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曾義仲
日本平安時代末期的武將
木曾義仲(1154年-1184年3月4日),日本平安時代末期著名的武將,通稱源木曾左馬頭義仲,出身名門河內源氏,為源義賢次子,是源賴朝及源義經的堂兄弟。
木曾義仲在源平合戰中大敗當權的平氏一門,威震四方,人稱“旭將軍(或朝日將軍)”,一度有君臨天下之勢。但由於年輕氣盛性格粗暴,之後眾叛親離,迅速敗亡。他短暫的30年的人生中充滿了傳奇性,崛起與滅亡的過程猶如一場壯麗的悲劇,是日本傳統的悲劇英雄之一。
人物關係
木曾義仲
根據《賓士物語》、《源平盛衰記》記載,義仲的父親義賢奉祖父之命東下對抗義仲的伯父源義朝,在大藏合戰中被其子源義平斬殺。義平想殺掉當時年僅2歲的駒王丸,但被畠山重能和齋藤實盛設計救出,逃往信濃國。而根據《吾妻鏡》記載,駒王丸被信濃國住人中原兼遠認為養子,居住在信濃國木曾谷(今長野縣木曾郡木曾町),元服后取名木曾次郎義仲。義仲的異母兄源仲家,則由京都的源賴政收為養子。
兼遠的三個親生兒子英勇非常,在木曾義仲起兵后,成為木曾麾下的心腹悍將,是木曾四天王中的三位。此外,義仲在年輕時曾在諏訪大社下社的宮司金刺盛澄處修行,後來金刺一族的手冢光盛等和中原一族皆是木曾的心腹。
治承4年(1180年),以仁王向全國發出打倒平家的令旨。義仲的叔父源行家呼籲全國各地的源氏族人舉兵討伐平家。義仲的兄長源仲家參加了以仁王舉兵,在宇治川同源賴政一起陣亡。同年9月7日,義仲聲援北信濃的源氏族人(市原合戰),向父親源義賢的舊領上野國多胡郡進發。2個月後回到信濃,以佐久郡依田城為根據地舉兵。義仲從上野國回到信濃的原因是避免同源賴朝和藤姓足利氏發生衝突。
翌年(1181年)6月,義仲在小縣郡白鳥河原聚集了木曾眾、佐久眾、上州眾等三千騎攻入越后,在千曲川橫田河原之戰中擊破城助職,此後從越後進入北陸道。壽永元年(1182年)擁立逃到北陸道的以仁王遺子北陸宮為主,明確表示繼承以仁王的遺志和立場。他的勢力滲透到了北陸道的各地,但他避免與同源賴朝結盟的南信濃甲斐源氏豪族武田信光發生衝突。
壽永2年(1183年)2月,源賴朝擊敗了敵對的志田義廣,義廣投奔侄兒義仲,被收留。而義仲在1181年曾收留叛逃賴朝的源行家,這使義仲與賴朝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化。而根據《平家物語》、《源平盛衰記》的說法,武田信光曾將女兒嫁給義仲的嫡子清水冠者義高,但後來因為信濃國支配權的問題與義仲發生衝突,信光向源賴朝進讒,聲稱義仲聯合平家欲滅賴朝。為了避免同賴朝衝突,義仲與賴朝達成和議,並將嫡子義高送往鎌倉作為人質。
5月11日,木曾義仲在越中國礪波山的俱利伽羅峠之戰大破由平維盛率領的10萬平家大軍。此後在筱原之戰再敗平家,沿途糾集武士,以破竹之勢直逼京都。6月10日進入越前,13日進入近江國,6月末同京都最後的關門延歷寺進行交涉。其諜文內容含有威脅恫嚇之意,由右筆大夫覺明執筆。7月22日義仲在東塔的惣持院建立城郭。源行家則從伊賀方面進攻,安田義定等其他源氏武將迫近京都,而平家方面攝津的多田行綱則懷有二心。25日,平家決定放棄京都,挾持安德天皇和守貞親王逃往西國。平家試圖劫持后白河法皇一起出逃,但法皇事先察覺了此事,秘密前往比睿山避難。近江源氏的山本義經派遣兒子錦部冠者義高保護其安全。
