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沐浴

揚州沐浴

著名作家、學者曹聚仁在《食在揚州》一文中說:“揚州人愛上茶館和浴室,所謂‘早晨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是也。”皮包水是指赴茶社吃茶,水包皮則指去澡堂洗浴。唐代《荊楚歲時記》記載:每年農曆臘月初八那天,揚州節度使李通裕便設齋燒湯,為500僧人沐浴熏衣,認為不但能除身上污穢,還能滌洗心垢。這是一種宗教性沐浴,它告訴人們,洗身是表結心是質。正如古人所講的“澡身而浴德”。

史料記載


能改齋漫錄》的記載
宋代吳曾的《能改齋漫錄》中載有“浴室掛壺”一條。浴室要掛作為商標用的壺,當然是公共浴室了。老揚州的浴室門口都要掛一個燈籠,中午點亮凌晨吹滅,一點亮就是告訴顧客,本浴室開張了。所以揚州有句歇後語是:“澡堂的燈籠——天天掛”。曾經做過揚州太守的宋代文學家蘇軾,不但常到浴室洗澡,還不時找人擦背。有他的一首《如夢令》詞為證:“水垢何曾相受,細看兩俱無有,寄語擦背人,盡日勞君揮肘,輕手、輕手,居士本來無垢。”也就是對擦背人說:“請你手腳要輕些,我常來沐浴,身上沒有多少污垢。”追溯揚州沐浴歷史,已有二千多年以上,天山漢墓陳列館內西漢廣陵王劉胥的墓內,就有專門的沐浴間。陪葬的銅燈銘文記載為:名“尚浴名甲九”。據專家研究分析,揚州在東漢已有浴室,而且還屬於高水準的。明清時代,沐浴已發展到鼎盛時期,據清代李斗《揚州畫舫錄》記錄:“(揚州的浴池)如開明橋之小蓬萊;太平橋之白玉池;缺口門之螺絲結頂;徐凝門之陶堂;廣儲門之白沙泉;埂子上之小山園;北河下之清纓泉;東關之廣陵濤;各極其盛。”當時揚州最大的浴室為城外壇巷的顧堂和北門街的新風泉,澡堂的格局是:“並以自白石為池,方丈余,間為大小數格,其大者近鑊水熱,為大池。次者為中池,小而水不甚熱者為娃娃池。貯衣之櫃,環而列於廳事者為座廂,在兩旁者為站廂,內通小室,謂之暖房。茶香酒碧之餘,侍者折技按摩,備極豪侈。”據同代人林蘇門記載:清代時,揚州城內外澡堂數以百計。揚州沐浴業之興旺,可見一斑。
過去常有人把浴室稱作“混堂”,它的來歷是:老浴室的司爐工要把水燒燙,常常半夜起來生火,爐膛上有一隻大鐵鑊(鍋),就是頭池旁邊那隻很大很大的鐵鍋,盛滿了水,爐工把它燒很燙后,水自然而然流到頭池內。而二池(中池)和娃娃池的水還不甚熱。那怎麼辦?有一專門看水口的人,用一隻桶或木棍,跳在水中,將頭池與二池攪拌一番,使之冷熱混和,這就是江浙滬一帶稱浴室叫“混堂”的來歷。
李斗列舉了這麼多揚州浴池,其中不少店名都很優雅,且與“池”與“泉”相關。洗澡用的水池大多是白礬石做的,乾淨、清爽。“方丈余”指大池一般在 10平米以上。“間為大小數格,其大近鑊者水熱為大池”。所謂大池是靠近鐵鍋最近處。揚州人習慣叫頭池。上有用防水良木隔成的木格,防止老人和小孩滑進或燙傷,而又利於一般人燙腳之便,想的很周到。
