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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音

川端康成創作長篇小說

《山之音》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創作的長篇小說,寫作時間是1949年到1954年之間。

《山之音》主要描寫了一位孤獨地眺望自然,凝視內心世界的老人——尾形信吾。信吾的活動使相關或不相關的人物構成了小說的有機整體。他對死亡的恐懼和預感成為小說的重要主題。作品中飄蕩著晚年川端孤獨、寂寞的面影,充滿了死亡的氣息,是作者對死亡意識的探討。

內容簡介


作品一開始,就在垂暮的人生氛圍中透露出死的信息。主人公信吾年過花甲,非常健忘,吐過血。深夜,發出了可怕的叫聲,遠方的風中混雜著令人毛骨驚然的山之音。信吾覺得這是在預告著自己的死亡。兒媳菊子告訴他:她有一個姨媽,是在臨死前聽到了山吼。信吾對死深深地恐俱,恐懼帶來他對生的執著,這執著一旦落入潛意識的層次,然形成對性的執著,為性是生的最直接的代表。

創作背景


川端康成的一生面對過無數次的死亡。雖然襁褓中的他對父母的死亡並沒有什麼印象,飽受病痛折磨的祖父臨終前的孤獨和凄涼卻給他年幼的心靈留下了無法治癒的創傷。戰敗后,亡國之感越發讓他陷入悲哀之中。戰爭結束前後,好友們一個個的離去更加深了他內心的孤獨。信吾現實生活中眾多大學同學的辭世以及夢中不斷出現的故人的死亡,不正是真實地再現了戰後川端康成的生活!尤其是戰爭結束前後,朋友們接二連三的死亡留給他無盡的寂寞和哀傷,使他對自己殘餘的生命發出了“餘生”的悲嘆。面對了無數死亡的川端康成深切地感受到死亡帶來的孤獨和悲哀,他在知天命之年寫的《山之音》正是這樣一部充溢著死亡面影的小說,而他“對於死亡逼近的預感,描繪得比死亡本身更讓人恐怖”,宣洩了極度孤獨、悲涼的心境。死亡和孤獨是老年川端的心理寫照,這種悲愫的情懷始終貫穿在他的後期小說之中。

