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保衛戰
廬山保衛戰
廬山保衛戰是武漢會戰的一會外圍游擊戰,從1938年7月日軍進攻廬山開始至1939年4月廬山守軍撤出廬山,歷時近9個月。彼時,武漢會戰已於1938年10月結束。廬山守軍創造了抗戰時期孤軍抗戰的奇迹。
目錄
廬山以文化底蘊深厚聞名於世,1996年,廬山以中國目前唯一的一家“世界文化景觀”入選聯合國遺產保護名錄,聯合國遺產委員會對廬山的評價第一句就是:“廬山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華山論劍,廬山論文”已成為一句俗語。然而,這個舉世公認的文化名山,在中國近代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中,卻上演了一幕感天動地的壯劇,在中國史冊上留下了氣壯山河的一頁。
2007年9月28日,在紀念抗日戰爭70周年的日子裡,重建的“廬山抗戰紀念碑”竣工,104歲的老將軍呂正操親筆題寫了7個大字“廬山抗戰紀念碑”。紀念碑原建於1946年,主持建碑的國民革命軍第九十九軍軍長梁漢明為紀念碑撰一對聯:“風蕭易水屠龍去,月冷廬山跨鶴歸”,歸來的英魂們安息在神州的名山之中,永與名山為伴!
2006年,中央電視台《走遍中國》專欄前來廬山拍攝8集專題片,其中兩集為《抗戰風雲》、《廬山壯歌》。筆者陪同攝製組成員跋山涉水,在三百里廬山尋訪當年抗日壯士留下的痕迹。追憶往事,那一幕幕可歌可泣的壯舉令人熱血沸騰,感慨不已!
將士同仇敵愾誓死如歸
1938年7月26日,侵華日軍攻進了九江市區。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岡村寧次(后升任侵華日軍總司令,頭號戰犯)躊躇滿志,他眺望著廬山,興緻勃勃地畫了一張廬山寫生圖。岡村數周前從被佔領的中國首都南京溯江而上,此時,他希望幾天內就能登上中國政府的“夏都”廬山,一覽慕名已久的風光。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廬山“恭候”他的,不僅有黃埔軍校畢業的驍將,還有他的師弟——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的猛虎,直到近9個月後,日軍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才得以進入牯嶺山城。9個月中,岡村寧次幾次面對近在眼前卻無法攀登的廬山發出“不識廬山真面目”的感嘆。
1938年7月24日晚上,國民政府第九戰區司令部參謀處副處長劉雲瀚少將攜帶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陳誠的手令,趕往駐紮在九江市區的江西保安部隊第三團和第十一團,命令兩團官兵立刻趕赴市郊,參與阻擊日軍,掩護參加武漢外圍保衛戰的薛岳兵團在九江、德安一帶完成戰略部署,待任務完成後轉上廬山,擔負守衛廬山的重任。
第三團和第十一團官兵星夜進入陣地,搶修工事,第二天便與日軍交上了火,兩團官兵和友軍一起沉著應戰,多次打退日軍進攻。26日下午,兩團接到撤離命令,近3000官兵迅速登上廬山,日軍隨即將廬山團團包圍。
隨著廬山周邊地區的相繼淪陷,廬山已成“孤島”,廬山守軍成為“孤軍”。但兩團官兵鬥志極為旺盛,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誓以血肉之軀保衛廬山。
現廬山大廈停車場旁的台階石欄上,仍然清晰地刻著“必恭敬止”4個大字,題詞后還有小跋:“寇犯中國,九江相繼失陷,余奉命率部固守廬山。顧此白山黑水油然生敬,因題四字,概取詩曰惟桑與梓必恭敬止之義。願此志與名山同垂不朽雲爾。‘八一三’周年紀念。新建胡家位敬題。”
胡家位是廬山守軍的指揮者之一、江西保安第十一團團長,江西新建人。他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舅舅是國民黨上將、時任江西省主席的熊式輝。作為軍人,胡家位當然知道孤軍守山可能會有什麼後果,如果他想調換一個位置,並不是什麼難事,但他更知道,什麼是一個軍人的職責和使命。在紀念上海“八一三”抗擊日軍周年之際,在炮火紛飛的廬山,胡家位題下這幅石刻,表明自己要將對祖國山河的熱愛、恭敬之情化為殺敵的動力和勇氣。
他在題詞的小跋中刻意寫道:“顧此白山黑水。”“白山黑水”一般專指東北地區的山水(以長白山、黑龍江簡稱代之),而胡家位有意在此用“白山黑水”來指廬山,其用意不難理解:中國的軍人一刻也沒有忘記遭受日寇蹂躪的東北大地,祖國內陸的山水再也不能任由日寇的鐵蹄踐踏。軍人報國,正當此時,縱是血灑疆場,也在所不惜,中國軍人誓與祖國山河共存亡的志願與廬山一樣“同垂不朽”!