“貯衣之櫃,環而列於廳事者為座廂,在兩旁者為站廂,內通小室,謂之暖房。”浴客來洗澡要有個地方脫衣服、休息。這裡也有普通和中高檔之分。普通間在兩邊,炕位也比較短,一般只宜坐著休息,但澡資比較便宜。適合天天洗澡的勞苦大眾。稍好些的炕位長一點,衣廂在座位上邊四周,脫穿方便,人也可以躺坐休息。再高檔些則是所謂“暖房”也就是後來的“雅間”,廳雖小卻很精緻,可睡可躺,又靠近頭池的爐灶,氣圓,在沒有空調的明清時代,暖房相對要舒服得多,雖然收費也高些,但仍受上等人士、大夫歡迎。
下一句講“茶香酒碧之餘……”也就是吃飽了,喝足了,有專門侍者(服務人員)為你按摩、推拿、備極豪侈,舒服極了,當然是要另付費的。
揚州人會洗澡,無論從那個角度講,都可以說是享受生活的一種表現。有人說,洗澡為了衛生,這恐怕不是惟一目的。解釋不了天天泡澡人的心理。其實,揚州的澡堂是一個公共社交場所。洗完澡可以品茗、聊天,也是會友講閑之處,甚至可以在此談談生意。熟人往往不期而至,是碰頭會面極好地方。揚州的浴室還是個新聞發布中心,上至世界大事,廉政反腐,下至單位軼聞,鄰居栽花養狗,都是談論的話題,你可以躺著閉眼,便聽到種種最新消息。遇到想不通的煩心事,上浴室洗把澡,躺上半天,再捶揉敲摩,便散去了鬱悶,輕鬆愉快地出門。有的澡客高起興來還坐在浴池邊上哼上幾段“二黃”、“西皮”,你就由著他喊吧,品品他的韻味也頂有意思。
《揚州畫舫錄》的記載
《揚州畫舫錄》談到揚州的浴室與民風民俗時,還有一段記述:“男子迎親前一夕人浴,動費數十金,除夕浴謂之‘洗邋遢’,端午謂之‘百草水’。”過去男子結婚前一日,一定要到浴室洗一把澡,既清潔,又是禮儀。當然要花不少錢,包括“喜錢”。春節前夕,無論貧富之家,定要洗把澡過年,浴室為此延長至深夜。但池小人多,衛生條件也差,水已邋遢成“米湯”色了。端午節是熱天,澡堂往往將一些中草藥煎好後放入池內,待客前來沐浴。這“百草水”洗后,預示你一年健康、長壽,諸事如意的良好祝願。
《望江南百調》的記載
清代《望江南百調》詞中說:“揚州好,沐浴有跟池,扶液隨身人作杖,摩沙遍體客忘疲,香茗沁心脾。”顧客一進浴室大門,立即有服務員迎上前去,根據不同情況,安排座位,毛衣外套、貴重物件一律叉掛,其餘打包,送上熱毛巾給你擦臉,泡上香茶;服務員手拎大銅壺分三次將茶水倒入杯中,滴水不漏,人稱“鳳凰三點頭”;再送上一雙 革及 鞋,過去是木製或草席織編,可防滑,如今一般改用塑料鞋。要是浴客年齡過大,就有人將你攙扶入池,也就是“跟池”,“人作杖”是指服務員像是顧客的手杖。服務員大多熟悉顧客習性,像腳如何燙,背如何擦,在池子里悶的功夫多大,喜歡不喜歡燙水等,都為你安排得妥妥貼貼,使顧客感到舒心。最受老浴客鍾情的是大爐膛燒出來的水和氣。暖池內霧氣騰騰,叫“水暖氣圓”。年齡大些的澡客一進池總喜歡先靠近頭池木柵欄邊坐下,用毛巾沾一沾頭池裡滾燙的水,開始小心翼翼地搓揉有腳氣病的腳丫,慢慢享受“洞房花濁夜不如開水燙腳丫”的那種滋味。也有少數人睡在木柵欄附近,享受池裡涌涌布上的熱浪,有點像現代的洗桑拿。暖池裡的水熱而不太燙,可以將整個身子泡在水裡,享受真正的“水包皮”了。娃娃池是溫池,孩子們喜歡在此戲水、洗浴。

