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
宋代文學家蘇軾的詞作
《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是宋代文學家蘇軾的詞作。此詞反映了作者謫居后的苦悶心情,詞調較為低沉、哀惋,充滿了人生空幻的深沉喟嘆。
上片寫感傷,寓情於景,詠人生之短促,嘆壯志之難酬;下片寫悲憤,借景抒情,感世道之險惡,悲人生之寥落。全詞以景寓情,情景交融,通過對新涼風葉、孤光明月等景物的描寫,將吟詠節序與感慨身世、抒發悲情緊密結合起來,由秋思及人生,觸景生情,感慨悲歌,情真意切,令人回味無窮。
西江月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
⑵世事一場大夢:《莊子·齊物論》:“且有大覺,而後知其大夢也。”李白《春日醉起言志》:“處世若大夢,胡為勞其生。”
⑶新涼:一作“秋涼”。
⑸看取:猶看,“取”作助詞,無義。眉頭鬢上: 指眉頭上的愁思鬢上的白髮。
⑹賤:質量低劣。
⑺妨:遮蔽。
⑻孤光:指獨在中天的月亮。
⑼琖[zhǎn]:同“盞”,酒杯。凄然:凄涼悲傷的樣子。
世間萬事都宛如一場虛無縹緲的幻夢,人生到底經歷了幾度這涼意的秋?入夜的風陣陣,響動在這長廊,看看自己,愁思爬上了眉頭,鬢邊生出了白髮。
酒並非好酒,常因客人稀少而發愁,月色澄明,卻多被雲遮擋。中秋之夜,又有誰能與我一同欣賞這中天的月光,我只拿著酒盞,神色凄然,望向北方。
世事一場大夢,
⊙●⊙○⊙●(句)
人生幾度新涼?
⊙○⊙●○△(平韻)
夜來風葉已鳴廊,
⊙○⊙●●○△(協平韻)
看取眉頭鬢上。
⊙●⊙○⊙▲(換協仄韻)
酒賤常愁客少,
⊙●⊙○⊙●(句)
月明多被雲妨。
⊙○⊙●○△(協平韻)
中秋誰與共孤光,
⊙○⊙●●○△(協平韻)
把盞凄涼北望。
⊙●⊙○⊙▲(換協仄韻)
(○平聲 ●仄聲 ⊙可平可仄 △平韻 ▲仄韻)
不同的蘇軾詩詞選本、論著對蘇軾《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一詞作於何時、為誰而作有不同的說法,有的甚至標題都不同。大致有如下兩種不同的說法:
一、公元1097年(紹聖四年)作於儋州。孔凡禮、劉尚榮《蘇軾詩詞選》為該詞加的標題為《西江月·中秋和子由》,認為此詞”紹聖四年八月十五日作於儋州“。劉石《蘇軾詞》只有詞牌,沒有標題,認為此詞”約紹聖四年(1097)中秋作於儋州“。兩書作者均認為抒發的是兄弟之情。
二、公元1080年(元豐三年)作於黃州。洪柏昭《三蘇傳》認為“謫黃第二年的中秋,蘇軾寫了首《西江月·黃州中秋》詞”。關立勛《宋詞精品》也認為是“被貶黃州第二年中秋節所作的詞”,並認為詞的最後兩句“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作者“北望”是面向汴京,表現的是“對神宗皇帝的期望”。蓋國梁在《唐宋詞三百首》中同樣認為該詞是蘇軾謫黃第二年“作於黃州的中秋”。呂觀仁在《蘇軾詞注》中,直接用《黃州中秋》作標題。《宋詞精華蘇軾詞選集》只提供一個註釋:一本有標題為“黃州中秋”。《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說此詞作於元豐三年。
詞的上片寫感傷,寓情於景,詠人生之短促,嘆壯志之難酬。下片寫悲憤,借景抒情,感世道之險惡,悲人生之寥落。蘇軾的幾首中秋詞中,此篇自有其特色。上片的起句“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感嘆人生的虛幻與短促,發端便以悲劇氣氛籠罩全詞。以夢喻世事,不僅包含了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還概括了對整個人生的紛紛擾擾究竟有何目的和意義這一問題的懷疑、厭倦和企求解脫與捨棄。“人生幾度新涼”,有對於逝水年華的無限惋惜和悲嘆。“新涼”二字照應中秋,句中數量詞兼疑問詞“幾度”的運用,低回唱嘆,更顯示出人生的倏忽之感。三、四句“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緊承起句,進一步唱出了因時令風物而引起的人生惆悵。作者擷取秋風蕭瑟、落葉紛飛這兩個典型秋色秋景,借寒暑的易替,嘆時光易逝、容顏將老、壯志難酬,以哀惋的筆調道出無法擺脫人生煩憂的悵惘之情。
下片寫獨自一人於異鄉把盞賞月的孤寂處境和傷時感事的思緒。“酒賤常愁客少”,委婉地點出作者遭貶斥后勢利小人避之如水火的情形;“月明多被雲妨”,隱喻奸人當道,排斥善類,忠而被謗,因讒遭貶。以上兩句,流露出詞人對世態炎涼的感憤,包含的情感非常豐富:有念懷親人的無限情思,有對國事的憂慮和對群小當道的憤懣,有渴望朝廷理解、重用的深意,也有難耐的孤寂落寞和不被世人理解的苦痛凄涼。這一結拍,是一個天涯淪落人帶著血淚的人生吶喊與宣洩。它巨大的悲劇力量,確乎令人蕩氣迴腸。
整首詞突出了一個“涼”字,以清寒的中秋之夜的涼風、明月與孤燈等情感意象,營造了一個情景交融的完美意境。蘇軾借寫節候之“涼”,抒寫人生之“悲涼”,表達了他對現實人生的深沉思考。與這首詞意境與主旨相似的就是那首寫於密州的詞《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在那首詞中,蘇軾寫道:“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與這首《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相比,兩詞都是借寫景抒懷,都渲染了一個“寒”、“涼”情緒意境,給詞蒙上了一層深厚的情感意韻。所不同的是前者在於指出節候之“清寒”,後者重在喻示人生之“凄涼”;前者寫天上人間之“清寒”,後者寫現實人間之“凄涼”;前者想象天上人間之“寒”以反襯人世間值得留戀,後者借人間之真情以慰藉自己“凄涼”的心靈。兩詞相得益彰,情韻悠遠,表達了飽受政治打擊的蘇軾對歷史人生的深刻認識,以及對人世真情的深深眷戀。
蘇軾這首詞也寄寓了一定的哲理意味。但這種哲理意味是通過營造一個完美的審美意境傳達出來的。讀者首先感受到的是中秋之夜清寒的月色與空寂的長廊,孤獨的詞人身影與孤獨的黯淡燈光,以及由此流露出來的詞人深沉的人生思考與真摯的人世之戀,讀者並不感覺到說理、議論的空洞與枯燥,而是為詞中深沉的情感所打動,然後體驗出作者蘊含於詞中的哲理趣味。另外,蘇軾是宋代豪放詞派的代表詞人,然而這首詞風格柔婉,可以看出蘇軾的詞風也有悲情婉約的一面,這種哀怨隱忍之作更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沈雄認為:蘇軾“一日不負朝廷,其懷君之心,末句可見矣”。(《古今詞話》)
胡仔認為:此詞“兄弟之情見於句意之間矣。”(《苕溪漁隱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