人物介紹


信吾
川端康成創作後期的中老年男性形象的塑造是川端康成創作歷程的一個突轉,從前期以女性形象為主體,男性形象為鏡子轉換為以男性形象為主體,深刻揭露中老年男性形象精神世界為主要內容。這一轉變也折射出作者創作理念和步入中年之後心態的變化。尤其是驅散不去的死亡意識,更是作者自身生死輪迴死亡觀的投影。
信吾本人對於身體的衰老則是痛恨乃至恐懼的。《早露》中提到了一個恐怖的故事,信吾的老同學北本先生精神狀況出了問題,在鏡子面前不停地拔白頭髮。朋友在提起的時候都忍不住驚詫,“多麼可怕啊!固執得令人生畏哩。他不願老朽,想返老還童。他究竟是瘋了才開始拔白髮,還是白髮拔得太多了才瘋的,就不得而知了。”老同學的經歷讓信吾心驚不已,北本先生可以說是信吾某些意識的化身,痛恨衰老,不顧一切地逃避衰老。
信吾內心苦悶的來源主要有三個:一是家庭親人之間的冷漠。兒子修一經歷了戰爭,見證了生命的渺小,因而對生命絕望,一味拈花惹草,花天酒地;女兒房子所遇非人,滯留家中且言語舉止刻薄無禮;就連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妻子保子,兩人也沒什麼共同語言,幾乎只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路人。信吾第一次聽到山之音時嚇得鑽進被窩,但不能把六十歲的妻子喚醒,述說自己聽到山之音所引起的恐懼感。毫無疑問,夜中的山之音令信吾內心受到震動,惶恐不安,然而他卻根本沒有向妻子述說的慾望,由此可見二人之間的隔閡已是深之又深,無法敞開心扉。在至親之人那裡,信吾得不到半分關愛。這種情感上的缺失導致一個精神恍惚,需要關愛的孤獨老人內心的苦悶和凄涼的堆積。
二是對兒媳遏制不住的迷戀。菊子是信吾近乎荒涼的感情生活中的唯一的慰藉,雖然最初對菊子的好感是她神似妻姐的緣故,但最終讓信吾痴狂的還是菊子本身。不論是心靈的契合還是性格的柔順,以及年輕軀體固有的光彩,對信吾都有莫大的吸引力。然而,信吾也非常清楚,且不說自己衰老的身軀,光是兩人的身份便是不可逾越的鴻溝。這種特殊的身份和情感,信吾只能以父親的身份把她留在身邊,希望在自己的努力下,不幸的菊子會幸福一些。這些無能為力感和“錯位之戀”帶來的苦悶愈積愈深,無法排遣。
三是對妻姐始終無法忘懷的感情。妻姐是信吾少年時狂熱的對象,他娶保子只是為了找到一點妻姐的影子。現實卻讓他失望,保子與其姐姐相差萬里。在婚禮酒宴交杯的時候,一顆無人注意的栗子掉落下來,劃出優美的痕迹。然而翌日信吾撿到這顆栗子時卻失去了告訴保子的慾望,那似乎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笑話。從那一刻,信吾已明白自己的苦悶只能鬱積,連妻子也無法訴說,無法理解。正如文中所說,“這一陰暗的情緒日後一直殘留在他們夫婦的某個角落裡。”
信吾心理病態的第一個表現就是對生活的絕望。一生的經歷讓信吾感覺生命近乎徒勞,不論你怎樣掙扎,什麼都無法改變。拿感情經歷來說,信吾對妻姐的幻想從妻子身上得不到滿足,便希望在女兒房子身上找到妻姐的影子,可惜房子比她的母親還要醜陋,信吾甚至將希望轉移到年幼的外孫女國子身上。這種可笑又可悲的心理,僅僅是信吾生命徒勞的表現之一。信吾面臨的是父子衝突、夫妻冷漠、畸情暗戀的生存狀態。菊子是信吾精神上唯一的救贖者,讓信吾看到了一線希望。可這一線希望由於兩人的翁媳關係註定會毀滅,所有傾注的感情將又一次歸於徒勞,歸於無限的悲哀中。
總而言之,川端康成在塑造尾形信吾這一男性形象時是從生理、心理以及社會關係等多方面多角度描寫的。天然的憂鬱敏感的心理特質在遭受到死亡的威脅、感情的鬱結、以及社會的不認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近乎徒勞,因而愈發地虛無寂寞。精神上空虛頹唐,情感上壓抑悔恨,再加上人生暮年對死亡威脅的束手無策,這些便是對尾形信吾形象的真實寫照。