民國以後情況


民國以後,浴室炕位也有所發展,分為長短炕兩種,均木製。夏天鋪席,冬天鋪褥子。長炕又分普通間和雅間。服務等級最優者為蘇唱街的“揚州浴室”。一般浴室堂口有 20多座位,雅間則2-6人不等。浴池分官盆、洋盆和客盆。所謂官盆、洋盆,即浴缸大多放在雅間附近,用搪瓷或較高檔的水泥澆鑄打磨而成,配香皂及化妝品。
當時,揚州的浴室約40餘家,按市民人口比例計算,算是多的了。大多為私人經營,盈虧皆歸老闆,極少數的是同仁股份經營。工人工資採用拆賬制,按營業額勞資雙方按一定比例分成。小服務(敲背、按摩)一般由服務員自得,故服務非常熱情、周到。民國晚期,揚州始有女浴室,只有揚州浴室女子部和雙桂泉附屬女林浴室兩家。解放后,又增加梅嶺泉、曲江、淮海浴室及女子部。改革開放后新建的沐浴、休閑中心,不僅男女浴室齊配,且設備豪華,環境整潔,沐浴種類多,服務配套齊全,不可同日而語。

建國初期情況


建國初期,揚州共有浴室 24家,遍布老城區各地,從業人員近500人,到1956人對私改造,實行公私合營后,建立了“浴業經理部”,浴室合併為20家。60年代,特別是由於“文革”衝擊,全市屬商業系統管理的浴室只剩下12家,服務也大大簡化。直到改革開放以後,實行市場經濟,浴室辦的多了起來。除私營、個體外,尚有工廠、學校、機關、招待所、街道等,計240餘家。按揚州城區不足50萬人口比例計算,恐怕可算作是全國第一了。
揚州沐浴除眾多外,在服務技藝上也有著濃郁的特色,總的是熱情、周到的人性化服務。

文化介紹


揚州三把刀的“修腳刀”就是揚州沐浴的涵蓋俗稱。揚州人很會洗澡,很懂洗澡,很愛洗澡,就形成了“早上皮包水”(指揚州人吃早茶的習慣)相對應的“晚上水包皮”的維揚特色。
當“水包皮”上升為傳統服務項目,緊密聯繫於揚州人的勞動和智慧的服務,經過加工、改造和創造的“揚州修腳刀”就已經成為社會與人的對象,也就積澱成為文化現象了。
揚州沐浴,如同揚州園林淮揚菜肴一樣,既有北方的樸直,又有南方的清婉。樸直便顯誠意,清婉遂具細膩,就使揚州沐浴的服務呈現出雄秀併兼、南北咸宜的特色。
洗澡對揚州人而言,不僅是衛生的需要,也還是文明的標誌,禮儀的盤桓,質量的尺度,精神的享受了。揚州沐浴,也就成為一定歷史時期的社會文明和地域文化的反映了。
揚州修腳刀雖小,卻有著長長的源頭,深深的根基,重重的分量。揚州沐浴文化,以其鮮明的民族性,流淌於世界沐浴文化的長河中;
揚州沐浴文化,以其獨特的地方性,凸立於中國沐浴文化的叢林中;
於是,歷史賜予揚州沐浴文化一個為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名字:“揚州修腳刀”!她以東亞沐浴流派始祖的身份馳名全球!
揚州沐風浴俗,為風為俗,正是流行於特定時代的揚州人所參與、所創造、所熟知、所喜愛的。它的產生髮展是自然融於生活而漸進,消亡則是伴隨時代前進而必然悄然無息,沒有了納涼,沒有串門,這一份民族文化遺產就彌足珍貴。
無可諱言,揚州浴堂有風俗,有事象,進步與落後共存,高雅與普及同在,但不必究根溯源,不必交待流變,不必分析甄別,不必備求精當。浴客們在揚州浴堂里真切地感染到那氣氛,品嘗到那味道,獲得那感覺,進入到那境界,才是最實惠,也是最關鍵的。
那境界以一個字概括,便是“俗”。境從俗中來,這俗便是風俗,便是民俗,甚至有些世俗;浴堂小世界,世界大浴堂,每個浴客既是境界的創造者,又是境界的享受者,揚州沐浴人在浴堂——那個特定時空的雙重構架中,創造了"有我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