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
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
《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是明代詩人高啟創作的一首七言古詩。這首詩是一支祖國統一的讚歌,作者登上金陵雨花台眺望長江滾滾東去,不禁觸景生情,弔古思今,寫下此詩表達了對國家一統、天下太平的嚮往。前八句描寫了從台上眺望時所見景色,次四句承上敘述自己的懷古之情,接著八句是說從三國到六朝以這個地方為舞台發生了多次戰亂,最後四句讚頌了朱元璋的新王朝並以祈願和平作結。全詩筆力雄健,音韻鏗鏘,舒捲自如,氣勢縱橫。
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
大江來從萬山中,山勢盡與江流東。
鐘山如龍獨西上,欲破巨浪乘長風。
江山相雄不相讓,形勝爭誇天下壯。
秦皇空此瘞黃金,佳氣蔥蔥至今王。
我懷鬱塞何由開,酒酣走上城南台。
坐覺蒼茫萬古意,遠自荒煙落日之中來。
石頭城下濤聲怒,武騎千群誰敢渡?
黃旗入洛竟何祥,鐵鎖橫江未為固。
前三國,后六朝,草生宮闕何蕭蕭!
英雄乘時務割據,幾度戰血流寒潮。
我生幸逢聖人起南國,禍亂初平事休息,
從今四海永為家,不用長江限南北。
2.“山勢”句:這句說,山的走勢和江的流向都是由西向東的。
3.鐘山:即紫金山。
4.“欲破”句:此句化用《南史·宗愨傳》“願乘長風破萬里”語。這裡形容只有鐘山的走向是由東向西,好像欲與江流抗衡
5.“秦皇”二句:《丹陽記》:“秦始皇埋金玉雜寶以壓天子氣,故名金陵”。瘞(yì),埋藏。佳氣,山川靈秀的美好氣象。蔥蔥,茂盛貌,此處指氣象旺盛。王,通“旺”。
6.鬱塞:憂鬱窒塞。
7.城南台:即雨花台。
8.坐覺:自然而覺。坐,自,自然。
9.石頭城:古城名,故址在今南京清涼山,以形勢險要著稱。
10.黃旗入洛:三國時吳王孫皓聽術士說自己有天子氣象,於是就率家人宮女西上入洛陽以順天命。途中遇大雪,士兵怨怒,才不得不返回。此處說“黃旗入洛”其實是吳被晉滅的先兆,所以說“竟何祥”。
11.鐵鎖橫江:三國時吳軍為阻止晉兵進攻,曾在長江上設置鐵錐鐵鎖,均被晉兵攻破。
12.三國:魏、蜀、吳,這裡僅指吳。
13.六朝:吳、東晉、宋、齊、梁、陳均建都金陵,史稱六朝。這裡指南朝。
14.蕭蕭:冷落,凄清。
15.英雄:指六朝的開國君主。務割據:專力於割據稱雄。務,致力,從事。
16.聖人:指明太祖朱元璋。
17.事休息:指明初實行減輕賦稅,恢復生產,使人民得到休養生息。事,從事。
18.四海永為家:用劉禹錫《西塞山懷古》“從今四海為家日”句,指全國統一。
滾滾長江由萬山中奔來,巍峨的山勢和江水一道由西向東。
唯獨鐘山像巨龍由東向西,似與江流相對抗,想要乘著長風破萬里巨浪。
長江和鐘山爭雄各不相讓,山川壯美構成險要的地勢。
秦始皇白白地在這裡埋了黃金,而金陵龍盤虎踞,至今依然一派鬱鬱蔥蔥的雄偉氣象。
我心懷鬱悶怎麼能得以釋懷,盡情飲酒後走上雨花台。
突然覺得憑弔懷古之思,遠遠地從荒煙落日中走來。
金陵城下而怒濤滾滾,即使有無數勇猛的騎兵在,誰人敢渡?
