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
柳家的
柳家的是曹雪芹小說《紅樓夢》中的人物——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大廚師)。
柳《紅樓夢》,(廚)。
顯:賈母、王夫人叫周瑞的老婆為“周瑞家的”,鳳姐、寶釵、寶玉這一輩則處於對長輩父母的尊敬,稱其為“周姐姐”,或“媽媽”(第七十四回:探春罵王善保家的:你是什麼東西?敢來拉扯我的衣裳!我不過看著太太面上,你又有幾歲年紀,叫你一聲“媽媽”…………),而劉姥姥則稱呼其為周嫂子。至於柳氏是比較書面和正式的稱呼,如王熙鳳,可以稱呼為賈王氏,李紈可以稱呼為賈李氏,簡稱都可以為賈氏(因為都嫁進賈家,在古時可以說是“生是賈家人,死是賈家鬼”了)。所以柳氏固然可以指本人,但根據文中意思應該還是柳家的。
話說那柳家的聽了這小么兒一席話,笑道:“好猴兒崽子!你親嬸子找野老兒去了,你不多得一個叔叔嗎?有什麼疑的?別叫我把你頭上的榪子蓋揪下來!還不開門讓我進去呢!”那小廝且不推門,又拉著笑道:“好嬸子!你這一進去,好歹偷幾個杏兒出來賞我吃。我這裡老等。你要忘了,日後半夜三更,打酒買油的,我不給你老人家開門,也不答應你,隨你干叫去。”柳氏啐道:“發了昏的!今年還比往年?把這些東西都分給了眾媽媽了。一個個的不像抓破了臉的!人打樹底下一過,兩眼就像那黧雞似的,還動他的果子!可是你舅母姨娘兩三個親戚都管著,怎麼不和他們要,倒和我來要?這可是“倉老鼠問老鴰去借糧,守著的沒有,飛著的倒有”?”小廝笑道:“噯喲!沒有罷了,說上這些閑話!我看你老人家,從今以後,就用不著我了?──就是姐姐有了好地方兒,將來呼喚我們的日子多著呢!只要我們多答應他些就有了。”柳氏聽了,笑道:“你這個小猴兒精又搗鬼了!你姐姐有什麼好地方兒?”那小廝笑道:“不用哄我了,早已知道了。單是你們有內纖,難道我們就沒有內纖不成?我雖在這裡聽差,裡頭卻也有兩個姐姐,成個體統的,什麼事瞞的過我!”
正說著,只聽門內又有老婆子向外叫: “小猴兒,快傳你柳嬸子去罷,再不來,可就誤了。”柳家的聽了,不顧和那小廝說話,忙推門進去,笑道:“不必忙,我來了。”一面來至廚房,──雖有幾個同伴的人,他們都不敢自專,單等他來調停分派──一面問眾人,“五丫頭那裡去了?”眾人都說:“才往茶房裡找我們姐妹去了。”
柳家的聽了,便將茯苓霜擱起,且按著房頭分派菜饌。忽見迎春房裡小丫頭蓮花兒走來說:“司棋姐姐說:要碗雞蛋,燉的嫩嫩的。”柳家的道:“就是這一樣兒貴。不知怎麼,今年雞蛋短的很,十個錢一個還找不出來。昨日上頭給親戚家送粥米去,四五個買辦出去,好容易才湊了二千個來,我那裡找去?你說給他,改日吃罷。”蓮花兒道:“前日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餿的,叫他說了我一頓,今日要雞蛋,又沒有了。什麼好東西?我就不信,連雞蛋都沒有了?別叫我翻出來!”一面說,一面真箇走來,揭起菜箱一看,只見裡面果有十來個雞蛋,說道:“這不是?你就這麼利害?吃的是主子分給我們的分例,你為什麼心疼?又不是你下的蛋,怕人吃了?”柳家的忙丟了手裡的活計,便上來說道:“你少滿嘴裡混唚!你媽才下蛋呢!通共留下這幾個,預備菜上的飄馬兒,姑娘們不要,還不肯做上去呢:預備遇急兒的。你們吃了,倘或一聲要起來,沒有好的,連雞蛋都沒了?你們深宅大院,“水來伸手,飯來張口”,只知雞蛋是平常東西,那裡知道外頭買賣的行市呢──別說這個,有一年,連草根子還沒了的日子還有呢。我勸他們,細米白飯,每日肥雞大鴨子,將就些兒也罷了。吃膩了腸子,天天又鬧起故事來了。雞蛋,豆腐,又是什麼麵筋,醬蘿蔔炸兒,敢自倒換口味?只是我又不是答應你們的。一處要一樣,就是十來樣,我倒不用伺候頭層主子,只預備你們二層主子了。”蓮花兒聽了,便紅了臉,喊道:“誰天天要你什麼來?你說這麼兩車子話!叫你來,不是為便宜,是為什麼?前日春燕來說,晴雯姐姐要吃蒿子桿兒,你怎麼忙著還問肉炒雞炒?春燕說葷的不好,另叫你炒個麵筋兒,少擱油才好,你忙著就說自己發昏,趕著洗手炒了,狗顛屁股兒似的,親自捧了去;今兒反倒拿我作筏子,說我給眾人聽!”