義仲館外的木曾義仲、巴御前夫妻銅像
8月10日勸賞除目儀式舉行,義仲被授予從五位下、左馬頭領越后守的官位;行家被授予從五位下備后守的官位(《百錬抄》同日條、《玉葉》8月11日條)。16日義仲遷任伊予守,行家遷任備前守。《平家物語》記載,義仲在此期間得到了朝日將軍的稱號。義仲和行家互相討厭,義仲不願要越后,改授伊予;行家不願要備后,改授備前。
后白河法皇要求逃亡西國的平家送天皇和三神器還京,但交涉無果而終(《玉葉》8月12日條)。因此法皇決定從留在京都的高倉上皇的二位皇子惟明親王和尊成親王中選出一人為新的天皇。但義仲自恃驅逐平家有功,力薦由北陸宮即位。而比睿山的俊堯僧正認為以仁王是天皇派系的正統血統,執意要求朝廷立北陸宮為天皇。然而九條兼實支持讓高倉上皇的皇子即位,法皇亦對武士介入皇位繼承問題而感到不快。為了壓制義仲的勢力,8月20日尊成親王被立為帝,是為後鳥羽天皇。尊成親王之所以超越兄長惟明親王,是由於法皇的寵妃丹后局支持的緣故。(《玉葉》8月18日條)
推舉北陸宮事件,使重視傳統和格式化的法皇和公卿們發現木曾義仲是個粗野的人物,對宮中的政治、文化、歷史知識的一竅不通以及沒有教養。與平家一門和童年在京都長大的源賴朝相比,義仲在山村裡長大,對上層社會根本就沒有接觸的機會。
義仲恢復京都的企圖失敗。連年的飢荒使糧食的事情極度惡化。同時由於遠征軍的疲憊缺乏供給,在京都附近地區胡作非為。源氏的武士隨意燒殺搶劫和追捕百姓,強行割取百姓的稻穀,甚至連神社下屬的莊園都不放過。後來公卿也成為了受害者。(《玉葉》9月3日條)事實上京中守護軍並不是義仲的部下,而是由源行家和安田義定、近江源氏、美濃源氏和攝津源氏組成的雜牌軍,義仲沒法管理他們。
《平家物語》記載,法皇下達了禁止掠奪的命令。但義仲卻稱軍中不能沒有糧食,與法皇發生衝突。《平家物語》稱義仲在此時同法皇決裂,導致了法住寺合戰的發生。
19日,忍無可忍的后白河法皇責罵了義仲,聲稱“天下不靜,又平氏放逸,每事不便也。”(《玉葉》9月21日條)。自知立場惡化的義仲奏請率軍追討平氏,法皇親自授予了他出陣的寶劍。義仲試圖以戰功來恢復自己失去的信用並確保兵糧的充足。義仲將心腹樋口兼光留在京都,自己則率軍下播磨國。
在義仲征討平家的同時,源賴朝的申書送達了朝廷。其內容是“歸還被平家強行霸佔的神社佛寺領的本社”、“歸還被平家強行霸佔的院宮諸家領的本主”、“投降者不施以斬罪”。朝廷大喜,“這一申狀,與義仲等人完全不同。”(《玉葉》10月2日條)10月9日,法皇恢復了賴朝原本的官位,14日又下達了所謂的壽永二年十月宣旨,將東海道、東山道諸國的實際支配權授予了賴朝。(《百錬抄》)
得知此事的義仲仍舊在西國苦戰。閏10月1日,義仲在水島之戰中為平家所慘敗,有力武將矢田義清陣亡。正在戰線處於膠著狀態時,源賴朝派弟弟為大將軍率數萬大軍上洛的情報傳入義仲的耳中(《玉葉》閏10月17日條)。驚恐的義仲立刻停止了對平家的進攻,15日率少數軍隊返回京都。20日,義仲對於召賴朝上洛一事,向法皇提出強烈的抗議,聲稱這是他生涯的遺恨。(《玉葉》同日條)義仲要求下達討伐賴朝的御教書(《玉葉》閏10月21日條),並且起用志田義廣為平氏追討使。
