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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所著小說
- 詞語釋義
枯枝敗葉
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所著小說
故事發生在古舊氣氛濃郁的小城馬孔多。現代意義上的商業組織“香蕉公司”已經在馬孔多落腳,吸引了大量為公司工作的外地人。來到馬孔多的外地人正如一股狂風席捲了守舊而落後的小城。小說以一個廣受尊敬的老上校、上校女兒伊莎貝爾和上校的孫子三人為中心,馬孔多的一家祖孫三代在一個上吊身亡的大夫死後到其居所為其收殮的半小時內,三人各自的所見與所思,敘述視角在三人間不停轉換,折射出具有象徵意義的馬孔多鎮被香蕉公司侵入后二十多年來的變遷。大夫因性格古怪和行為不檢點,為小城的大多數居民所唾棄;上校卻遵守與大夫的約定,不顧旁人的冷眼,為其主持葬禮。在遭到無數居民憤恨但與老上校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大夫死後,祖孫三人發現自己正面臨精神上的無所寄託的處境。
從1830年至十九世紀末的70年間,哥倫比亞爆發過幾十次內戰,使數十萬人喪生。政客們的虛偽,統治者們的殘忍,民眾的盲從和愚昧等等都寫得淋漓盡致。儘管很多人為打破孤獨進行過種種艱苦的探索,但由於無法找到一種有效的辦法把分散的力量統一起來,最後均以失敗告終。這種孤獨不僅瀰漫在布恩迪亞家族和馬孔多鎮,而且滲入了狹隘思想,成為阻礙民族向上、國家進步的一大包袱。作者表達著一種精神狀態的孤獨來批判外來者對拉美大陸的一種精神層面的侵略,以及西方文明對拉美的歧視與排斥。
《枯枝敗葉》寫作緣起是馬爾克斯23歲時陪母親回家鄉的一趟旅行。馬爾克斯認為,這趟旅程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經驗之一,最終確定了他的文學志向,並催生出他認為的第一部嚴肅作品,即《枯枝敗葉》。馬爾克斯說:“前往阿拉卡塔卡(馬爾克斯的家鄉)的那一趟旅程,真正令我領悟到,童年的一切都具有文學價值。從開始寫 《枯枝敗葉》 的那一刻起,我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作家,沒有人可以阻攔我。”馬爾克斯的這部處女作《枯枝敗葉》宣告了馬孔多的誕生,讓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第一次出場,甚至在其中預示了 《百年孤獨》 的結局,並且奠定了幾乎所有未來作品的主題——孤獨。
事實上,馬爾克斯並不試圖揭開各種事物的謎底。本書最重要的主人公,那個從外地來的男人,名頭始終是“大夫”卻連正經名字也沒有一個,他在上校家蹭吃蹭喝了八年之後,從未有人問過他的名字和身世背景。這種理所當然見怪不怪的口吻為故事增添了一種邪門的味道,彷彿你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不需要有一個明確的動機;這種缺乏動機的表述敷衍出一種陰鬱和懸疑的氛圍,使我們不得不一再追問:馬孔多人詛咒這個外來的大夫,是真的因為他的粗魯無禮、淫蕩下流、拒絕救死扶傷的薄情寡義嗎?
回到“枯枝敗葉”,這個馬孔多居民對於外來者使用的惡毒字眼吧:“一堆由其他地方的人類渣滓和物質垃圾組成的雜亂、喧囂的‘枯枝敗葉’……‘枯枝敗葉’冷酷無情,‘枯枝敗葉’臭氣熏天”。固然,追隨“香蕉公司”而來的“枯枝敗葉”敗壞了小鎮的安謐生活,然而,正是他們作為勞動力源源湧入,才使戰後荒蕪一片的馬孔多從村落發展到鄉鎮,從衰敗走向繁榮。而馬孔多本鎮居民,卻弔詭地作為一種保守勢力扼殺了這種活力。
更重要的是,小說向讀者暗示了這樣一個問題:“個體之惡”與“集體之惡”,孰是孰非?如大夫那樣集各種罪惡於一身的個體固然令人不齒,那麼,當罪惡細分至馬孔多每一個居民身上的時候,罪惡是否可以被稀釋得令人怡然接受?即使這樣的罪惡從居民住屋窗帘那一條細細的縫隙源源向外投射,或者半夜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正義審判”的死亡告示張掛於大夫的家門口?