和胡家位一樣慷慨赴難、視死如歸的是另兩位指揮員:江西遊擊總部副總指揮兼廬山守軍總指揮楊遇春將軍和江西保安第三團團長鄧子超。
楊遇春畢業於黃埔軍校第四期,擅長游擊戰術。1938年7月底,他本是去第三戰區任職,路過江西時,熊式輝挽留他在江西打游擊,主要擔負守衛廬山的重任。楊遇春明知任務的艱巨危險,卻慨然領命,轉赴廬山。他深知肩上責任的重大,全民族共同抗戰的序幕正是在廬山正式拉開。1937年7月17日蔣介石在廬山正式發表《抗戰宣言》,宣告中華民族的存亡已到“最後關頭”,“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們最後的勝利。”蔣號召全國軍民:“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抗戰宣言》在全世界引起強烈反響,廬山也因此備受全國和全世界囑目。決不能讓這塊聖土輕易落入日寇之手,楊遇春慷慨賦詩道:“奮勇忠貞來保國,此公無我待何人。登臨勝地驅胡虜,免教神仙墮劫塵。”充分表達了他國難當頭、捨我其誰的豪氣和蔑視敵寇、視死如歸的氣概。這首詩原刻於仙人洞洞穴石壁上,可惜在文革十年動亂中被毀壞。
和楊遇春一樣畢業於黃埔軍校的鄧子超團長也以詩明志:“寇氛冪冪,士氣勃勃。衛我廬山,佇看日沒。”表達我軍必勝、日寇必敗的堅定信念。這首詩原也刻於仙人洞洞穴石壁上,在文革中亦遭毀壞。
將軍不畏死,壯士何惜頭!三千官兵在各個路口要道構築工事,屯集石塊,誓與日寇決一死戰。仙人洞旁的九十九盤古道上,至今還保存著一座碉堡。經專家考證,此碉堡位置極佳,高度適中,既能全方位扼制登山要道,敵人炮火又難以擊中;射擊孔計算精確,火力搭配天衣無縫,顯示出了很高的軍事建築才能。
孤軍將士的勇猛善戰幾天後就讓日軍領教了厲害。1938年7月30日上午,日軍第一○一師團的太久保聯隊用10餘門野炮向廬山公墓土壩嶺猛烈轟炸,墓群被炸得四分五裂,棺木、屍骨拋得到處都是。炮聲停后,200多名日軍沿著陡峭的山路向上爬來。保安三團第二大隊的30多名官兵從掩體中躍出,進入陣地。待日軍離陣地只有100米時,守軍猛烈開火,子彈、手榴彈像雨點一樣撲向日軍。訓練有素的日軍即刻就地卧倒,守軍官兵馬上推倒成堆的巨石,巨石呼嘯而下,橫衝直撞,趴在地下的日軍頓時炸了窩,嚎叫著彈起,四處躲避,守軍的機槍隨即猛烈掃射,打得日軍抱頭鼠竄。守軍官兵們掄著大刀、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衝出掩體,向逃敵追去,一陣刀劈槍刺,又結果了幾十名日軍的性命。