作品鑒賞


主題

信吾所有的夢幾乎都間接地和現實中的菊子有關。如第一個夢中的女人是六個女兒中的一個,而菊子是八個子女中的一個,“多個孩子之一”這一點上,她是相通的。在第五個夢中的鬍子與菊子給信吾的電動剃刀有關,但菊子的形象卻沒有出現在他的夢中。這衷明:信吾內心的死與性的衝突凸向了現實生活,而實際的倫理觀又將厄次望壓回到夢中,並化成夢的檢查者,使經過改裝而達成。信吾的第七個夢是性與死衝突的一個暫時結論。在夢中,信吾變成了年輕的陸軍軍官,上掛著日本刀,別著支手槍。那把刀是子修一出征時用過的。
信吾在夜的山路上行走,一個樵夫為他帶路,乎乎的東西矗立在他眼前,是三棵巨大的杉樹。而他仔細一看,是成群的蚊子構成的杉樹的形狀,信吾揮舞著日本刀向蚊子亂砍。信吾回頭一看,樵夫連滾帶爬逃走了。信吾的軍服忽然著起火來,化為了兩個信吾,一個信吾凝視著另一個火中的信吾。他終於回到自己的家,那時代信吾的農村。他看到了妻子美麗的姐姐——他死去的永恆的戀人。逃跑的樵夫也終於跑到信吾的家,他暈過去,在他身上出現一個大水桶,那裡滿了蚊子。這個夢的隱喻是極其深奧、神秘的。但只結合信吾的情緒厲史,我會發現這裡孕含的性與死的深層結構和它們衝突的暫時結論。信吾變成年輕、威武的陸軍軍官,是回春的慾望的幻化。同時,個慾望也使信吾進入了“仿同作用”。“仿同作用”是特別常用於有關性的方面。這種病的女患者往往將自己仿同成與她自己有過性關係的男人,不然就是同那些曾與她的丈夫或情夫有過暖昧關係的女人。我們在愛情中所用的話永結同心、形影不離,也正說明這種仿同傾向。在歇斯底里的幻想里或夢境里往往一個,只要想到性關係而並不一,事實上發生,就很自然,產生仿同作用。”(弗洛依德:《夢的解析》)這樣的死與性在潛意識讓主人公,“個體無意識”走向“宇宙無意識”提供了內在的基礎。
《山之音》這個標題本身暗示了信吾對死亡的恐懼,並不是象徵著尾形全家的某些方面。猥褻的夢、不可思議的幻聽、不斷死去的知己好友、對保子姐姐若隱若現的憧憬、或者是與這種憧憬相通的私下壓抑的對菊子性心理的留戀、這些都是信吾一個人的心理活動。因此,預告死亡的山鳴以及夢境中死去故人的出現推動故事發展的同時,亦構成信吾精神生活的主基調——孤獨、悲哀以及對死亡的恐懼。信吾視角中的菊子具有信吾渴望的女性的溫柔、純潔、善良,同時也背負了信吾的孤獨、悲哀和無奈。因此,可以說支撐《山之音》的兩大要素就是死亡與夢境,信吾的夢境里又不斷地出現死亡,因此可以說死亡又是和夢境相融合的。
山鳴的聲音對於陷入老年孤獨、悲哀的信吾來說成了預告死亡的鐘聲;同時,亦成為喚醒潛藏其心靈深處幾十年的未曾滿足的戀愛需求的悲鳴。信吾孤獨的心境、對死亡的恐懼、對兒女、尤其對兒媳婦菊子的情感都是超越時空的。信吾年輕時的好友接二連三地離開了人世,變得遲鈍的記憶力也已經帶有死亡的氣息。信吾在夜裡聽到了山鳴的聲音的時候只是感到恐懼,後來在和菊子隨便提起這件事情時,菊子就提到了曾聽婆婆保子說過大姨媽(保子的姐姐)死前也聽到這種山鳴的聲音,聽到山鳴的聲音時的信吾竟然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就知道的事情!“沒有通過妻子,而是通過菊子把山鳴的聲音與保子姐姐的死聯繫起來,這是推動小說發展的非常重要的伏筆。通過山鳴的聲音告知的死亡又成為連接保子的姐姐與信吾之間唯一一座夢的浮橋。”夢反映了一個人深層的精神狀況和心理需求。信吾夢到的不是死亡就是少女,這表明死亡逼近的預感使信吾對生命的即將完結充滿了恐懼,他在夢境里與美麗女性的糾葛又源自他青年時代沒有實現的愛戀。現世中的信吾對即將來臨的死亡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他在這種恐懼不安、遺憾的情感交織中陷入痛苦、孤獨的深淵。因此,預告死亡的山鳴以及夢境中去故人的出現推動故事發展的同時,“信吾被自己兒子的妻子菊子吸引,他的這種情感就隱藏在他的夢境里,這個夢境是與他對自己妻子那已經死去的姐姐的憧憬重疊的。”