小說第8節有這樣一段上校的內心獨白:“我在內心深處發現了這樣一股神秘的力量,就是這股力量促使我從一開始就極力地保護他。我親身感受到生活在那間黑蔥魅的、鬱悶的小屋中的苦惱。環境把他擊敗了,使他變得鬱鬱寡歡、惶惶不可終日。突然我看看他那雙冷酷的尖利的黃眼睛。通過深夜緊張跳動的脈博,終於看透了他那令人困惑不解的孤獨生活的秘密.”在上校同醫生的最後一次談話里,上校間醫生:“您信仰上帝嗎?”得到的回答不置可否。上校又問醫生:“您不害怕嗎?”害怕什麼?死亡?環境?眾人?說醫生害怕環境與眾人,不如說他害怕孤獨。對於死亡,醫生是不怕的,梅梅失蹤后他上吊了,以前那麼些年惶惶不可終日他都沒去死,他的死是由於孤獨。作者曾說:《枯枝敗葉》中主要人物的一輩子就是在極端孤獨中度過的,此人可謂是生於斯、死於斯了。啞可見,上校所感覺到的那股神秘力量就是同情的力童,上校保護醫生、安葬醫生,帶有保護自己、安撫自己的意味。安葬本身也是一種保護,因為上校自己也是孤獨的,他身邊沒有誰理解他的心靈。現實中充滿“枯枝敗葉”,上帝的存在令人懷疑,“想到上帝存在,我感到不安;想到上帝不存在,我也感到不安。”—醫生的孤獨與不安,也是上校的孤獨與不安,這一點使他們心靈產生了共鳴和溝通。
上校同情醫生、保護醫生,還因為醫生內心有對幸福家庭生活的嚮往,醫生的“家”得之不易,最後又失去了。醫生同上校的最後那次談話中,醫生流露過對上校有家庭有女兒的羨慕。儘管醫生讓梅梅兩次墮胎,但他不是不想有孩子,而是他若與梅梅有孩子將不為世人所容,梅梅悲痛就悲痛在這裡,而且還不能言說。連上校一家人的“處世原則”都認為這是件“醜事”,上校自己在這一點上也一樣曾有“體面人”的虛榮心。上校承認自己的自私,故而後半生他受到良心的譴責。
上校安葬醫生是“受一個至高無上的意志支配的”,這“至高無上的意志”是什麼呢?一方面,它是一種對人生的承諾。小說末尾提到醫生曾救過上校的命,上校承諾過等醫生死後安葬他,從道義上講,這裡也有報恩之意。另一方面,是精神境界、情感境界的一種追求。小說正文前引用了古希臘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中的一段台詞。安提戈涅抗拒克瑞翁王的禁令、安葬她哥哥,既出於對親情的尊重,也出於對宗教信仰、對“神律”和道義的尊重;上校違眾意安葬醫生當然也有情感的因素和對傳統道義的尊重。問題在於上校心中的傳統道義、同情心在當代馬孔多人心中已喪失了,被“枯枝敗葉”籠罩了,唯有上校一人呼喚、追求著優良傳統,這使他倍感孤獨。小說里小外孫的回憶對大人的回憶夠成一種補充,更夠成一種反差。作者寫了小外孫的六次意識流動,有現在的,也有過去的。大人的意識流中心是醫生,小孩的意識流中心則是他自己。從篇幅上說,小孩的意識流只佔小說的六分之一,而且小說以他始,又以他終。作者用他的意識流來與整個故事唱對台戲,因為小外孫不是“枯枝敗葉”,他的心地是無邪的。這種對比的效果,使小說的層面豐富了,有了立體感。小外孫意識流表現的是兒童的天性,而葬禮上他毫無自由、不理解外界也不被外界理解的壓抑和孤獨,加強了小說的孤獨主題。
不難看出,《枯枝敗葉》的基本主題是寫孤獨。由於人物的孤獨來自與“枯枝敗葉”的格格不入,所以表現孤獨自然包含對“枯枝敗葉”的否定。
作品通過上校形象的塑造,說明了只有象上校那樣力主寬以待人,給人所愛才能使道德淪喪、冷酷無情的馬孔多化干戈為玉帛,只有人人都獻出一片愛,才能使大夫這樣孤寂的人走出屋子,打開心扉。小說表明,由於上校救大夫在先,所以才使活死人大夫在他臨危之際救了他;而馬孔多人背棄大夫在先,因此大夫在暴風雨之夜拒絕挽救馬孔多的傷員。作家通過上校這一形象表達了自己對“枯枝敗葉”帶給馬孔多無法挽回的災難的憤愚與無奈:“枯枝敗葉”冷酷無情、臭氣熏天;“枯枝敗葉”團結起來了,有力量了。他們經過天然的發酵,終於融進在大地里默默發育的種子里去。
時間
“小說是語言的藝術,也是時間的藝術”,這一論述無疑顯示了小說中時間安排的重要性。