守軍戰士快速從日軍屍體上收集彈藥,一名尚未斷氣的日本兵猛然抱住一名守軍戰士,拉開了手雷的弦。戰士拼盡全力將日兵甩開,還未來得及卧倒,手雷響了,戰士身中多塊彈片,倒在血泊中。幾名戰士奔過來要抬走受傷的弟兄,此時,日軍又開始打炮,炮彈呼嘯著飛來,在身前身後劇烈地爆炸。受傷的戰士要同伴們快速撤離,不要為了他而增加新的傷亡。說著,他抓過兩顆手雷,滾進一塊巨石的凹處。官兵們只好飛身上山,躲進掩體。炮聲一停,日軍又開始第二輪進攻。受傷的戰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當一群日軍走近他的身旁,他猛然拉響手雷,與數名日兵同歸於盡。一位畢業於日本仙台藝術專科學校的日本士兵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廬山是支那名勝之地,前所未有的激戰,中隊長小隊長的死亡大大的有,家人團聚的希望是危險的。”這位原有可能成為藝術家的日本士兵,果然幾天後就戰死在廬山的山道上,他的日記也成了廬山守軍的戰利品。
廬山孤軍奮勇抗擊日軍、重創日軍的捷報在《中央日報》披露后,在全國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蔣介石致電廬山孤軍,雲“孤軍固守廬山,屢挫敵鋒,極慰”。中國共產黨主辦的《新華日報》1938年11月18日發表題為《援助廬山孤軍》社論,指出:“我廬山孤軍將士,固守山地,予敵以重大打擊。我英勇孤軍均抱犧牲決心,堅持抗戰國策。我中央政府迭電嘉許,我各界同胞,敬佩之餘,尤表感奮。”
全民傾情相助生死與共
廬山孤軍決心死守廬山,做長期抵抗的準備。但形勢十分嚴峻,廬山方圓三百里,登山主道就有9條,崇山峻岭間大都可攀援上山,兵力布置十分分散,因此,必須要得到民眾的支持,必須要有一個穩固的後勤基地。
楊遇春等人做了精心的安排布置。他們首先趁日軍尚未將廬山圍嚴的空隙,護送3萬多上山避難的難民突圍下山,然後將剩下的幾千山民組織起來,成立“衛廬社”,楊遇春親任社長。“衛廬社”下設少兒組、婦女組、青壯組。少兒組協助站崗放哨、維持秩序、偵察漢奸;婦女組負責洗滌補綴,協助看護傷員;青壯組授以戰鬥常識,負責運送彈藥、糧食,協助戰地救護。“衛廬社”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少兒組就曾偵破了一個漢奸案。幾名少年發現黃龍寺里的一個中年人形跡可疑,經常打聽山上的軍事部署,便對他進行24小時監視。此人果真是個漢奸,原來曾是安徽省政府委員,后投靠了日本人。他以“避難”為名躲進黃龍寺,專門刺探軍情。少兒組的成員終於發現了他深夜發報,孤軍將他逮捕后,搜出了電台和密碼電本,為廬山消除了一大隱患。後來這個漢奸乘看守不備,跳崖自殺了。
