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

臧克家詩作

《老馬》是現代詩人臧克家於1932年4月創作的一首詩。這首詩從表面上看,寫的是一匹負重受壓、苦痛無比、在鞭子的抽打之下,不得不向前掙扎的老馬,實際上寫的是受苦受難的舊社會的農民。

這首詩以它所表現的嚴肅執著的人生態度和凝重樸實、意蘊豐厚的風格屹立在歷史的長河中,為詩人的現實主義創作奠基開路,也為不斷發展的中國新詩樹碑紀程。

作品原文


老馬
總得叫大車裝個夠,
它橫豎不說一句話,
老馬
老馬
背上的壓力往肉里扣,
它把頭沉重地垂下!
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
它有淚只往心裡咽,
眼裡飄來一道鞭影,
它抬起頭望望前面。
一九三二年四月

創作背景


這首詩寫於1932年4月。作者曾說:“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我對蔣介石政權全盤否定,而對於革命的前途,覺得十分渺茫。生活是苦痛的,心情是沉鬱而悲憤的。這時的思想情感與受壓迫、受痛苦的農民有一脈相通之處,對於‘背上的壓力往肉里扣’的老馬亦然。因此,我寫了老馬。”

文學賞析


全詩兩節八行,組成裝車、拉車兩個畫面,象電影中的特寫鏡頭,描繪了一幅令人傷心慘目的老馬拉車圖。詩里沒有出現暴虐的主人,大車、鞭子便是他的權威和意志的化身,也是老馬苦難生活的根源。這老馬早已是骨衰力竭、跌跌撞撞的風燭殘年,不但不能將息於冬陽夏陰,還被逼迫來服此重役。貪心的主人全不顧超載負重下的難忍苦痛,貨如山積還裝個不停。對這與生俱來的苦役,老馬能說什麼呢。“它橫豎不說一句話”!也許,它掙扎過,反抗過,但在這不可改變的命運面前,又有什麼作用。銳氣早已消磨凈盡,忍辱負重,原是生活留給它的唯一天性,此外就沒有奢望了。它只有在生活的壓力下“把頭沉重地垂下”!大車裝畢,便要前行。但是前面等著的,是陡坡還是激流,是泥濘還是陷坑,都不知道。這苦難的歷程何時是一個站口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尋找支持、幫助或者慰藉、解脫還是不知道。孤獨痛苦的老馬,“有淚只往心裡咽”!老淚縱橫中,鞭子打來了,它本能地從迷惘中抬起頭來,“望望前面”,卻依然是漫漫的長途,無盡的苦痛。
這一匹掙扎在重載鞭撲之下的苦難深重、希望渺茫的老馬,究竟象徵著什麼,見仁見智,理解是很不相同的。詩人認為,這是寫的他自己。事實上,詩篇所概括的內容,恐怕還要豐富、更加廣博。臧克家的成功的抒情詩,常常依靠象徵性的形象的創造,來抒寫情懷、評價生活、表現自己在現實人生撞擊下迸發的審美衝動。這種形象,確乎是某種自然景物的摹寫,但因為突出地強調了其某一側面某一特徵,而又經過篩選,捨棄了若干側面和特徵,便與自然形態的景物有明顯的不同了;這種篩選、突出、捨棄的藝術處理,也就是由具體走到抽象,由個別走到一般的典型化的過程。詩作的感情,經過如此這般的處理,也就如同單向集中噴射的激光光束,集聚了更為驚人的穿透性和外張力。於是,這景物的描摹、詠嘆,在深度和廣度上都有了進一步的開拓,成為幅射性強又兼穿透力大的象徵性藝術形象,獲得了極為廣泛的外延。老馬,便是這樣的範例。詩中描寫的,確乎是一匹真實的、普通的老馬;但詩人著意突現和強調的,則是它這樣以種境遇和個性:默默忍受著生活的艱辛,滿腹苦楚無處訴說而又希望渺茫。不止是這一匹老馬獨有的境遇和個性。在整箇舊的社會機制中,階級壓迫的等級制度,把社會的所有成員強行安插弼“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的金字塔式的網路結構中,卑而下者,只有獻齣子女玉帛恭請尊而上者收受享用的義務,而絕無反抗鬥爭或者呻吟叫苦的權利,更談不到人格的尊嚴和自由平等的地位,他們怎麼能不時時感到頸上重軛的分量,又怎麼能不在萬般苦楚中象老馬一樣“抬起頭望望前面”,希冀著境遇的略為改善。當老馬的境遇和個性被從這樣的角度藝術地凸現在詩中時,它也就獲得了極其廣泛的類似物,變成了無數具有類似境遇、個性的人們的載體,短短的詩,也便擁有了超負荷的容載量。這也許是詩人創作過程中感情多層幅射的結果,也許是這一象徵性形象在欣賞過程中多向幅射的結果,也許是兩種幅射交互影響共同作用的結果,總之是典型性空前增強了,內涵的意蘊空前地擴大了,感情的表達也凝重而濃郁起來。舉凡在生活的重軛下災難深重、苦苦掙扎而又無可告語、前途渺茫的人們,大概都可以從這一形象中發現自己的身影,激起心靈深處或久遠或短暫或急劇或深微的共鳴。
從一匹老馬的厄運,人們清楚地看到了作者的心情以至億萬農民的悲劇性命運,短短八行詩,概括了古往今來如此深刻豐厚的悲劇性歷史內容,正顯示了詩人藝術典型化的功力。歌德認為詩應當“從這特殊中表現出一般”(《歌德談話錄》),劉知幾提倡“睹一事於句中,反三隅於字外”(《史通·敘事》),說的都是以少總多的藝術典型化的原則,《老馬》便從藝術上為這一類主張提供了極有說服力的例證。