義仲的敵人不再是平氏,而變為了賴朝。19日,義仲會合源氏一族,計劃奉戴法皇出征關東(《玉葉》閏10月20日條),26日向興福寺僧眾下達了討伐賴朝的命令(《玉葉》同日條)。然而前者因源行家、源光長的強烈反對而失敗,後者僧眾也沒有迴音。義仲指揮之下的京中守護軍已經處於瓦解狀態,義仲和行家的不和已經公開顯現出來了。(《玉葉》閏10月27日條)
11月4日,源義經軍到達布和之關(不破關),義仲下定了同鎌倉軍決一雌雄的決心。一方面,得到源賴朝軍逼近京都的消息,后白河法皇試圖將義仲放逐出京都。義仲出示了讓義經率少數部眾入京的妥協方案(《玉葉》11月16日條),法皇則得到延歷寺、園城寺的幫助,召集僧兵、流氓等,在法住寺殿建造柵欄等防禦工事。同時法皇將攝津源氏、美濃源氏等拉攏到自己陣營中來,數目遠遠在義仲兵力之上。
后白河院方面的主力部隊源行家,當時已離開京都征討平家。(《玉葉》11月8日條),法皇認為自己擁有壓倒性的優勢,向義仲下達了最後通牒。法皇宣稱義仲被派往西國征討平家,但中途返回京都;同時背叛了院宣同源賴朝作戰,私自留在京都,可以認定是謀反行為。不給義仲辯解的餘地。(《玉葉》11月17日條、《吉記》《百錬抄》11月18日條)。
與此相對地,義仲復書表示完全沒有違背君命的意思,公卿九條兼實也對義仲表示支持。(《玉葉》11月18日條)然而法皇不理會義仲的回復,18日召后鳥羽天皇、守覺法親王、圓惠法親王和天台座主明雲進入御所,決定對義仲進行武力攻擊。
11月19日,義仲責怪法皇,攻擊法住寺殿。后白河院方面的源光長、源光經父子奮戰抵抗,在義仲的決死猛攻面前大敗。義仲的部下逮捕了從御所中逃出來的法皇,歡呼聲直衝上雲霄。(《玉葉》11月22日條)義仲把后白河法皇幽禁在了五條東洞院的攝政邸內。在此次戰鬥中,明雲和圓惠法親王戰死。九條兼實感嘆道:“如此高貴的僧人遭到如此的劫難,真是聞所未聞。”(《玉葉》11月22日條)義仲收到天台座主明雲的首級之後,十分輕蔑地將它投棄到了河裡。(《愚管抄》)20日,義仲把源光長以下百餘人的首級懸掛在五條河原示眾。(《百錬抄》同日條、《吉記》21日條)
21日,義仲和松殿基房(原關白)結盟,次日任命基房的兒子松殿師家為內大臣兼攝政,建立傀儡政權。《平家物語》稱義仲強娶基房的女兒伊子為妻,但事實上基房為了恢復自己的勢力,主動將女兒嫁給了義仲。
11月28日,義仲決定將前攝政近衛基通家領的八十餘所給予了新攝政師家,並將中納言藤原朝方以下的43人解除了官職。院御廄別當,兼任左馬頭,全權掌握軍事大權。(《吉記》同日條)10日下達討伐源賴朝的院宣,形式上成為了官軍。(《百錬抄》《吉記》同日條)
木曾義仲墓
義仲戰死後,嫡子義高在妻子大姬(源賴朝的女兒)的幫助下逃離鎌倉,但在半路上被賴朝殺死,義仲的家系斷絕。
此外,戰國時代的木曾氏自稱是木曾義仲的子孫。
祖父:源為義
父親:源義賢
母親:小枝御前
養父:中原兼遠
兄弟:源仲家
堂兄弟:源義平、源賴朝、源范賴、源義經等
正妻:藤原伊子(冬姬,關白松殿基房之女)
原配:葵御前?(中原兼遠之女)
妾室:巴御前、山吹御前、沼田家國之女等
嫡子:木曾義高
次子:木曾義重(仁科氏之祖)
三子:木曾義基(信濃木曾氏之祖?)