孤軍還開辦了3所小學,將所有幼兒集中起來,專人看護,堅持讀書上課。因日軍圍山,無法看到報紙,孤軍便創辦了《廬山圍日報》,將每天收到的無線電訊刊印在報上,發給官兵民眾,及時了解全國的抗戰形勢。因部隊是7月底倉促上山,都是單衣單褲,難禦寒冬,楊遇春特“請示中央”,得到“核准”,進入山上蔣介石、林森、汪精衛、馮玉祥、宋子文、孔祥熙、何應欽、張群、陳誠等黨政軍要員們的別墅,將別墅內的棉被、毛毯搜集起來,由婦女們趕製棉衣棉褲。在山上的200多外國僑民也積極協助孤軍守山,不但捐獻出家中的衣物棉被,還將別墅四周的鐵蒺藜拆下,送給孤軍做路障。孤軍還辦了一個救護醫院,但極缺醫生和藥品,僑民主動捐獻藥品,懂醫術的僑民還按時到醫院來義務為傷兵治療。
僅僅穩定山上還遠遠不夠,還必須得到四周山麓民眾的支持,孤軍在山下積極開展護山行動。日軍在各鄉村組織了維持會,維持會的漢奸對孤軍下山活動構成很大威脅。孤軍“俠士隊”專門斬殺鐵桿漢奸,將頭懸掛在通衢要道,並四處張貼懲奸告示。漢奸們恐懼起來,紛紛與孤軍聯絡,願暗中為孤軍效力。後來孤軍下山襲敵和購買糧食、藥品,都能得到維持會的幫助。日軍何時要攻山,從哪條路線攻山,有多少兵力,孤軍都十分清楚,早做準備,給攻山日軍以迎頭痛擊。
由於得到民眾的支持,孤軍能夠集中精力打擊敵寇,不僅是被動地禦敵,更多的是主動下山出擊,消滅日軍的有生力量。
8月17日,孤軍得到情報,有500多日軍進駐高壠的一個小村子,準備第二天凌晨偷襲廬山。孤軍指揮部從兩團官兵中挑選出300名善於格鬥的勇士組成敢死隊,連夜摸下山埋伏。等到深更半夜時,敢死隊員人人光著上身,手提大刀,從兩邊摸進村裡,向日軍住地發動突襲,在黑暗中摸著穿上衣的人就是一刀。懵懵懂懂的日本兵亂成一團,很多還沒從睡夢中驚醒就身首異處。敢死隊員們越殺越起勁,直到天色微明才撤離返山。此次突襲,共殺死日兵300餘人,殺死一名大佐,兩名中佐。我軍陣亡47人。
國旗高飄雲霄壯我國威
廬山孤軍英勇抗擊日軍的事迹很快傳遍了全國,駐守江西鄱陽縣的江西保安處副處長蔣經國少將聞訊備感欣奮,決定去廬山慰問他屬下的保安部隊。警衛說廬山已成孤島,前去太危險。蔣經國說將士們天天都在廬山,尚且不懼,我去幾天又有何妨。8月下旬,蔣經國帶了幾名警衛和一名攝影記者冒險潛上了廬山。
蔣經國在7天里走遍了各個哨卡,慰問官兵,到救護醫院看望傷病員。官兵們旺盛的鬥志、百姓援軍的高漲熱情、山城井然有序的生活,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蔣經國向兒童組16歲的組長贈送了一把精緻的手槍,並親自教他使用、保養。在臨時救護醫院工作的外國僑民得知這位27歲的少將是蔣委員長的公子時,都對他伸出大拇指,表示讚賞。
8月30日,在離開廬山的前一天,蔣經國召集兩團軍官,在大月山舉行了莊嚴的升國旗儀式。在軍樂聲中,國旗冉冉升起,飄揚在藍天白雲之間。腳穿草鞋、一身戎裝的蔣經國站在軍旗下莊重說道:“國旗代表國家的主權,國旗在什麼地方,主權就在什麼地方。現在國旗在廬山升起,我們就要誓死保衛她,以血肉粉碎敵人對廬山的進攻!”