從文中交代的具體時間來看,“10中孩子從汽笛聲中判斷出了準確的時間“2點半了”,直至“11”中“大概有3點了吧”,顯然小說的敘事時間不是很長,大約只有1個多小時,但在敘述者對死者過去生活的回憶中,所顯示的時間要長得多,我們時常可以看到“25年前”、“8年”、“17年來”、“11年前”、“10年前”、“3年前”這樣的字眼,這些未曾顯示具體時間的時間,概括了這個外鄉人生命中的重大事件:25年前,不知從何處而來,從此留在了這個小鎮;寄居於上校家中8年,最終因梅梅事件而搬到街角小屋,17年來一直被小鎮人怨恨、指責;11年前,人們發現梅梅失蹤,追查未果;10年前的暴風雨之夜,又因不肯救治傷員,不被原諒而與人們斷絕了交往;3年前,出現在病入膏肓的上校身邊,有了與上校的約定及最後上校的踐約。如果再加上大夫到來5年前馬孔多的創建,時間則要更長。小說從第一句“這是我第一次瞧見屍體”到最後“看見棺材懸浮在燦爛的陽光里”,完成了一個死者緩慢升天的過程。小說的敘事順序既是順敘,又是倒敘,同時還是預敘。說它是順敘,是因為整部小說從停屍間的等待開始,到最後走到燦爛的陽光下,整個事件的敘事可以說是按時間先後順序進行的;而且11個部分中回憶的內容也是按時間順序展開的,如“2”中梅梅回憶了馬孔多的創建,並報告了外鄉人的到來,“3”中上校的回憶則展示了這外鄉人到來時的詳情,“4”中外鄉人個性初現,“6”已是外鄉人到來4年以後,“7”則是8年後大夫搬離上校家,直至“11”中更是22年後大夫對上校的救命之恩及上校的踐約。
這不同的片斷按其排列的順序正好是大夫的生命歷程。說它是倒敘,是因為小說一開始大夫已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所有關於這個人物的故事,實際上是在上校和女兒的回憶中完成的。而說它是預敘,是因為在“1”中女兒的思緒里,我們已知道了發生在這個人生命中的重要事件,但事件的具體經過我們一無所知,作者在其後的不同片斷中逐一作了詳細的敘述。這些事先提及的事件,證明了現時回憶的強烈,確認了以後敘事的真實性。如“1”中上校的思緒里,上校由鎮長的表情和行為明白了“鎮長和全鎮居民一樣,對死去的大夫懷有刻骨仇恨”,並由此引出1”年前那個狂風暴雨之夜,發生在大夫家門口的一幕,既是對預敘的補充,也是對孩子“我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人來參加大夫的葬禮”。
這一疑問的回答。整個小說的片斷性結構,將整體的時間劃分成了一個個小段,分散在個人的記憶中,並受個人的情感、閱歷的影響,在不同的思考片斷中,顯示著不同時段的故事,從而形成了小說時間的跳躍性。如由於與梅梅特殊的情感關係,女兒的思緒始終圍繞著梅梅,因而關於大夫的所有記憶也與梅梅有關,由於當時年幼,她不大明白這些事件的真相及其背後的原因,但留在記憶中的梅梅故事和梅梅講述的一切,又在基本的敘事時間中打亂了正常的時序。小說中梅梅的故事是從女兒記憶中梅梅的藥店開始的,而這已是她與大夫姘居以後,顯然在時間上與大夫這條線索的時間有很大出入,因為大夫的到來是在後一部分才具體交代的。同時就這一線索而言,其情節發展也不是按正常時序進行的,如“2”中女兒的思緒里,與梅梅相關的情節是:梅梅的藥店、梅梅出走、禮拜天教堂里的出現、店鋪中對過去的回憶、報告外鄉人的到來,在這裡時間明顯具有跳躍性。但由於小說特定的時空——停屍待發到走出房間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和死者生前居住地,使得人物思緒時時被喚回現實,現實中人物的感情雖然受過去時間的影響,但對現在時間的強調,使得人物對過去的回憶不得不受到現實的干擾,因而這些在個人回憶中片斷出現的時間,並不是連貫的,它們具有時間上的跳躍性。讀者只有仔細梳理把握這些跳躍的時間片斷,才能掌握和了解完整的故事本身,閱讀中必須對現在事件與回憶進行分離;同時對回憶中事件做先後排列,惟其如此才可能得到一個完整的印象。
結構