四子:木曾義宗(木曾基宗)
木曾四天王:今井兼平、樋口兼光、根井行親、楯親忠
平清盛、平宗盛(及伊勢平氏一族)
后白河法皇(即后白河天皇及其院政黨羽)
源賴朝(及其弟源范賴、源義經等鎌倉武士)
既然源家已經大舉義旗,因此這位年僅二十六歲血氣方剛的熱血男兒自然也不會缺席。
木曾義仲果不枉是源平之戰的主角之一,由於他的出現,氣得連平清盛老爺子這種久經沙場的老東西都為之吐血數斗,於治承五年(1181年)四月終究還是去見了閻王。
平老爺子撒手人寰后,他的兒子平宗盛接班。筆者對平宗盛的評價就是兩句話:第一句是最大的長處是沒有短處,第二句是最大的短處是沒有長處——用“平庸”這兩個字來給他做這輩子的蓋棺定論真是再確切不過了。
繼續聊木曾義仲。他一路殺得平軍片甲不留,佔據了整個信濃地區之後,乾脆就將信濃作為了自己的老窩。
木曾義仲與巴御前
城長茂開著大軍來到依田城之時,木曾軍僅數千人留守在此處。
木曾義仲得到消息后頓時覺得事情嚴重了,平家不可能吃飽飯了搞個四萬人出來就為了遛馬!
然而琢磨了半天,木曾義仲依舊拿不定主意。如果現在下令依田城的駐守部隊全撤回來,恐怕會傷到己方的士氣;但是不撤回來又頂不住聲勢如此浩大的一波人。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開會咯!
大將井上光盛在會上提出了一個令木曾義仲眼前頓時一亮的建議——不過這種做法在如今的《國際軍事法》中可是要被批鬥的。
到底是怎麼個建議呢,您慢慢往下看。
就如同足球比賽時雙方要穿著色差明顯的球衣一樣,冷兵器時代的日本武士在作戰時,雙方也要求扛著不同的旗幟,以辨別自己的所屬。不然某個武士模樣的人站在面前,到底是殺他還是不殺他?要知道一支隊伍少則幾百人,多則可達幾萬人,而在這些人當中,可能還有一些是昨天剛剛新征入伍的新兵。難道隊中的每個人都叫得出名字、認得出臉?
您也差不多猜到這個陰險的手法了。
沒錯!
木曾義仲下令兵士們每人各扛一面平氏的紅旗和源氏的白旗,然後趁著夜色埋伏在橫田河原附近的山上。
第二天白天,平軍的大部隊已經開到了橫田河原附近。
平軍的探子們紛紛回報城長茂說這附近有扛著平氏紅旗的軍隊,這一消息使得城長茂軍滿心歡喜。城長茂示意大軍繼續前進,進入橫田河原。
說時遲那時快,山上“平”軍的紅旗嘩得一下變成了白旗。這下可把城長茂搞糊塗了,他伸長了腦袋,把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俺是不是被太陽曬得眼冒金星了,怎麼那旗幟那麼像白色的呢?
就在城長茂滿頭霧水之際,那些“平”軍的將士們都拿著刀槍沖了出來,喊殺聲猶如驚濤駭浪般向著城長茂的大軍滾滾而來。眼見著自己的部下士卒接二連三地被砍翻在地,城長茂這才反應過來——貌似在出發之時,平宗盛沒有說在這兒附近會有這麼一支部隊接應啊……不好!老子中計了!
木曾軍以自己的行動告訴了城長茂,您沒看錯,那的確是白旗,您也沒想錯,您的確是中計了。
知道中計了還在那兒死扛著,那是傻瓜!
