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街

書法家沈定庵與廣東省湛江市赤坎區中興街　說起赤坎中興街，大家一定不會陌生。不過，說起中興街的歷史，又有多少人知道？日前，我國著名書法家沈定庵先生及家人來到湛江，記者陪同他走訪了這條老街。1940年沈定庵先生千里尋父從浙江紹興來到赤坎，就住在赤坎新街尾（現中興街）其父親著名畫家沈華山先生開設的“鏡湖書畫社”。回憶當年在湛江居住的情形，沈老至今還歷歷在目。

廣州灣時期的中興街

中興街位於赤坎的中心，它橫跨中山路，穿插交錯在泥水街、新民街、三和街、南興街、鹽埠街、力行街、泰安街之中。中興街原叫新街，並分為三段，靠福建街段稱新街頭，靠中山路（原法國大馬路）段稱新街尾，“大中”段稱新街尾下街。

由於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中興街是當年赤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這裡店鋪林立，臨街全是各色商店，（據1942年《廣州灣商業指南年鑒》記載，當年中興街有名有號的店鋪共有161家）。其中在中興街比較有名的有大中酒家。大中酒家的建築獨具一格，沿街呈半弧狀伸延近百米到醫院馬路（今中華路）。據說，門前掛有遂溪秀才陳伯常作的“大問題，講食講住；中心點，宜室宜家”對聯。它與南華大酒店，寶石大酒店同為赤坎三大酒店，當時有“食在大中，住在寶石”之說。沈定庵告訴記者，現在還記得當年他曾在大中酒家參加二伯父的婚宴時的情形。

同樂戲院，赤坎最早的戲院，主要是做大戲（粵劇）及音樂舞廳茶座，有時放映一些無聲電影。

談到湛江市赤坎區中興街，又不能不談戴朝恩，一個老湛江人非常熟悉的名字。據資料介紹，戴朝恩是遂溪縣新村仔人，國民黨陸軍少將、遂溪縣縣長，靠走私販毒、劫掠商旅起家，時人給其起諢號“鐵膽”。戴朝恩開設了“兩利”和“萬利”，是當時中興街最大的兩家賭場。記者跟隨沈老重遊中興街，還可以找到“兩利”和“萬利”兩個賭館的門牌。沈老表示，賭館雖然給湛江人民帶來深重的災難，但今天這些建築物作為歷史見證我們應該保留。

萬利俱樂部、兩利俱樂部，沈老說這裡是當時赤坎最大的賭場。由於當年廣州灣的政治環境特殊，煙賭公開，娼妓無禁，法殖民者公開定期招標，高價投標便可獲得合法開設賭館的專利權。位於中興街的萬利俱樂部、兩利俱樂部就是賭館總公司，由當時的遂溪縣長戴朝恩（綽號鐵膽）開辦。今天萬利俱樂部、兩利俱樂部的招牌我們還隱約可見，現在殘缺的外牆仍掩蓋不了當年賭館的豪華氣派和熱鬧場面。曾有多少賭徒在此傾家蕩產，甚至賣兒賣女，家破人亡。

回憶當年中興街的生活

走在中興街，沈定庵先生跟記者講述他過去在赤坎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由青石條磚砌成的石階小巷（現都覆蓋了水泥）。這些青石小巷構成赤坎古商埠獨有的古韻氣息。漂亮平滑的青石小巷都有明渠水溝，但清潔衛生，基本沒有蚊蟲。當時，每天下午各家各戶都要清洗水溝。因為每天上午法國警察便會帶著幾個安南兵巡查水溝，誰家門前水溝有垃圾，當即罰二毫“西貢紙”（因為法國人規定，凡在廣州灣與法殖民當局發生的一切財政稅款和罰款、經濟往來和錢銀收付，一律以越南“西貢紙”為準）。另外如豬狗走到街上、居民發生口角相爭，都會被法國警察罰款。