《枯枝敗葉》的結構便顯見美國作家福克納的影響。小說有兩個敘述層面:第一個為外在生活的線性層面,描述馬孔多鎮一家祖孫三代在某個大夫自殺後為其收殮的半小時內發生的故事,第二個為生活表象下的心理層面,分別以外祖父、女兒和外孫三個不同的視角來描寫現實並勾連起過往的記憶。兩個層面相互疊加使故事輾轉於各個時空點上,由此編織起一個綿密的敘述網,以小見大地折射哥倫比亞從內戰到復甦再到物質和精神雙重潰敗的曲折歷程。
以半小時來書寫這麼宏大的主題、如此眾多的事件,文章的“神”與“形”難免如掉線的珍珠那樣散落一地,難以收掇。但馬爾克斯通過將過去、現在、未來三種線索熔於一爐的辦法,將之牢牢鑲嵌在敘述的大框架中。我們經常置身“現在”的敘述角度之中,然後,作者筆鋒一轉,把讀者引回到馬孔多的初創時期,緊接著,作者又帶領讀者跳躍到另一個時空之中。這樣的時空結構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不斷給讀者造成新的懸念。
比如第二章中,伊莎貝爾回憶十一年前與女傭梅梅的談話,而梅梅則回憶起19世紀末主人公一家初到馬孔多的紮根史,再接續到傳奇般的個人史,最後經由個人命運的轉折回到整個小說的“原點”,這個“原點”正是以一種融和了三種時態的方式表達的:“她(梅梅)說,還有一件事是五年以後發生的。那天,她走進飯廳,爸爸正在吃午飯。她對爸爸說:‘上校,上校,辦公室里有個外鄉人要見您’。”如果我們稍稍注意下,就會發現梅梅始終存在於“過去”和“未來”的敘事框架中,她在“現在”中是缺席的。沒錯,在“現在”中,梅梅已經不知所終,終至小說結束,她與書中各種人事一樣,氤氳著謎一樣的氣息。
個性化敘述
《枯枝敗葉》不同於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其它小說,這部作品在藝術上有其獨特之處。作品打破了時間順序、空間限制,採用了多角度、全方位的敘述,聚焦點、透視點在死者大夫的身上,面對死者,激起了上校、上校女兒伊莎貝爾及外孫三個人對過去事件的回憶,把過去和現在、現在和回憶交織在一起,大夫在馬孔多25年的生活是通過上校一家面對大夫裝鹼入棺不到一個小時的意識活動中敘述出來的,甚至回憶中有回憶,還追溯了更遙遠以前上校舉家遷居馬孔多的漫漫征途。小說的這種敘述結構使作品濃量大,在語言上更具有個性色彩。書中三個角色站在具有個性的觀察點上敘述事件的一個側面,面對死者,上校想的更多的是大夫在馬孔多25年的孤獨生活,及“枯枝敗葉”湧入后對他的影響、他對大夫充滿著理解和同情;而上校女兒伊莎貝爾面對死者,迫溯更多的是與大夫同居過的梅梅。伊莎貝爾因梅梅與大夫同居后並不幸福,出於對梅梅的女性同情,她對大夫更多的是怨恨,在她的心目中大夫與一頭奇怪的畜生相差無幾。可見,由於敘述角度的轉換,讀者可以極其真切地獲得不同的情感和價值判斷,從而構成對大夫這個中心人物的整體把握。而且,通過敘述者個性化的敘述,又可展示出敘述者的不同性格。
枯枝敗葉
“枯枝敗葉”指的是美國香蕉公司好似一陣旋風刮到這裡,在小鎮中心紮下根來,尾隨其後的是‘枯枝敗葉’,一堆由其他地方的人類渣滓和物質垃圾組成的雜亂的、喧囂的‘枯枝敗葉’”。
顯然,馬爾克斯潑墨書寫“枯枝敗葉”,卻時時指向對馬孔多既憐憫又憎恨的複雜感受。“雷薇卡太太過著枯燥乏味、令人煩惱的守寡生活,整天守在永不停轉的電風扇後面,盤算著那些缺德事。阿格達下肢癱瘓,病魔把她折磨得筋疲力盡……”書末伊莎貝爾的喁喁獨語讓我們眼見人性是如何在抱殘守缺、冥頑不化中褪化為孤獨的荒漠的。“家裡的事並不聽從我的指揮,而是聽從另一種神秘力量的安排。這種力量左右著我們生活的進程,而我們自己不過是無足輕重的被馴服的工具而已。”老上校宿命論一樣的念叨正是馬爾克斯對現實中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嘆息。可恨的是“枯枝敗葉”可隨暴風驟雨(革命、戰爭、經濟崩潰等等)一掃而空,這“神秘的力量”——人性——卻僵化得有如岩石無可教化。到最後我們不得不問上一句,不知誰才是冷酷無情、臭氣熏天的“枯枝敗葉”?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