無奈這四萬大軍被木曾軍一路猛追,就恰似趕鴨子一般逃出了橫田河原。
而對於木曾義仲而言,由於木曾軍在這次戰鬥中的精彩表現,這小子在反平勢力中名聲大噪,威名遠播。
如今,源賴朝方面的石橋山之戰、富士川之戰,以及木曾義仲方面的橫田河原之戰,就像在滾燙的水中下餃子一般,使日本這口大鍋在經過這麼大的幾次鬧騰后,逐漸形成了以平家、源家、木曾家,三家割據一方的局面——那些小規模的家族當然已經被本人無情地無視了,這不正在討論主線么……
歷史的發展軌跡告訴了後人,木曾義仲就是比源賴朝要少那麼幾根筋。在他眼裡似乎只要他打進京都,將平氏一族從京都徹底趕走,這個天下就是他的了。他根本沒去考慮過在他走上京都這個舞台之後,是不是也會有人也像他趕走平家一樣,將他從舞台上踹下去。
正是因為木曾義仲沒有深思熟慮地考慮到這一層面,導致了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鞏固了後方的防禦之後,率著大軍向西面的京都挺進了。
木曾義仲一路殺殺殺,當然平軍也不是吃乾飯的,勝負幾乎參半。但是這裡所謂的參半是指數量上一人一半,而如果談到實質性的問題,平軍勝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勝,木曾軍卻幾乎都是掐斷平家血管般的大勝。總之,雙方在打鬥中,看著太陽升起又看著太陽落下,隨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形勢對木曾軍越來越有利了。
這裡介紹一下木曾義仲這輩子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也就是發生在俱利迦羅谷的那場惡戰。
壽永二年(1183年),平維盛和平通盛兩人東拼西湊準備了號稱七萬的精銳之師,打算與木曾義仲做個了斷。而此時的木曾義仲也是一個擁有四五萬人馬的大人物了,這場大廝殺猶如在化工倉庫中點蚊香般一觸即發。
平維盛和平通盛仗著人多,企圖與木曾義仲進行堂堂正正地正面對峙。木曾義仲也不是傻瓜,明知道自己實力不及對手怎麼可能還伸著腦袋讓別人打,同學您長了幾顆腦袋?不耍點陰謀詭計怎麼可能取勝。於是木曾義仲派先頭部隊上去詐敗,以此吸引平軍進入俱利迦羅谷周圍的礪波山。另外,他又派遣了另外一支隊伍埋伏在了礪波山上。
這招在中國有一個很形象的名字叫做“拖刀計”。顧名思義,拖著刀時使用的計謀。但是誰家打仗不把刀高高地舉起來,而是放在地上拖著跑的?您這是在磨刀呢還是在耕地呀?非也!一般來說打了敗仗才會把刀甩在地上拖著,騎著馬一路疾馳回家——都打了敗仗了還把刀高高地舉著,您這是在扮關公哄孩子笑呢?
打了勝仗的人往往會因為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然後指揮著大部隊“宜將勝勇追窮寇”。但是也往往追著追著就發覺自己中計了——自己的部隊中了埋伏,完全被敵人包圍了!
現在在看文章的各位,肯定不可能感受過用冷兵器打仗給人的壓力。冷兵器時代的打仗,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最講究的是士氣。士氣旺盛則士兵們各個以一當十;士氣衰弱則士兵們隨時都準備著溜號。眼見著自己被敵人包粽子般的圍住了,己方又扮演著極為被動挨打的角色,自己的腦袋隨時都有搬家的可能,換做是你的話你心中慌不慌?
繼續說這場大廝殺的進程。俱利迦羅谷也像其他的山谷一樣,被屬於自己的礪波山擁抱著。當晚,平軍來到了俱利迦羅谷。他們剛一踏上礪波山的山路,木曾軍從山上猛衝了下來,吶喊之聲排山倒海得向平軍襲來。由於山谷的回聲,木曾軍的人數顯得格外得多。
這迎頭的一擊使得平軍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膽小者開始逃命了。但是這條山路的寬度實在是小,前面部隊想往後撤,但是後面的部隊又剎不住車,不停地往前再擠。這感覺猶如在擠公交車,反正想上車的上不了車,想下車的也下不了車,正所謂“進退維谷”。
眼看著自己要被木曾軍給做了,一些狗急跳牆的平家兵士開始朝著谷底跳了下去。前面的部隊往下跳了,後面的部隊以為下面是一個滑坡,可以順勢到達谷底作為撤退的路線,便如同下餃子般一個接一個地也跟著往下跳,不過差不多每個往下跳的勇士都“啊”得喊了五秒以上——利用物理學的自由落體公式,應該可以大致算出俱利迦羅谷的深度……
這山谷怎麼深不見底啊!或許這句話是絕大多數跳谷的士兵最後的感慨了。
比及天明,平維盛和平通盛清點了一下身邊所剩下的人數,才近三千人了。要想繼續打下去是絕對不可能了,於是狼狽得撤了回去。
自此平家勢力一蹶不振。
如果您打麻將的水平臭到打十場輸九場,那建議您還是別去打麻將了。
然而打仗則不然,它不同於麻將,麻將不打死不了人,但是平家這仗不打可是會江山易主的。儘管強弩之末的平家已經淪落到打十仗都輸十仗的悲慘境地了,但是政權的領導者們依然殊死地抵抗著,其精神之可嘉絕對堪比抗洪救災時的眾志成城。
您大概在納悶了,平家怎麼就那麼衰呢,打十仗連一仗都贏不了?
