,但編撰者之一的紀友則未及書成即已辭世。紀貫之領頭呈上所編,並為其撰寫了有深遠影響序言。
與日本第一部詩歌總集《萬葉集》的凝重,粗放風格不同,《古今和歌集》所選戀歌頗多,多帶有貴族化風格,和諧優美。其所選和歌與闡明和歌宗旨的序言為後來幾百年的和歌創作樹立了典範。
風格對比
從風格上看,《萬葉集》受唐風影響,《古今集》則帶有更多的日本特色,這也是文化發展的必然。比如《萬葉集》受唐詩影響,吟詠的是花草多是牡丹梅花一類;而在《古今集》中則轉為欣賞櫻花紅葉。對於諸如“曇花一現”、“煙銷雲散”的事物,中國人是不屑的,而在《古今集》中吟詠的則是飄零無寄的紅葉、轉瞬即逝的晨露等。熊熊燃燒的金閣寺和佇立不倒的萬里長城;三日即落的櫻花和凌寒怒放的梅花,這是民族審美的差異。當然,藝術並沒有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