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英

《慎言集訓》 --敖英

跋 --胡思敬

右敖子發慎言集訓二卷，用寶顏堂本付刊，別有嘉靖戊戌陳刻本，今不可見。自古君子小人之辨，吉凶禍福之分，皆由於言。但言有出諸口者，有宣諸筆者。出諸口者得敖氏此訓，時時用以自警，當可寡過。宣諸筆者遠或行千里，久或傳諸後世，而文士往往易之。惜無人廣敖氏例，采古今規戒文士之詞，績成一書，為袁簡齊、龔定庵一流人告之。己未四月胡思敬識。

下卷[貴婉]末條引唐肅宗謀遷太上皇事，李輔國作李輔，李泌作李唐，疑脫誤，未敢徑改，姑記於後。

歸田閑語 [明]敖英

嘉靖甲辰冬十月，予以蜀藩右使請老。越明年正月，蒙聖恩放歸，三月息肩桑梓。先是，兒輩營別業於百花洲上，予歸棲焉。雖匪丘壑，如隱薜羅。有客偶來看竹，乃淹留之，酌以真一之酒，侑以玉板之羞，忘形倒須，閑說春夢。客曰：樂哉翁也。公事已了，婚嫁無累，縱浪大化，夫復何求！予曰：子之說也，非知我者。我有三事，恆往來予懷也，安得如意哉？歐陽崇公有言，祭之豐不如養之薄。予不幸，早失怙恃，饑寒流離，幾於覆墜。仰賴先靈，幸有今日，荷蒙聖明，當兩錫贈章，恩流宰木，而不孝情事亦少申矣。但念滫瀡(xiusui)之養不得用吾一日之誠，吾恨焉，一也；往時讀書，有志張膽論天下事，竊祿以來，有官守而無言責，畢竟不敢出位自獻，叩鐶而念閶闔，吾愧焉，二也；夫子責原壤曰：老而不死是為賊。夫賊之雲者，豈真御人於國門之外而奪之金哉？蓋疾其不德甚之之辭雲爾。予犬馬之齒逼近崦嵫，顓蒙悠悠而修名不立，且賦性最偏，厭華喜朴，惡圓喜方，或頹然而順，或矯然而狂，每見世故物態不堪把玩，輒酣飲嘯歌，跌宕於風煙無人之處而後返。將來丑我者，或擬之原壤之料，吾懼焉，三也。雖然，吾上負天子、下負吾親無及矣，幸而不即死，尚當省諐勵行，振策淳源，庶機不為衣冠之蠢，他日九原無靦面目以朝先人，所以小杖則受，大杖則走，吾其免哉！客乃作而謝曰：乃今知翁之用心非孟浪者。客去，適番陽劉野舟為我寫《歸田圖》寄來，愛其畫入能品，契予心焉，遂書對客之語及《歸田雜詩》以示兒輩。嘉靖丙午秋七月既望，東谷敖英書於遂閑堂中。

（龔耀南輯《敖東谷先生遺書》、《心遠堂文草》）

自述履歷 [明]敖英

予不幸，垂髫喪父，弱冠喪母，橫罹誣訟，幾麗死獄，乃鬻我敝廬，棲身無所，惟一老僕，厭貧而去，內外誰親，徨彷維谷。

末如之何，賣卜江湖以糊口，落莫三祀，疾病半之，而饑寒溝壑之慮實往來於懷。慨然改圖，求為學究。歲晏解館，輒從師治經業。於是萬志嚮往，莫或差池，凡五閱寒暑。歸展桑梓，遂謁見縣大夫兩峰陳公。公，白沙高弟也，一見便叩蘊試藝，作我孫陽。又謁見郡大夫秀水項公。公秀，闔郡聯案，以予弁之。又明年，提學崆峒李公行部論秀，予經義有疵，法當褫廩，以論策有氣骨而顧興之。他日，又命《撰熊烈婦傳》，刻石學宮。正德癸酉領鄉薦，庚辰中會試。時翠華南狩，奏對愆期。辛巳康陵賓天，皇上嗣統，始得賜進士出身。時國恤未禫，恩榮從間，蓋制科至此，又一變故也。嘉靖改元，除南京工部都水主事，遇例，先君得贈如已官，先母贈安人。夫貤恩之典必考績斯得之，予到官兩月，而寵光賁我先靈，何其幸哉！越三載，考績改署刑部員外、禮部郎中，歷陞陝西按察僉事、河南按察副使，俱奉璽書提督學政。無何，坐歲貢違例，謫湖廣左參議。尋升山東按察副使，奉勅整飭天津等處兵備。天津，國家門戶也，以不堪劬勩調四川，不備兵而提刑焉。遇例，先君得誥贈如已官，先母贈恭人。夫在外臣工，鮮有得貤恩之典者，予忝監司，先靈得載錫焚黃，不尤幸哉！時政改弦，升四川左參政，奉勅總理糧儲。又升貴州按察使，又升四川右布政使。緣骹疾蹣跚，引年乞休。

蒙聖恩放歸田裡，乃經營埋身之所，於 南郭之外置別墅焉。此地江山映發，魚鳥親人，每遇風日和爽，來此婆娑，縱浪大化，以送殘年。回首人間，予無事矣。或問予平日修已何如，對曰：不敢行險。又問守官何如，對曰：不敢壞法。又問有何著述，對曰：顓蒙空疎，何敢言著述哉，抑嘗於呫嘩之餘，掇拾古人之糟粕而轇轕聊綴以就編者，則有之矣。如《慎言集訓》、《批點古人短篇》、《批點類編唐詩絕句》、《批點程文類抄》、 《關中教條約》、《論秀策問》、《感舊錄》、《綠雪亭雜言》、《霞外雜俎》、《四川錢穀考》、《四川邊備志》、《心遠堂文草》、《心遠堂詩草》、《東谷贅言》，知我者、好事者多刻梓以傳，加災於木，可愧也。鳴呼，我之履歷如斯而巳。雖然，東坡所謂雪泥鴻跡者，顯耶晦耶？存興否耶？我不得而知也，夫復何言！杪秋雨涼，虛堂岑寂，書此以示兒輩，且命之曰：我實不德，為名教之蠹，他年我乘白雲歸去，不必求文章家作墓表也，第以此刻石於馬鬣封之前，垂示後裔可也。嘉靖三十年辛亥九月既望，東谷翁自述。府學諸生裴過書丹，里人簡煥鐫字，男蒙立石。

（龔耀南輯《敖東谷先生遺書》《心遠堂文草》）

他的詩路獨闢蹊徑，很有特點，流傳於世的為《綠學亭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