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裕
被棋界譽為“七省棋王”的象棋名家
周德裕(1900~1949),江蘇揚州人。長期活躍於上海棋壇的象棋名家。得其父周煥文教授,萃諸家之長,棋藝全面。民國19年(1930)代表華東去香港參加華東與華南埠際大賽。民國20年,與萬啟有代表華東在上海參加華東華北埠際大賽,成績優異。被棋界譽為“七省棋王”。后以棋為生,民國23~31年旅居香港,並弈游廣州及東南亞一帶,常以擂台賽形式,輪戰華南諸強手。民國31年回滬,仍以輔導棋藝為業。曾主編香港《華字日報》象棋專欄,著有《象戲勾玄》、《象弈講義》等,對先手中炮攻後手屏風馬,有精闢見解。
周德裕的父親業醫,早年在揚州懸壺,晚年時遷往上海。周父又是象棋名手,為“淮揚三傑”之一。
幼年時,周德裕曾讀過約五年私塾,也從父學過醫。所有這些,使周德裕在今後成為職業棋人後,較一般江湖棋手高了一個文化層次。
由於父和弟都會象棋,周德裕學棋條件較好。德裕少年時,其父尚在揚州行醫,除了去張宅、教場等處弈棋外,又常在家擺棋,請一些棋友對局。由於周父是名手,少年周德裕啟蒙點亦高。周德裕有一位胞弟德廣,也喜愛弈棋;還有一位師弟竇國柱,常來周家學棋,這使啟蒙階段的周德裕可以整日磨礪。在少年階段,周德裕就讀過其父擁有的《橘中秘》、《梅花譜》、《百局象棋譜》等書,為此,各種開局法、各種殘局定式的基礎均好。
大約在一十年代末,周德裕的棋藝已達到名手水平,其父周煥文支持他去鄰近的鎮江、南京、常州、蘇州、上海、杭州等地弈游。在南京,除了和名手萬啟有基本持平外,對鄧春林等也有小勝;在杭州和馮楣蒸、吳之謙等對弈也小勝;只有在上海對勵志英、林弈仙等一批一流名手的弈績略為遜色。但他得到鍛煉和提高了棋藝,總的來說取得勝多負少的成績,使江南棋界都知道周煥文有個極富棋才的兒子,周德裕的棋名開始傳開了。
周德裕“學棋”階段的結束,是以向“慢國手”張錦榮挑戰,取得凈勝14局的戰績為標誌。張是民國初年崛起揚州棋壇的名棋手,曾以屏風馬加慢功夫,兩次戰勝周煥文,使周煥文憤而離開揚州。德裕成長后,矢志要為父親“報仇”。藝成后多次向張錦榮挑戰,並取得戰70局,凈勝14局的戰果,使棋名更著。
成名后的周德裕,主要活動在上海和香港兩地,因為這兩地代表了華東和華南的最高水平,且經濟發達,人口相對集中,又有多處弈棋表演場所,是職業棋人謀生的理想之地。
周約於1925年前落腳申城。在上海他向各路名手作了挑戰,和連學正、林弈仙、邵次明、李武尚、竇國柱、羅天揚。萬啟有、邵春林、吳淞亭、方紹欽、雷海山等各地名手較過藝,雖互有勝負,但以周的勝局為多,為此,“揚州三劍客”中以周德裕為主將,華東地區以周德裕為第一主力的看法基本形成。為此,在謝俠遜成立“象棋司令部”時,委任周德裕為“陸軍前敵總指揮”,另一些名手大都委為“軍長”。這就引起了華南象棋界的微詞,認為沒有交流過棋藝,怎能斷定華南只兩個“軍長”?適逢香港華南象棋會成立,欲舉行盛大棋賽,以倡導棋風。於是,經過曾展鴻的聯繫,一場由華南象棋會和萬國象棋會(設在上海)牽頭的區際大賽,終於在香港展開。周德裕和林弈仙代表華東隊出征華南(在香港比賽),時間在1930年秋,華南方面的選手是李慶全和馮敬如。正式比賽期間,周和李慶全同獲10分而並列第一。按原議還將由周、李續賽以定錦標屬誰,但華南方面“見好就收”,力主平分錦標,華東方面為了求穩,也就同意了。比賽中周雖未勝李慶全,但他的棋藝卻被華南棋界公認為“五戰全能”。從周、李的第二局來看(第一局和,華南方實現了對周以和棋為主的戰略意圖),周突出妙手,如石破天驚,打破了李的“銅牆鐵壁”,形成勝勢。從這裡可看出周技藝很高。不過,這次大戰也展現了華南隊的雄厚實力。
1931年2月,華北象棋隊到滬,華東、華北的區際象棋大賽正式開戰。周德裕首戰趙文宣,以二勝一負一和的成績領先於趙。次戰又以二勝二和的戰績壓倒張德魁,獨得12分,較並列第二名的趙文宣和萬啟有(各9分)高出3分,而獲得冠軍。因周德裕和萬啟有代表江、浙兩省,華北隊的趙文宣和張德魁代表吉、黑、直、魯、冀五省,為此,周榮獲“七省棋王”的桂冠。這是舊中國時地域最廣、聲勢最大的一次比賽,是周德裕從揚州崛起、征戰上海后的棋事高峰。
周德裕在上海取得的棋藝成就,引起了華南方面的重視。其時,香港華南象棋會的李善卿先生,為了羅致人才,邀請周去港執教,不但月俸十分可觀,而且十分符合周德裕的願望,因為周在華東、華北大戰中,已經橫掃了北方的選手,但尚未和南方的棋手較過藝。於是周德裕應邀南下,這是周第一歡去南方征戰。