柳家的忙道:“阿彌陀佛!這些人眼見的!別說前日一次,就從舊年以來,那屋裡,偶然間,不論姑娘姐兒們,要添一樣半樣,誰不是先拿了錢來另買另添?有的沒的,名聲好聽。算著連姑娘帶姐兒們四五十人,一日也只管要兩隻雞,兩隻鴨子,一二十斤肉。一弔錢的菜蔬,你們算算,夠做什麼的?連本項兩頓飯還撐持不住,還擱得住這個點這樣,那個點那樣?買來的又不吃,又要別的去!──既這樣,不如回了大太:多添些分例,也像大廚房裡預備老太太的飯,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寫了,天天轉著吃,到一個月現算倒好!連前日三姑娘和寶姑娘偶然商量了,要吃個油鹽炒豆芽兒來,現打發個姐兒拿著五百錢給我,我倒笑起來了,說:“二位姑娘就是大肚子彌勒佛,也吃不了五百錢的。”這二三十個錢的事,還備得起,趕著我送回錢去,到底不收,說賞我打酒吃。又說:“如今廚房在裡頭,保不住屋裡的人不去叨登。一鹽一醬,那不是錢買的?你不給又不好,給了你又沒的賠,你拿著這個錢,權當還了他們素日叨登的東西窩兒。”這就是明白體下的姑娘,我們心裡,只替他念佛。沒的趙姨奶奶聽了,又氣不忿,反說太便宜了我,隔不了十天,也打發個小丫頭子來尋這樣,尋那樣,我倒好笑起來。你們竟成了例,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我那裡有這些賠的!”
司棋被眾人一頓好言語,方將氣勸得漸平了。小丫頭子們也沒得摔完東西,便拉開了。司棋連說帶罵,鬧了一回,方被眾人勸去。柳家的只好摔碗丟盤,自己咕唧了一回,蒸了一碗雞蛋,令人送去。司棋全潑了地下。那人回來,也不敢說,恐又生事。
柳家的打發他女兒喝了一回湯,吃了半碗粥,又將茯苓霜一節說了。五兒聽罷,便心下要分些贈芳官,遂用紙另包了一半,趁黃昏人稀之時,自己花遮柳隱的來找芳官。且喜無人盤問,一徑到了怡紅院門首,不好進去,只在一簇玫瑰花前站立,遠遠的望著。有一盞茶時候,可巧春燕出來,忙上前叫住。春燕不知是那一個,到跟前方看真切,因問:“做什麼?”五兒笑道:“你叫出芳官來,我和他說話。”春燕悄笑道:“姐姐太性急了。橫豎等十來日就來了,只管找他做什麼?方才使了他往前頭去了,你且等他一等;不然,有什麼話告訴我,等我告訴他。恐怕你等不得,只怕關了園門。”五兒便將茯苓霜遞給春燕,又說:“這是茯苓霜。”如何吃,如何補益。“我得了些送他的,轉煩你遞給他就是了。”說畢,便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