孫皓去洛陽順應天命究競是何徵兆,在長江險要處設置鐵鏈也不可能堅不可摧。
建都金陵的吳國和南朝的宋齊梁陳,宮段里野草叢生,一派荒涼景象。
多少英雄奪取金陵,割據稱雄,多少次釀成流血大戰。
我此生幸運地遇到聖人在南國興起,戰亂剛剛平息,國家正致力於休養生息。
從此全國得到統一,長江也不用再來阻隔祖國的南北。
此詩作於明太祖洪武二年(1369),明代開國未久之際。作者生當元末明初,飽嘗戰亂之苦。當時詩人正應徵參加《元史》的修撰,懷抱理想,要為國家作一番事業。當他登上金陵雨花台,眺望荒煙落日籠罩下的長江之際,隨著江水波濤的起伏,思潮起伏,有感而作。
這首詩以豪放、雄健的筆調描繪鐘山、大江的雄偉壯麗,在緬懷金陵歷史的同時,發出深深的感慨,把故壘蕭蕭的新都,寫得氣勢雄壯;抒發感今懷古之情的同時,又表達了對祖國統一的喜悅。
“大江來從萬山中”四句,寫目之所見。浩浩的長江,從萬山千壑中奔流而東,綿互兩岸的山勢,也隨之而宛轉東向,只有那龍蟠虎踞的鐘山,挺然屹立在西邊,好像要乘長風,破巨浪,挽大江而西向似的。大江要東流,鐘山要西上,這就賦予了它們以人格的力量,賦予了它們以浩然的正氣,一個要衝向大海作波濤,一個要屹立西天作砥柱;一個能驚濤拍岸,一個不隨波逐流,於是在詩人的筆下,大江和鐘山都成了自己的化身,氣勢之雄偉,器宇之軒昂,是江山的傳神,也是詩人的寫照。“江讓相雄不相讓”四句,分承“大江”與“鐘山”兩聯。“相雄不相讓”,正是對以上四句的高度概括;“形勝爭誇”,則是對下文的有力開拓。
詩人的眼光從眼前的瑰實,一下轉向深邃的歷史。金陵的形勝,雖然依山帶河,固若金湯;金陵的王氣,雖然鬱鬱蔥蔥,至今不衰。然而守天下在德不在險,在於得人心而不在於什麼“壓之”之術。縱使秦始皇鎮“金陵之氣”,而金陵卻依舊“佳氣蔥蔥”,而為“我懷鬱塞何由開”以下四句作了很好的鋪墊。漢方全盛,而賈誼以為天下事可為痛哭者多;明方開國,而高啟便有“我懷鬱塞”之惑,這是遠謀深慮者能夠居安以思危、見患於未形的表現。詩人在酒酣耳熱之際,登上雨花台,驀然在“荒煙落日之中”,萌發一種懷古的感情,重現了“金陵昔時何牡哉?席捲英雄天下來”的景象,不禁陷入了對現實和歷史的沉思:那建都在這裡的六代帝王,演出一幕一幕的悲劇,都在他的腦海里翻騰。“石頭城下濤聲怒”句,就是藝術地概括了在他腦海里重演的歷史悲劇。南朝陳後主和三國吳孫皓的悲慘結局,正是詩人“我懷鬱塞何由開”的導線。陳後主做了隋軍的俘虜,這就是“武騎干群誰敢渡”的藝術概括。吳主孫皓先有“黃旗入洛”的歷史笑柄,後有“鐵鎖橫江未為固”的具體史實。這兩位君主坐擁長江天險,而而遺下笑柄,甚至亡國,這是作者思索之因。
“前三國,后六朝”四句,是詩人進一步對六朝歷史的探索和反思。如果說前四句是“點”,那麼后四句就是“面”;前四句是典型的悲劇,后四句便是歷史的普遍規律;前四句是鋪陳史實,后四句便是深化主題。詩人認為不管是“前三國”,也好“后六朝”也好,它們都已經過去了,成了歷史的匆匆過客,當時那些豪華宮闕,如今也已埋沒在荒煙蔓草之中。那些務於“割據”的“英雄”們,曾經是“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的。他們所建立起來的王朝,是無數老百姓的白骨壘起來的。“幾度戰血流寒潮”,不就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深沉感嘆。這就是三國、六朝的歷史,這就是供詩人憑弔、供漁樵閑話的千秋歷史。新建起來的明代,能否改變歷史的規津。詩人不敢想,也不敢說,然而這正是詩人“我懷鬱塞何由開”的真正原因。
詩人把筆鋒一轉,從歷史的深沉反思中跳到對現實的讚美歌頌,而把那一段潛台詞輕任地抹掉。“我今幸逢聖人起南國”四句,表面上是詩人對現實的歌頌,實則是詩人對國家的期望:他希望從此銷甲兵,鑄農器,賣寶刀,買耕牛,真正與民休息,讓老百姓在和平的環境中愉快地生活著;他希望從此四海一家,再不要憑險割據,南北對峙,讓老百姓在戰火中流離失所。聲調是歡快的,但歡快中帶有一絲沉鬱的感情;心境是爽朗的,但爽朗中蒙上了一層歷史的陰影。既有豪放偉岸之氣,又有沉鬱頓挫之致。全詩筆力雄健,音韻鏗鏘,舒捲自如,氣勢縱橫。
東北師範大學教授王紫微《古代懷古詩詞三百首》:詩人登上金陵雨花台,眺望荒煙落日籠罩下的長江,歷史上古都金陵幾度興廢的往事如在眼前。由古及今詩人慶幸躬逢盛世,歌頌“聖人”朱元璋平定天下,與民休息,從此可以四海一家,不因長江分割南北再起干戈。歌頌之餘,也表達了詩人對新朝政治的熱情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