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興奴
裴興奴
隨著年齡的增長,裴興奴的姿色已不如從前了,不得已只好嫁給一個商人為婦。哪知這個商人卻是個只重金錢不重情義的人,竟拋下她外出做生意去了。裴興奴只落得獨守空船,悲對明月,淚濕衣衫,四處漂零。
裴興奴聽說胡秋娘用一顆慈善的心,拯救了江州窮苦百姓,心裡十分感動,便決心去拜訪胡秋娘。裴興奴從京城長安南下至金陵,乘船溯江而上,一路上彈著琵琶,唱著新編的歌詞,讚美胡秋娘的美德。一日,來到江州,把船停泊在潯陽江頭,裴興奴上得岸來,觀看了胡秋娘所建的甘露池,聽見了人們對胡秋娘的一片讚美之聲,心裡越發對胡秋娘產生了敬意。正在這時,胡秋娘卻來到了她的身邊。原來秋娘聽說裴興奴專程從京城來拜訪她,心裡著實過意不去,特地前來迎接。兩位歌女相逢,只恨相見之晚,好得就象親姐妹似的,她們手攜手進了船艙,促膝談心。
裴興奴說:“秋妹這樣年輕美貌,又有一副菩薩心腸,街頭巷尾人人讚揚,實在可敬!”秋娘說:“姐姐說哪裡話來,我們賣唱之人,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低三下四地過生活,成天淚水往肚裡吞,只要能為鄉親們做點好事,留得清白在人間,就死而無怨了啊!”裴興奴嘆了口氣說:“唉!妹妹說得是啊!”裴興奴和胡秋娘兩位歌女,越談越投機,她們從白日談到黃昏,從月出談到黎明,整整談了三天三夜。
她們互吐衷腸,談到朝政腐敗,生靈塗炭;談到自己的悲慘身世,不禁聲淚俱下,感傷不已。裴興奴抱起琵琶,面對茫茫月色,撥動琴弦,伴著嗚咽低泣的江水聲,彈起了催人淚下的曲調。秋娘也情不自禁地和著音韻,歌喉宛囀,如清泉滴石,唱起了凄涼悲傷的歌詞,控訴著人間的不平。裴興奴正彈到悲傷怨恨之處,只聽“砰”的一聲,琴弦斷了。裴興奴憤憤地說:“這苦日子實在難熬。秋妹呀,我再也不願過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了。”胡秋娘也淚眼凄凄,說:“姐姐呀,我也早有這個打算,只是我們到哪兒去安身呢?”裴興奴說:“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你我姐妹立足之地嗎?天涯海角,我們姐妹二人離開這裡吧!””裴興奴說著,忽地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船頭,把琵琶向岸上一拋,那琵琶“噗通”一聲,正巧落進胡秋娘修建的水池裡……
待到金雞報曉,天色微亮時,裴興奴和胡秋娘的船隻已經不見蹤影了。唯獨潯陽江頭的水池裡卻升起了一座飛檐亭閣。因為是歌女的琵琶化成的,故而叫做“琵琶亭”。據說那天夜裡江州司馬白居易正好送客來到江邊,聽見了凄婉的琵琶聲。他有感於琵琶歌女的身世,寫出了著名的詩篇《琵琶行》。
《琵徠琶行》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蝦蟆(há má)陵]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卧病潯陽城。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凄凄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白居易《琵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