面對國旗,全體軍官熱淚盈眶。楊遇春將軍高舉手臂,代表兩團官兵表示決心:“我們在廬山升旗,便是宣示我們的決心:我們決心以血肉保衛此廬山神聖地區,我們即使剩下一兵一卒、一槍一彈,也要繼續完成我們的任務。”
蔣經國離山後,隨行的攝影記者在《中央日報》等報刊上發表了大量報道廬山孤軍奮勇抗敵的圖片和文字,在全國引起了強烈反響,也引起了日軍的震怒。岡村寧次不得不承認低估了廬山守軍,原以為守幾天便會棄山而逃,不想卻是如此頑強。岡村得知守山的指揮員之一胡家位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和他是校友,又是江西省主席熊式輝的外甥,如能把此人拉過來,對瓦解國民黨軍隊大大有好處。於是,他修書一封,指出廬山已成孤島,失陷是遲早的事,固守只有死路一條。他許諾給胡家位及楊遇春、鄧子超以高官厚爵,勸他們歸順皇軍。日軍挑選一位曾是胡家位的部下、又與胡沾親的偽軍軍官上山送信。
胡家位讀完信后,勃然大怒,將信撕得粉碎,指著漢奸鼻子罵道:“你投身賊寇,殘害同胞,已是萬惡不赦,竟然還有臉來當說客。兩軍交戰,本不斬來使,但不殺你,如何能讓岡村明白我等誓與廬山共存亡的決心和中國軍人視死如歸的氣概!”楊遇春集合兩團連以上軍官,當眾處決了這個敗類。
震怒不已的岡村調集重兵,增加了攻山的力度,加強了空中轟炸,有時出動六七架飛機轟炸孤軍哨卡和民宅,連懸掛著外國國旗的僑民區也落下了炸彈,法國傳教士羅德功就死於轟炸。孤軍加強了防空力量,戰士古紹先用機槍擊落一架敵機,墜入石門澗中。
隨著日軍圍山日久,孤軍傷亡越來越大,補給也越來越緊張。寒冬已至,尚有部份官兵未能配上冬裝,單衣薄褲,堅守在寒風凜冽、雪花狂舞的陣地上。但孤軍的鬥志卻沒有絲毫減退,殺敵立功、互相比賽的熱情越來越高漲。幾乎每天晚上,都有小分隊從廬山四面潛下山,襲擾日軍,今天摸掉幾個崗哨,明天吃掉一個班,後天又炸毀幾輛軍車。有時白天也下山設伏,選一二名戰士穿著花衣服,圍著花頭巾,手挎小竹籃,在公路上一扭一扭地走著,望著對面過來三五個日本兵,便裝著驚慌失措,把竹籃一丟,轉身就往山上跑。日本兵一邊大叫著:花姑娘,大大的好,一邊狂笑著追來。等待他們的,不是“大大的好的花姑娘”,而是“大大的不好”的子彈或大刀。
廬山孤軍不僅在廬山四周山麓出擊日軍,還主動馳援在南潯線與日軍血戰的友軍。
廬山被困初期,在廬山以南的瑞昌、武寧、德安、永修等地,由薛岳指揮的10餘萬國軍正與由岡村寧次指揮的日軍第一○一師團、一○六師團、波田海軍陸戰隊等數萬日軍展開激戰,包圍、反包圍、再反包圍,雙方都不惜一切代價,進行反覆絞殺。9月2日,楊遇春、胡家位、鄧子超得知,由飯冢國五郎大佐率領的日軍一○一師團一○一聯隊近4000名日軍正由廬山南麓向德安迂迴包抄,企圖從背後向國軍發動攻擊。飯冢大佐極為兇悍、狡詐,在侵華戰爭中屢立奇功,被譽為“帝國之花”,獲日本天皇頒發的三級金鷙勳章。
飯冢的迂迴包抄對國軍威脅極大,薛岳電令第六十六軍一六○師拚死守住廬山東南的東牯山。一六○師阻擊飯冢聯隊已兩日,傷亡極大。楊遇春與胡、鄧兩位團長聞訊焦慮萬分,經過慎重考慮,決定主動馳援一六○師。他們抽調精兵強將,組成一個加強連。150名壯士攜帶32挺機槍潛下廬山,繞過圍山日軍,向東牯山飛奔而去。一登上東牯山,壯士們來不及喘口氣,馬上架起機槍,向已接近山頂的日軍猛烈掃射。日軍猝不及防,慌忙後撤。國軍乘勝追擊,一舉擊斃了飯冢大佐,日軍一○一聯隊喪失了再進攻能力。廬山守軍副營長范春南、連長王迅、副連長許堅平及93名官兵英勇捐軀。
飯冢之死大大消弱了日軍士氣,消息傳到日本,日本舉國致哀,軍部發表悼文,追贈飯冢為陸軍少將。廬山守軍為國軍最後取得南潯戰役的“萬家嶺大捷”,全殲日軍一○六師團、重創一○一師團作出了貢獻。