告訴您,這還不只是“衰”所引起的!試想一下,一個天天跑“跌停板”的股票,誰會去買?同樣道理,已經輸得快要去當鋪脫褲子的政權,它上哪兒去徵兵?他的兵源可是只出不進的。而且其中所謂的“出”不單單是指戰死,更有可能是在戰場上的溜號。對於這種特級跌停板,退市是遲早的事情。
按照史書上那些改朝換代的記載,一般都是華麗地攻下了都城,華麗地處理了先前那個昏庸的執政者,華麗地進行前朝的善後工作,華麗地登基,華麗地宣布自己與前朝當政者與眾不同的華麗政策……
所以在此廢話不多說了,直接交代些重要的東西吧。
1183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年輕人在日本的平安京劃了一個圈。
壽永二年(1183年)的7月28日,木曾義仲攻破了京都。后白河法皇迎來了屬於他的春天,因為他終於可以不用被幽禁在鳥羽殿里了。開心之餘自然少不了封賞,木曾義仲被授予“朝日將軍”的稱號,手下自然也被獎賞了不少“判”。“判”即是錢,“大判”是大票面的錢,“小判”是小票面的錢,票面的大小則取決於其鑄造時使用的黃金的量。
而就在攻破城池的那一天,本已打算給自己判死刑的平宗盛卻意外順利地帶著殘餘的部隊和安德天皇以及“三神器”逃出了京都。
這裡介紹一下天皇即位時所供奉在三所神舍內的“三神器”,也就是天照神賜予天孫下界時的三件寶貝——草剃劍(早期被稱為“天叢雲”)、八咫鏡和八坂瓊曲玉(又名“八尺瓊勾玉”),世間簡稱它們為“劍、鏡、璽”,它們分別被安放在了熱田神宮門前、伊勢神宮內以及熱田神宮內。至於這三樣東西的歷史究竟如何源遠流長,足可以寫成一本名為《三神器的這些年》的書,所以請恕筆者不在此如挖墳般地研究了。
總之這三樣東西至今仍在日本皇室家族中代代相傳,它們的作用相當於中國皇帝的傳位玉璽,只是那三樣東西不能用來蓋章。
雖說至今幾乎沒人看到過那三樣寶貝旮旯,但是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哪天筆者盛情邀請您去膜拜一下被種種史書描寫得神乎其神的三神器,您晚上可千萬別興奮得睡不著覺,希望越大可是會令失望也越大的哦!
說穿了這三樣東西就是:生鏽的鐵劍一把、銅鏡一面、掛在胸前用於裝飾的無暇玉一塊。您要看?古董市場里遍地都是……
而且,這三樣寶貝因為戰亂加上地殼運動的關係,早就不知道沉睡在地球的哪個角落了——甚至說是否依然存在於這個世界都是個問題了。而如今皇室供奉的三神器,則是根據史書上記載或者民間流傳的大概形象,仿製出來的贗品的贗品的贗品的贗品……(以下省略N個“的贗品”)
不過要為自己辯解一下,這就像明知道世界上沒有神佛,但是有人依然會非常虔誠地相信他們的存在一樣,在這裡說的這些話也並沒有鄙視或者歧視日本文化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捅破了那層神秘的窗戶紙般地說出來而已,請各位不要扔雞蛋。
繼續回到平安京的現場。
五歲的安德天皇雖然已經被平宗盛給綁架了,但是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必須再安排一位天皇來繼承皇位以穩定公家在民眾心中的威望。
按照當時皇位候補的順序來排,已故的高倉天皇第三皇子惟明親王和第四皇子尊成親王都有資格繼任成為新的天皇——當然哥哥肯定是比弟弟有資格些。
壽永二年(1183年)由於后白河法皇的愛妃丹后局的建議,法皇便將哥哥惟明親王踹到了一邊,大筆一揮讓年僅四歲的第四子尊成親王繼位天皇,即為後鳥羽天皇。
話分兩頭,木曾義仲在京都可謂是越來越不得人心。
比如說酒宴吧,好端端的宴席卻被這小子胡鬧成集體上座,然後每人發一碗“蓋澆飯”;再比如治軍方面,由於當時木曾義仲對皇室貢獻很大,軍隊里上到為將的,下到為兵的,一個個嘴裡噴著火焰,囂張的很;而木曾兄也對這些行為熟視無睹,在他眼裡成大事者沒必要去在意這種小節,何況他自己本人又是個出生在窮鄉僻壤之中的下巴老,哪還管得上這些狗屁的禮節,能打仗才是王道!
