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蘭

香粟佛天飯，蕊珠仙界衣。

託名應自貴，含蕾再難微。

盪子甘心與，村娘愧發稀。

一春清素願，消受露華霏。

這是晚清文學家姚燮著的一首是五律，容量相對要小，不便鋪陳，其特點是幾乎無一句直接描繪珠蘭花葉的艷麗嫵媚，多用側寫之法。我國傳統描寫美女常說“有避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而美女長相到底如何，並不直寫。此詩類似這種寫法。

起句寫珠蘭的花形和花蕊，以粟作比，狀花形之小而色黃。又以“香”來修飾，只“香粟”兩字便把珠蘭花的形、色、味寫全。但下面並不從正面描繪，而用一種想象來突出她的珍奇和罕貴。“香粟佛天飯，蕊珠仙界衣”，珠蘭的花和蕊可做仙境的飯食和服飾，這就已和凡花有別。下句緊承上句，既如此珍貴，當然命名自應名貴，而珠蘭之“珠”，又不同於一般的珍珠，“含蕾再難微”，含苞的花蕾小到不能再小，寫出小巧玲瓏的形態。全詩僅此句為直寫，但也有艷詞修飾。

五、六句又從另一角度側面襯托。“盪干甘心與，村娘愧發稀。”浪跡天涯的游手與她心心相印，甘之如飴，想到她，心裡就充滿了甜蜜。這是從人的心態來寫花的魅力。看到她使遊子想到故鄉的溫馨；想到她使人思念家小的親人。她的魅力使“盪子心與（時時放在心上）”，而她的嬌艷又受到村姑的青睞，致使村姑山婦爭相飾戴，以使自己容貌生輝。但若如此直寫，便少一層曲折，作者偏從反面入筆，寫村姑只因頭髮稀疏，不能佩戴此花而心生羞愧，這就比直寫爭戴此花更勝一籌了。

前六句已把珠蘭的身價寫足。“佛天飯”，“仙界衣”已非同凡花，而在凡間又得“盪子”、“村娘”的青睞，足可使她在群芳中爭艷，在春苑中稱雄。但珠蘭並非如此傲慢，而是“一春情紊願，消受露華霏”，在春色滿園、群芳斗奇，百花齊放、奼紫嫣紅之時，珠蘭追求的卻是“清白素雅”，只願享受著自然賜予的日精月華，霏霏露水。結句中一個“願”字，已把珠蘭人格化。雖然沒有賦予她更高的品格，如陸遊筆下的梅花，“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那樣的高尚節操，但至少使我們在珠蘭身上看到了一種獨特的追求，她彷彿要從繁雜喧囂的世俗樊籠中掙脫出來，而憧憬著一種清白、淡雅、寧靜的生活。

結句是否有托物言志之意，倒是給讀者留下一點深思的餘地。全詩多用側寫，極力抬高珠蘭的身價。而結句卻寫她另有高尚追求，看來作者的詩旨落在結句上。至於其旨何在，便只能由讀者各自領會了。

吟詠此詩作，不禁想到“誰家能駐西山日，誰家能堰東流水？”這句詩，也想到工作和生活中的追求……其實，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追求和奮鬥，有時就像我們登山看日出一樣，登攀就是意義。不論山大山小是高是低，至少一路攀登下來，說明我們是“尚且活著，而且是生長者”，憧憬了一個擁抱太陽的希望。而太陽比我們要活得長久。在太陽老人的眼裡，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不管我們是怎麼地折騰也是平平淡談，或是最終要歸於平平淡淡。至於個人的得失，更是滄海的微漚。

由此可見，如“珠蘭”一樣，從繁雜喧囂的世俗樊籠中掙脫出來，去享受一種清白、淡雅、寧靜的生活，也並非不是一種快樂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