新街頭（中興街）還是潮州人在赤坎聚居的地方之一。從手車街（今力行街）開始到新街頭，再連接到潮州會館（今十一中）這片商鋪住的幾乎全是潮州人。在中興街潮州商人陳傳薪開設的振興和記“雷公牌菜種店”舊址，沈老與我們談起當年富有潮州特色的雕塑招牌：那猴頭雞嘴，雞爪背翅，腹掩樹葉，一手執斧頭，一手抓鑿子，腳部綁帶，站在一個大白蘿蔔旁的雷公，形象生動，色彩鮮艷，是中興街最有特色的招牌之一。該雕塑招牌直到文革期間才被毀，現在五、六十歲以上的老赤坎人都還有印象。

在“雷公牌菜種店”斜對面便是別具一格的榮光里小巷。榮光里要經過長長的木桁條隧道，才進入小巷。經歷近百年的杉木桁條，至今仍基本完好無損，令人嘆服。據說木桁條隧道上的房子原是非常熱鬧的“第一樓酒店”。榮光里小巷盡頭穿過住戶的走廊還可通到大通街，正所謂街中有巷，巷中有里，大巷套小巷，互相穿插，組成中興街和赤坎特有的小巷文化和小巷風情。

在中興街我們還能見到幾根方型法國電燈柱（赤坎現存最古老的電燈柱）和老屋檐下的燕子窩。這都勾起了沈老的美好回憶。他說當年每到黃昏，從南華廣場一直到建設旅店（原裕大布廠）所有的電線上都停滿了燕子，中興街和附近的幾條街道屋檐下也築了不少燕子窩。人們認為燕子在自己屋檐下築窩吉祥。千千萬萬個燕子齊聚赤坎，這壯觀場景在當時曾聞名整個省港澳和東南亞。

“鏡湖書畫社”

是沈老的家

新街尾（中興街）與泥水街的交叉處的“鏡湖書畫社”，是沈定庵先生在赤坎生活、學習、工作的地方。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后，沈老的父親著名畫家沈華山先生與夫人諸素君輾轉於穗、港、瓊崖等地，最後逃難來到廣州灣，開設“鏡湖書畫社”。

沈華山先生名遠，又字秋生，號卧龍山人，師從大畫家王一亭先生，是當代著名海派畫家。當時的廣州灣商業年鑒專門有文介紹沈華山——沈君華山，工筆善畫、尤擅摹人像，凡經其描繪、無不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年來避難灣中，出其所學，為眾生寫相、深獲地方士紳名流賞識，所業大翅。夫人諸素君女士亦具此雅技，所寫山水人物別具慧心，尤擅炭相，古法傳神。子小山君（沈定庵），善篆隸書，允稱為一門三傑。

當年，沈家將所作的和收藏的字畫懸之四壁，不時更換，吸引了不少書畫愛好者。每天來觀畫的人絡繹不絕，途為之塞。特別是香港淪陷后，大量的文化人來到廣州灣。沈家這小小的畫社，熱鬧非凡。抗戰期間，沈華山先生和趙少昂先生在廣州灣舉辦過的兩次聯展，一次是在廣州灣商會，一次是在赤坎清涼寺。國難當頭，展覽濟賑，支援抗戰，這是海派畫家和嶺南派畫家合作的一次典範，在當時的廣州灣引起轟動。

來到中興街“鏡湖書畫社”舊址，沈老還十分激動地向記者講述了1944年6月2日半夜其家人因空襲而遇難和其本人死裡逃生的經過。當時日本有一批高級將領在大中酒家開會，於是盟軍飛機當晚便空襲了赤坎。投下三顆炸彈，其中二顆投在了中興街，第一顆炸中與大中酒家一牆之隔的同樂大戲院（當時是舞廳），第二顆落在了“鏡湖書畫社”，最後一顆掉在了平安街附近，赤坎頓時火海一片。死傷最慘重的是同樂大戲院，當時正是舞場的高峰期，舞客、舞女被炸得血肉橫飛，慘不忍睹。沈老家人因空襲而全部遇難，其本人連同一塊床板從樓上被炸飛到泥水街一沙堆上，昏迷不醒，被途人不小心踩醒，發覺還活著，送去搶救才倖免一難。沈老說當時的情景十分可怕，附近法國醫院裡的法國醫生和修女護士，突然面對如此多的死傷者，全被嚇跑了。

沈定庵先生與中興街結下了不解之緣，他在廣州灣（湛江市）的悲歡離合都盡在中興街。所以沈老每次來湛江，中興街是他必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