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門
楊帆門
2008年1月4日晚,中國政法大學楊帆教授在上“生態經濟與中國人口環境”選修課的最後一節課時,因為逃課學生人數太多而與一名欲離開教室的女學生肢體衝突。第二天,楊帆在學校官方網站發布《致有關院領導的信》,對前天晚上的事件做了簡要說明,並要求學校處理相關學生。同時委託其研究生公布了該課堂“未堅持聽完課學生”的名單,稱“原則上缺席者不能及格”。隨後不久相關帖子都被刪掉。該事件被網友稱為“楊帆門”。
楊帆,男,1951年生於北京,2003年調入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擔任教授、博士生導師。兼任中國環境保護促進會常務理事、國防經濟研究會常務理事。
2008年1月4日晚,該校昌平校區階八大教室,楊帆教授給學生上生態經濟與“中國人口環境”的最後一節課,不少學生在上課之時把論文上交后就離開。楊帆來了后先照著PPT講了一會課,突然停下來,掃視了一下同學,發現人數大大不夠。“我們就揣度著沒來的人要倒霉了。”然後楊帆開始罵那些走了的人:那些學生不像話,把論文交了就想走,沒道德欺騙老師。他表示沒在的學生全部都要掛科。
后經統計,該課程報名有240人,有101人交完卷子就走了或聽了幾分鐘就走了。(《廣州日報》2008年1月9日報道)
簽到過後楊帆接著講課。在階八門口漸漸聚集了二三十名選修此課的同學。不久,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楊帆並不理會。
一名男同學忽然跑到門口,抬起腳狠狠地踹了一下門。楊帆打開門開始破口大罵道:“是誰踢的門給我站出來,擾亂課堂,混蛋,畜生!給我站出來,屬老鼠的啊!!”楊帆見無人反應便憤而入教室鎖上了門。
楊帆開始教育學生:不要這樣的學生,合起伙來跟老師搗亂。我這個人脾氣大,別把我惹惱了。我要幹事不對,我就不敢這麼橫。這時,一名女生背著書包從後面一路走向門口。楊帆說:我沒講完呢!你幹嗎去?女生說:老師上課講這些你不覺得很無聊嗎?楊帆說:你才無聊呢!你叫什麼名字?女生說:我又沒選你的課!楊帆說:滾出去!女生說:幹嗎要滾啊!好好地走出去。
於是女生便出去了。據門外同學回憶,楊帆指著那個女生大喝:“站住!”並跑過去抓住其書包並稱其擾亂課堂秩序,不尊重老師,要帶其去保衛處。女生說楊帆一點為人師表的尊嚴都沒有,並在扭打和掙脫過程中踢了楊帆幾腳。楊帆怒不可遏,欲強行拉其去保衛處。期間很多同學加以勸說和制止。不久,保衛處的人趕到將女生帶走。
2008年1月8日,楊帆教授在網上開了博客,對此事做了進一步闡述,記者也就此專訪了他。而當事另一方的女生寢室電話一直沒人接。曾接觸此事的同行告訴記者,目前正值學校考試期間,校方已介入調查,該女生不願露面。
記者:當時情況經過如何?
楊帆:她成心鬧我的場,不是偶然進去的,我不讓她出去,她非要出去,還說我很無聊。她沒選這門課,我不讓進她非要進,我不讓出她非要出。我問她叫什麼,她不說,我才捉她,否則就不會把她扭到保衛處了,而是第二天找她輔導員。
記者:學生說你罵人了?
楊帆:急了怎麼不可以罵人?這麼多學生把課堂當茶館。不罵你就不能治你,我寧可不要這謙謙君子的美德。
記者:平時對學生這樣嚴格?
楊帆:我的課是選修課,選了就得來上。我不考試但考勤。
記者:在這件事情上,您有個人責任嗎?
楊帆:我沒責任。
記者:您說過老師現在是校園裡的“弱勢群體”,原本一團和氣的師生關係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緊張?
楊帆:並不是一團和氣。一團和氣,也就是老師得容忍學生逃課,老師商品化、工具化。一團和氣是一種偽現象。學生可以給老師打分,老師就得寵著學生,讓他們高興,容忍學生的毛病,完全沒有師道尊嚴。<<<你認為說師生和氣是偽現象是否屬實?
