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值春
幽居值春
庾信在此詩里,以隱士的心境,抒寫了他在春天來臨之時的愉悅自得之情。
山人久陸沉,幽徑忽春臨。
決渠移水碓,開園掃竹林。
欹橋久半斷,崩岸始邪侵。
短歌吹細笛,低聲泛古琴。
錢刀不相及,耕種且須深。
長門一紙賦,何處覓黃金。
詩一開頭 就自稱為久已陸沉的山人。《莊子》說:“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是陸沉者也。”陸沉是指人中隱者,違世離俗,譬如無水而沉。庚信在北朝官至榮顯,固然不能稱為隱士,但他心如槁木死灰,無意於富貴榮華,只願適閑居之志,實際上是與世相違之人。因而自稱久已陸沉,也並非矯情之語。
當然,即使是枯木,逢春時也會萌發出欣欣生機。詩人在苦悶寂寞的生涯中,驀然感受到春天已然降臨在園中深幽的小徑上,他那枯澀的心田亦會滋生出一點春意的。所以他開始整治自己的小園了:決開水渠,移動水碓,準備迎接降雨;打開院門,清掃竹林,便可以理出小徑。小橋已經傾斜,而且早已斷了半邊;崩塌的河岸開始一點點被誰侵蝕了。園子本來“數畝敝廬”,加上一冬天沒有整治,愈發顯得荒涼破敗。然而越是如此,越有一種清寒的野趣,能使詩人渴求離世遠遁的心靈得到慰藉。因而,在這裡用細笛吹起短歌,古琴彈出低低的泛音,一種優雅古樸之趣,是富貴鄉中人所無法領略的。而小園的好處也正在這裡:錢刀之禍不能相及,可以深自耕種,與世事無涉。錢刀,本是古代一種刀形的錢幣,這裡泛指錢。《風俗通》說:“錢刀,俗說利旁有刀,言治生得金者,必有刀錢之禍。”這裡指貪圖利祿而招致災難。“耕種”雖是代指隱居的一般常用語,但也正扣住“值春”的時令。
末二句用陳皇后以黃金百斤求司馬相如寫長門賦一典,但立意與一般用法不同。這一典故向來接指遭到君王冷落或遺棄的后妃,或比喻被皇帝疏遠的臣子。這裡卻是借喻庾信本人雖有相如之才,卻因在此幽居,無人以黃金相求。與“錢刀不相及”句意思相同。實際上,庾信在北朝身受皇帝寵遇,王公大臣慕其名而爭相結交,以黃金求賦之事並不少。結尾這樣說,不過是表示自己不願與貴戚交遊的心思罷了。
這首詩寫小園值春的景象,並不細緻刻畫園中各處景物的形貌,而是隨詩人的興緻所至,漫筆勾畫出小園荒蕪失修的狀況,以及詩人悠閑自得的意趣。“陸沉”、“幽徑”、“低聲”、“且須深”等辭彙,形成一種幽細深婉的韻調。全詩正是籍著這種意象內涵的語感,恰到好處地表達了春臨小園時詩人淡淡的喜悅和幽獨低回的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