這就是活脫一鄉巴佬的形象嘛!
公卿貴族們看著剛剛趕走了平家,以為可以終於過上好日子了。然而現在又繼續受到木曾義仲的淫威,無不仰天長嘆,這日子沒法過了……
從小老師們就教育學生“謙虛使人進步”,木曾義仲同學就是又一個“驕傲使人落後”的典型代表。
一直養精蓄銳的源賴朝憑藉著自己靈敏的軍事嗅覺,知道自己期盼已久的日子終究還是來了。
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源賴朝家。這下輪到源賴朝坐莊,打著勤王的旗號出兵了。宇治川之戰即將爆發,而討伐的對象就是木曾義仲這個土包子。
源賴朝連同自己的那兩位兄弟,也就是源范朝和源義經,分別從正面與側面對京都發動了猛烈的進攻。由於此次行動極其突然,木曾義仲在京都還沒在炕上把屁股坐熱,自己卻猶如被拍了一悶棍,連個屁都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已經火燒眉毛了。
打從一來到鎌倉開始,源賴朝就一直苦心經營著自己的公司。如此驕奢的軍隊怎能抵擋磨練了多年的源賴朝的大軍呢?
木曾軍倉皇地準備撤離京都,但是一路上卻被源義經的軍隊追著打,那場面恰似一群警察在圍堵一幫盜賊,熱鬧非凡。人家源賴朝這次可是有備而來的,豈能半路溜到深山老林里然後東山再起?
可憐木曾義仲一行人被打了又圍圍了又打,終於撤出了京都。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的他,終於有時間可以清點自己身邊的人數了,一、二、三、四、五……
問題來了,他在嘴裡“五”了半天愣是蹦不出那個“六”來——您也沒見過活了近三十歲卻連從一數到十都不會的人吧?
身邊就剩下了自己的小老婆巴御前、虎將今井兼平以及三名未被史書記錄下名字的騎兵,木曾義仲不禁萬念俱灰。
俱灰管俱灰,那是自己的事情,源賴朝可不會因為“俱灰”了就放一馬,仗還是要打的。
相傳那時木曾義仲熱淚盈眶地望著巴御前,念著多年的夫妻感情不忍心讓她與自己一同戰死在這裡,就勸她快快離去。巴御前邊哭邊說:“讓我再為您戰一場吧!”源賴朝軍的名將土御師重正好迎面沖了過來,巴御前順手將他砍翻在地后削了腦袋,然後策馬而去,從此便從歷史舞台上消失了。
之後那三名騎兵也先後倒地,現在只剩下了今井兼平一人站在了他的身邊。
眼見著圍上來的源賴朝軍越來越多,木曾義仲與今井兼平撤退到了栗津松林。
虎將就是虎將,今井兼平瘋狂地射著箭矢,箭無虛發,每當箭矢被射了出去,總有敵人隨著弓弦之聲應聲倒地。源賴朝軍也彷彿看到了典韋再世,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但是木曾義仲可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他的坐騎一腳踩空在泥潭之中,連人帶馬陷進去半截。源賴朝軍的石田為久一看,好傢夥,得來全不費工夫!三下五除二地把木曾義仲的腦袋給割了下來。
今井兼平看到了自己侍奉依舊的主人的首級,不禁痛心疾首,自盡而死。
悲劇英雄木曾義仲那短暫而又充滿了傳奇性的三十年生涯,就此畫上了一個句號。他的崛起就如同項羽跟著他的叔父一樣,平步青雲;他對後世朝廷的功績就如同項羽在巨鹿之戰中頂住了秦軍的主力部隊一樣,功不可沒;他的滅亡就如同項羽的剛愎自用招致烏江自刎一樣,曇花一現;後人給予他的評價則更是如同項羽一般,毀譽參半。
再次回到本節的標題,為木曾義仲這位悲劇英雄感慨一下,他壯麗的人生可歌可泣,就像再世的楚霸王。
細節的確可以決定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