記者:和諧的師生關係是怎樣的?
楊帆:堅持中國古代的師道尊嚴,這個底線是不能破的。
記者:有人認為這件事是教育體制的問題。
楊帆:不對,個人也有個人的責任,分清楚是非之後,再去說體制。只說是體制的問題,那是和稀泥。
·急了怎麼不可以罵人?這麼多學生把課堂當茶館。不罵你就不能治你,我寧可不要這謙謙君子的美德。
·我不僅沒責任,而且還有巨大貢獻。要不是我這個脾氣,就得讓學生佔上風,老師永遠占不了上風,其他老師還真沒有我這魄力,人要沒脾氣還叫人嗎?人都有自己的底線。
·一團和氣是偽現象。學生可以給老師打分,老師就得寵著學生,讓他們高興,容忍學生的毛病,完全沒有師道尊嚴。
·當今社會師生關係倒置,老師被工具化,給學分的工具。
·老師們挺直腰桿,為了學生為了社會,抱著對家長負責,對學生未來負責,大膽地訓斥學生吧!我們這個社會需要更多敢於訓斥學生的老師!
楊帆成“門”了。我圍著門走了走,想看看楊帆怎麼了。結果發現楊帆沒怎麼,他執行學校的紀律,執行的粗暴了,確有失當之處。不過事出有因,錯不在一方。而且無論怎麼算,好像也算不上大事。
算不上大事居然就成了大事。法大的同事蕭瀚教授要和楊帆“不共戴天”,因為他的教學理想是讓學生自由自在——學生逃課只說明老師沒魅力。因為不共戴天,蕭教授遞上辭呈,講了“最後一課”。我願意相信蕭君是個酷愛自由的性情中人(坦率地說,他的最後一課講得很動人);我也傾向於靠文化靠道德而不是靠管卡壓培養下一代——文化在學校這樣的文化機構再派不上用場,別處就更沒希望了;我也樂見天下的老師大多“望之儼然,即之也溫”,別說研究生了,就是本科生有機會也應跟著先生“沐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但普遍的現實是,80后的大學生中子路顏淵的比例並不很高。那麼靠“德治”或所謂“人格魅力”來春風化雨,恐怕就不能成為——而且也沒成為過——唯一的教學管理方式。實行點名外加威嚇的“法家路線”,雖不足稱賞卻可以理解,尤其是在嚷了多年“依法治國”的今天,在專門培養法律人才的法大,在剛主張完“程序公正”的知識分子嘴皮底下。就算學生與老師是顧客和服務商的關係,是要自由的逃課(蕭教授說逃課是自由的象徵),還是要嚴厲的管教,恐怕也得聽聽學生家長的意見,因為是他們把一張一張攢下的錢或一家家借來的錢一次性交了學費。我不知道蕭教授為什麼非要上“最後一課”,把自己弄得跟烈士似的,難道就因為別的同事沒遵循他那說是也是、說非也非的教育理想么?不理想甚至反理想的老師學院路兩側人山人海,而且也不是這兩年才冒出來的,蕭教授眼裡這麼不揉沙子,怎麼會等到今天才上“最後一課”呢?還有,法大的何副院長撰文讚美簫教授的有德而無法,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不知道他說這些是要幹什麼。
楊帆這件事一出,許多自由精英也隨之而出。他們中有的我了解,在公私關係中混橫混橫的;有的真是拿寫文章當上廁所了;有的在公共場所滿嘴的男根女陰,跟嚼口香糖似的。這些人忽然對久違的“五講四美”也就是“德治”表現出罕見的熱忱,對沒能“五講四美”的“左棍”楊帆表示了齊刷刷的義憤。我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他們要修一座“楊帆門”。“楊帆門”的這些建設者大都屬於“星期六義務勞動者”,但有的差不多已是專業泥瓦匠。無論業餘還是專業,他們的對工程的興趣要遠遠大於對具體個人具體個案的興趣。楊帆的事就那麼大,再熱火朝天怕也修不成個德勝門。倒是泥瓦匠們憋足了的能量和幹勁令人感嘆。我不知道“楊帆門”落成之後,還會有些什麼更宏偉的工程在等著他們。
我不知道今年等著我們的,會不會是一個多事之秋。(原作者:黃紀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