名家點評


現代詩人臧克家《甘苦寸心知——談自己的詩<老馬>》:“我覺得,可以用杜甫的《病馬》、《瘦馬行》和李綱的《病牛》寫作情況與寄託,來理解我的《老馬》,時代各異,而感寓正同。寫的既然是病馬、病牛、老馬,首先要經過對它們的仔5細觀察,尋出特徵,為它們的形象所打動,賦予真實誠摯的熱情。作者先為所寫的對象所感動,然後寫出來的詩才能動人。如果僅僅拿它們作為象徵性的圖解,先有主題,然後拿它們來作標本,是決然寫不好,也不會為人所喜愛脈寫老馬就是寫老馬本身,讀者如何理解,那是讀者的事,見仁見智,也不會相同。你說《老馬》寫的是農民,他說《老馬》有作者自己的影子,第三者說,寫的就是一匹可憐的老馬,我覺得都可以。詩貴含蓄,其中味聽憑讀者去品評。”
文學理論家唐弢《中國現代文學史》:“這裡歌詠的是一匹老馬,軛下的生活卻象徵地概括了多少年來農民背上的苦難的重荷。”
中國人民大學語文系教授林志浩《中國現代文學史》:“這是在三座大山的重壓下,災難深重,過著牛馬生活的舊中國農民的真實寫照。這個形象表現出農民的悲慘命運,飽含著他們無隔的辛酸和眼淚。”

作者簡介


臧克家(1905~2004年),山東濰坊諸城人,曾用名臧瑗望,筆名少全、何嘉。山東大學知名校友,是聞一多的學生,現代詩人,忠誠的愛國主義者,曾任中國民主同盟盟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三屆代表,全國政協第五、六、七、八屆委員,第七、八屆常務委員,中國作家協會第一、二屆理事,第三屆理事、顧問,第四屆顧問,第五、六屆名譽副主席,中國文聯第三、四屆委員,第六、七屆榮譽委員,中國詩歌學會會長。主要詩集有《烙印》《罪惡的黑手》《從軍行》《一顆新星》《春風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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