《象棋勾玄》-周德裕
首先周的棋藝比較全面,開局、中局、殘局都有極深的功底。開局方面,各種盤面,多種變化都熟悉。中局方面,周以常出奇著制勝而使人“害怕”。殘局方面,周對各種定式都了解且不說,他運用馬炮之力,一兵之微,都有深功夫。所以華南方面認為他是個難以取勝的對手。
其次,周的勝率高。他戰勝過華東的眾多名手,包括張錦榮、萬啟有、羅天楊、林弈仙等,對華北方面的兩名代表選手趙文宣和張德魁也是勝多負少。對華南方面的黃、李(慶全)雖然說旗鼓相當,但黃、李的棋跡,地域僅限華南,棋齡又較短,影響遠遠不及周。周在弈訪南洋時,戰績大大好於謝俠遜,是使海外華人棋手心服口服的一位高手。周沒有和“西北棋聖”彭述聖交過手,和華東的另一位名棋手張觀雲也未較過藝(張過早息隱棋壇)。
還有,周的棋性好。周是醫家出身的棋手,文化修養較高,比較受人尊重。四十年代他在上海和屠景明交遊時,屠出於敬重,對弈時要求周讓長先。而周認為應改為“先相先”(二盤屠先,一盤周先),既體現了周的修養,又可見周的互重。周雖偶有現場沉不住氣影響弈棋之時,但安靜之後就能理順棋氣,再安心下棋。如對董文淵的挑戰,董常採取擾亂周的不正當之法,促使周心氣浮動而敗。但事後周想通了,再和董決鬥時,沉住了氣而扳回。
一是鴉片抽不得。周是個聰明人,抽鴉片之害,不會不知,但還是擋不住它有“提神醒腦”的誘惑而拍上了。其原因當然和當時香港可公開抽鴉片有關,又因為他知道張錦榮之所以曾稱雄揚州棋壇,氣敗過其父周煥文,靠的是兩件武器,一為抽鴉片提神,二是故意放慢弈子的時間,讓對方“動氣”而出浮躁之著。周抽上鴉片后,雖然決了一時,但害了一生。他在1949年5月餓死於上海街頭,主要是鴉片痛,如果不是鴉片,棋友們幫他填飽肚皮的大有人在。可是,鴉片花費大,一般棋友幫不起。
二是放棄了從醫這一正當職業。這和其父沒有督促他有關。當周棋藝大成的同時,他的醫藥知識和技能技巧卻在與日俱退。又因為二十年代末對行醫資格也有了較為嚴格的規定,到後來,即使周想從醫登記也有困難。而下棋作為職業,在經濟落後的舊中國是個“危險”的職業,不是有許多棋人老來餓死於街頭嗎?當然,這裡有戰亂的因素。
三是“醫棋當先醫氣”的教訓接受得不深透,仍常要犯“動氣”的毛病。周德裕曾接受其父臨終時的遺訓:臨殺勿急。這是其父多年臨場的經驗教訓,要周德裕在大好棋勢下,仍要沉住氣。可是周接受得不夠好。和李慶全的一個對局,周以巧思妙手,打開了李的“銅牆鐵壁”,但臨殺時,周心浮氣動,錯移了一門炮,結果弈和。如果這一局周勝,則華東隊積分高於華南隊,周不僅更可揚眉於江東父老,也許以後不會為“壓倒華南棋手”而去和鴉片打交道。再如董文淵南下香港,目的很明顯,和周爭雄。但董文淵知道周的實力,第二次爭雄時,用了誘使周“動氣”之法——手心裡寫上“誓殺周德裕”五字,在臨場時,突然大喝一聲,伸掌心給周看。周果然動了氣,連輸六局。董固然不該如此棋品,但周的修養也尚有不足。
一九四七年夏,周德裕游罷西湖來到嘉興;高琪欣然約他到家小住,初時由周讓長先,高琪負多勝少,改讓二先,周方比較下風。高琪想。不圖七省棋王,亦不過爾爾!周臨行之日,高問雙方棋力。究竟差多少?周說:“看來還未脫二先呢。”高不解其意,周笑道:“日來我只是隨手敷衍,氣力還未用足,倘你真的有意學棋,那麼我可以再留三天,跟你來個‘升降賽’吧。”所謂“升降賽”,就是由棋力較高者首讓一先,對方輸則依次遞升,最多讓到單馬為止,對方勝則遞降。讓馬以外就談不上什麼“升際賽”了。經過了這樣一番較量以後,雙方實力差距大致可定.周少時跟揚州的鄉先輩學棋,就是這樣磨練出來的。於是他們就對起升降賽來,到第三天,高已被周德裕殺昏,升到讓馬的最後階段了。那天黃昏恰巧朱明華亦來,看見周方少卻了一子,便信口嚷道:“小高大約可操勝券了。”高琪不好意思地答道:“請勿見笑,這是讓馬賽,而且我已連輸六局了!”第七局的賽果又是周勝。朱明華說:“小高,歷年來我跟周先生對過不少盤,凈輸並不算多,現在這個樣子,只是你的棋藝退步罷了,看來我也可以讓你一馬呢。”高琪說:“別誇大口,你敢一試嗎?周德裕乘機讓座,出去休息。等到晚飯吃過,在就寢之前,又來一看究竟,那時高琪面有得色,反而拿趙虹棋讓朱明華二先來了,朱看見周不禁紅耳赤。局終,周德裕說:“平心而論,我對小高本能讓單馬,小高對你更不能讓二先,只是你們一連失利之後,心中怯慌,或求勝心切,沉不住氣,棋子就不聽命了。所以久敗不亂而不餒,方是大將之才,今後在氣度上各自下些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