手法

從《山之音》中可以品味出川端文學作品獨特的物哀美。川端康成自幼深受古典文學影響的同時,也受到“もののあわれ(物哀)”美學思想的熏陶,因此在川端的文學創作中就會無意識地流露出對傳統美的摯愛。川端康成在借鑒西方文學創作手法的同時並結合日本古典文學的傳統要素形成了川端特有的哀傷美的文學思想。《山之音》通過對醜陋、衰老以及死亡的全盤否定和對美麗、純粹的年輕生命力的嚮往的對比描寫來展現淡淡的哀愁美。在事物的對立統一中追求極致的美。作者塑造了與信吾一樣反抗戰後的世態、獨自忍受孤獨的菊子,描繪出日本人生存方式的“物哀”之美。年老的信吾象徵著衰老,而美麗的菊子象徵著年輕。這種對比的手法支撐著日本獨有的“自古以來的悲傷”式的審美。
對信吾來說,帶著慈童假面的菊子象徵著永恆少年、永遠年輕的生命力。“樹根埋地里,心靈之花今猶存……”正是信吾晚年對美的心靈感悟。相對於年邁衰老的信吾,象徵旺盛生命力的菊子就是川端康成理想的女性形象。文中通過對比的手法,更能喚起人們對美的強烈感受。文中用“鬢角與額頭之間的髮髻”有著“美好的線條”,“從下巴到脖頸”是“無法言語的優美”和“面龐纖細白皙”“嘴唇乖巧”“牙齒整齊”“雙肩柔美”“氣息溫婉”“遠山眉黛”“聲音動人”等詞句來描寫菊子,從視覺、聽覺到嗅覺,描繪了川端康成喜愛的纖細乾淨的女性形象。
另一方面,對於房子的描寫則是“穿著睡衣,喂著小女兒國子吃奶就走到餐廳”“哄孩子睡的時候自己也睡著、連元旦的早晨都不管不顧很晚才起”等等,房子邋遢懶散的生活態度與菊子天生麗質的氣質形成鮮明的對比,更突出了菊子的美。這種生與死、美與丑的對比在川端康成的其他作品中也有所體現。如《湖》和《睡美人》等作品中,川端康成用年輕貌美的宮子和象徵旺盛生命力的“睡美人”,與年老色衰的老人進行對比,展現出他對頑強的生命力的深深的執念。在《千隻鶴》中,在描寫大田夫人和拿著千隻鶴包袱的美艷千金由紀子的同時,塑造了胸前長有噁心黑痣的近子。而在《湖》中,作者則經常把叫作町織的純潔美少女和雙腳醜陋體態畸形的主人公銀平放在一起描寫。川端康成總是通過這種對比的手法來強調自己對審美的主張。
簡而言之,在塑造美的同時搭配醜陋,這樣的美才單純,才更有深度,有真實感。在川端康成所虛構的、真實世界所沒有的非現實的美好世界中,附加醜陋與恐怖的事物,可以獲得鮮明的現實感。

作品影響


《山之音》是1949年9月至1953年間連載於《改造文藝》《群像》《新潮》等雜誌上的作品。1952年2月,由築摩書房印刷發行的《千隻鶴》與《山之音》合集獲得1951年度藝術院獎,《山之音》則於1954年獲得野間文藝獎。

作者簡介


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
川端康成,1899年生,大阪人。1924年東京帝國大學國文科畢業。同年創辦《文藝時代》,發表成名作《伊豆舞女》等小說和大量評論,被稱為“新感覺派”的作家和理論家。此後連續發表《淺草紅團》等淺草系列作品和《水晶幻想》《改造》《抒情歌》《禽獸》等佳作。1933年發表長篇小說《雪國》,獲文藝懇話會獎;1948年完成《續雪國》。后又發表《千羽鶴》《山之音》《古都》等小說和隨筆集《落花流水》等。歷任日本筆會會長、藝術院會員、國際筆會副會長等職。1968年10月17日,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繼泰戈爾之後,成為第二位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人。
晚年悲觀厭世,1972年4月16日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