血戰不減豪情氣壯山河
廬山孤軍官兵視死如歸的氣概不僅表現在奮勇殺敵上,在日常生活中也處處顯示出來。在隨時都有可能馬革裹屍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還有閑情逸志觀賞風景,題寫充滿詩情畫意的石刻。松樹路便是他們常去的地方,至今還保留著他們留下的題刻。
松樹路位於牯嶺山城正中的牯牛嶺東側。密密匝匝的松林中蜿蜒著一條曲折、平坦的小道,景色極為幽雅、清麗。白天在小道上漫步,濃蔭蔽日,翠綠撲面,令人十分愜意。月光下的松樹路更富有詩情畫意:松樹密集處,從針葉間擠下來的點點月光,像珍珠般在小路上、草叢中閃動;松樹稀疏處,小路上枝影斑駁,像是筆墨酣暢的水墨畫。
松樹路的西端盡頭,豁然開朗,遠處群山連綿,長天一色,繚繞著煙嵐雲氣,甚為壯闊。此處路旁的山石上,刻有“月照松林”、“山疊千重”兩幅石刻,題下這兩幅石刻的正是時刻面臨死亡威脅的孤軍壯士。
“山疊千重”的邊款註明:“潯陽淪陷,隨軍固守是山。無以為志,聊書四字。戊寅冬月,俞味齋題。”(戊寅年為1938年)“月照松林”的邊款也註明:“馮祖樹題,民國廿七年冬日。”
1938年冬,正是廬山保衛戰最艱苦、最嚴峻的時候,但是,抱定犧牲一切的孤軍將士,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毫無憂慮畏縮之心。在緊張的戰鬥間隙,照樣談笑風生地觀賞、評點山川形勝,留下這般詩情畫意的題刻,如此情懷,才堪稱大英雄、真壯士!後人徘徊石刻前,念及於此,怎能不情動於衷,心涌波瀾!
有這樣志堅如鋼、豪氣衝天的壯士固守廬山,日本人焉能輕易得手?岡村寧次真是要發瘋發狂了,他又調來兩個旅團,發誓要不惜一切代價,儘快拿下廬山。從1939年4月初開始,日軍明顯加大了攻勢,飛機大炮狂轟濫炸,日本兵從9條登山小道一輪接一輪地向上強攻。孤軍死死守住陣地,有時日軍從炸塌的掩體蜂擁而上,孤軍壯士便身綁手榴彈,拉響弦,吼叫著向敵群撲去,和敵人一起在巨響中滾下山澗。胡家位、鄧子超都親赴最前線,端著機槍,掄著大刀,和戰士們一起拼力搏殺。
日軍強攻了十幾天,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只佔領了半山腰的一些陣地,還是無法登上山頂。日軍知道這樣硬攻代價太大,於是花重金買通了山麓的一個獵戶,4月18號凌晨由他帶領一支日軍小分隊,從蓮花峰一條被洪水衝出的山溝悄悄攀上小天池附近潛伏。等清晨大批日軍從蓮花洞山路向上硬攻、激戰正酣時,潛伏的日軍小分隊突然躍出,插到小天池哨卡守軍的背後,猛烈開火。守軍猝不及防,損失大半,剩下的人員只好邊打邊撤,小天池防線失守。大批日軍擁上牯嶺,向各個哨卡猛烈攻擊。
正在總指揮部指揮作戰的楊遇春聽到急報,知道山城已難再守,便命令各哨卡守軍迅速向仰天坪一帶集結。黃昏時分,集結的官兵開始由碧玉庵向山下突圍,去九江縣的岷山一帶打游擊。孤軍沿途又與堵截的日軍發生幾場戰鬥,於19日中午進入岷山。據第三團團長鄧子超的記述,1938年7月26日初登廬山時,第三團實有官兵1653名,至1939年4月19日到達岷山時,僅存官兵840名。
廬山保衛戰整整堅持了近9個月,創造了中國抗戰史上孤軍抵抗日軍的奇迹,譜寫了一曲彪炳史冊的壯歌!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壯士們的身影已漸行漸遠,但他們慷慨赴難、氣壯河山的壯舉和氣概,永存於匡廬的山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