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帆船

紅帆船

北島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路，怎麼從腳下延伸

滑進瞳孔的一盞盞路燈

滾出來，並不是星星

我不想安慰你

在顫抖的楓葉上

寫滿關於春天的謊言

來自熱帶的太陽鳥

並沒有落在我們的樹上

而背後的森林之火

不過是塵土飛揚的黃昏

如果大地早已冰封

就讓我們面對著暖流

走向海

如果礁石是我們未來的形象

就讓我們面對著海

走向落日

不，渴望燃燒

就是渴望化為灰燼

而我們只求靜靜地航行

你有飄散的長發

我有手臂，筆直地舉起

第一節詩里，詩人把一組相悖的意象連接到一起，表達了自己心中理想與現實的衝突和希望與失望交織的情緒。理想的“紅帆船”在動亂所留下的廢墟前擱淺了：“到處都是殘垣斷壁/路，怎麼從腳下延伸?”起首兩句代表了當時在歷史性劫難過去之後，彷徨無路的人們提出的冷峻的疑問。以後各句都是圍繞起句展開的。“路燈”可以照明，但不能如“晨星”預示著黎明的到來；“太陽鳥”象徵著生命的希冀，但並不屬於每一個人；“森林大火”象徵著涅檠的新生，但這只是人們在黃昏時的錯覺。這裡表現了劫難剛剛過去，人們對使民族振興的大變革的到來的熱切期待。正是由於能夠正視生活中的“殘垣斷壁”，同時也能正視自己內心的痛苦，詩人才沒有陷於絕望。

第二節詩里，詩人筆鋒一轉，寫對於希望的尋覓。“紅帆船”執著地駛向生活的海洋，儘管道路曲折艱難，儘管海上充滿種種不測。而紅帆船能夠遠行，憑藉的不是風，而是青春的火熱的生命力，憑藉的是人們百折不撓的探索精神。“飄散的長發”和“高舉的手臂”正是青春和力的象徵。全詩到此戛然而止，留下了一幅寓意深遠的圖畫。

這首詩作於20世紀80年代。

北島（1949～），原名趙振開。浙江湖州人。歷任北京市六建工人，《新觀察》、《中國報道》編輯，北京飛達（集團）公司幹部。1980年開始發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詩集《北島詩選》、《太陽城札記》、《北島與顧城詩選》，中短篇小說集《波動》，譯著詩集《現代北歐詩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