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李儋元錫
寄李儋元錫
《寄李儋元錫》是唐代詩人韋應物的作品。此詩描述了詩人與友人分別之後的思念。開首二句即景生情,花開花落,引起對茫茫世事的感嘆。接著直抒情懷,寫因多病而想辭官歸田,反映內心的矛盾。“邑有流亡愧俸錢”,不僅是仁人自嘆未能盡責,也流露進退兩難的苦悶。結尾道出寄詩的用意,是極需友情的慰勉,渴望和友人暢敘。全詩起於分別,終於相約,體現了朋友間的深摯友誼,感情細膩動人,同時章法嚴密,對仗工整,用語婉轉,堪為七律名篇。
寄李儋元錫
去年花里逢君別,今日花開又一年。
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
身多疾病思田裡,邑有流亡愧俸錢。
聞道欲來相問訊,西樓望月幾回圓。
⑴李儋(dān)元錫:李儋,曾任殿中侍御史,為作者密友;元錫,字君貺,為作者在長安鄠縣時舊友。
⑵春愁:因春季來臨而引起的愁緒。黯黯:低沉暗淡。一作“忽忽”。
⑶思田裡:想念田園鄉里,即想到歸隱。
⑷邑有流亡:指在自己管轄的地區內還有百姓流亡。愧俸錢:感到慚愧的是自己食國家的俸祿,而沒有把百姓安定下來。
⑸問訊:探望。
去年那花開時節我們依依惜別,如今花開時節我們分別已一年。
世事渺茫自我的命運怎能預料,只有黯然的春愁讓我孤枕難眠。
多病的身軀讓我想歸隱田園間,看著流亡的百姓愧對國家俸祿。
早聽說你將要來此地與我相見,我倒西樓眺望幾度看到明月圓。
這首七律是韋應物晚年在滁州刺史任上的作品,大約作於唐德宗興元元年(784年)春天。唐德宗建中四年(783年)暮春入夏時節,韋應物從尚書比部員外郎調任滁州刺史,離開長安,秋天到達滁州任所。李儋、元錫,是韋應物的詩交好友,在長安與韋應物分別後,曾託人問候。次年春天,韋應物寫了這首詩寄贈以答。
在韋應物赴滁州任職的一年裡,他親身接觸到人民生活情況,對朝政紊亂、軍閥囂張、國家衰弱、民生凋敝,有了更具體的認識,深為感慨,嚴重憂慮。就在這年冬天,長安發生了朱泚叛亂,稱帝號秦,唐德宗倉皇出逃,直到第二年五月才收復長安。在此期間,韋應物曾派人北上探聽消息。到寫此詩時,探者還沒有回滁州,可以想見詩人的心情是焦急憂慮的。這就是此詩的政治背景。
韋應物這首詩敘述了與友人別後的思念和盼望,抒發了國亂民窮造成的內心矛盾。
詩是寄贈好友的,所以從敘別開頭。首聯即謂去年春天在長安分別以來,已經一年。以花里逢別起,即景勾起往事,有欣然回憶的意味;而以花開一年比襯,則不僅顯出時光迅速,更流露出別後境況蕭索的感慨。頷聯寫自己的煩惱苦悶。“世事茫茫”是指國家的前途,也包含個人的前途。當時長安尚為朱泚盤踞,皇帝逃難在奉先,消息不通,情況不明。這種形勢下,他只得感慨自己無法料想國家及個人的前途,覺得茫茫一片。他作為朝廷任命的一個地方行政官員,到任一年了,眼前又是美好的春天,但他只有憂愁苦悶,感到百無聊賴,一籌莫展,無所作為,黯然無光。頸聯具體寫自己的思想矛盾。正因為他有志而無奈,所以多病更促使他想辭官歸隱;但因為他忠於職守,看到百姓貧窮逃亡,自己未盡職責,於國於民都有愧,所以他不能一走了事。這樣進退兩難的矛盾苦悶處境下,詩人十分需要友情的慰勉。尾聯便以感激李儋的問候和亟盼他來訪作結。
這首詩的藝術表現和語言技巧,並無突出的特點。有人說它前四句情景交融,頗為推美。這種評論並不切實。因為首聯即景生情,恰是一種相反相成的比襯,景美而情不歡;頷聯以情嘆景,也是傷心人看春色,茫然黯然,情傷而景無光;都不可謂情景交融。其實這首詩之所以為人傳誦,主要是因為詩人誠懇地披露了一個清廉正直的封建官員的思想矛盾和苦悶,真實地概括出這樣的官員有志無奈的典型心情。這首詩的思想境界較高,尤其是“身多疾病思田裡,邑有流亡愧俸錢”兩句,自宋代以來,甚受讚揚。范仲淹嘆為“仁者之言”,朱熹盛稱“賢矣”。這些評論都是從思想性著眼的,讚美的是韋應物的思想品格。但也反映出這詩的中間兩聯,在封建時代確有較高的典型性和較強的現實性。事實上也正如此,詩人能夠寫出這樣真實、典型、動人的詩句,正由於他有較高的思想境界和較深的生活體驗。
《鞏溪詩話》:節蘇州《贈李儋》云:“身多疾病思田裡,邑有流亡愧俸錢。”《郡中燕集》云:“自慚居處崇,未睹斯民康。”余謂有官君子當切切作此語。彼有一意供祖,專事土木,而視民如仇者,得無愧此詩乎?
《韋孟全集》:簡淡之懷,百世猶為興慨。
《瀛奎律髓》:朱文公盛稱此詩五、六好,以唐人仕宦多誇美州宅風土。此獨謂“身多疾病”、“邑有流亡”,賢矣。
《唐音癸簽》:韋左司“身多疾病思田裡,邑有流亡愧俸錢”,仁者之言也。劉辰翁謂其居官自愧,閔閔有恤人之心,正味此兩語得之。若高常侍“拜迎官長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亦似厭作官者,但語微帶傲,未必真有退心如左司之一向淡耳。
《此木軒論詩彙編》:“邑有流亡”句,高在閑放在第六句,只與上下文一般隨口說,不是特地說,如雲我之用心如此如此也。此不是為作詩者說法,乃是看詩之法,聞其樂而知其德也。
《唐律偶評》:此句中暗藏“望”字(“今日花開”句下)。
《唐體膚詮》:中四句自述近況,寄懷意唯於起結作呼應。然次句擊動三、四,七句暗承五、六,又未嘗不關照也。
《唐七律雋》:此等詩只家常話、爛熟調耳,然少時讀之,白首而不厭者,何也?與老杜《寄旻上人》之作,可稱伯仲。
《瀛奎律髓匯評》:馮舒:圓熟卻輕茜。紀昀:上四句竟是閨情語,殊為疵累。五、六亦是淡語,然出香山輩手便俗淺,此於意境辨之。七律雖非蘇州所長,然氣韻不俗,胸次本高故也。許印芳:曉嵐譏前半為閨情語,雖是刻核太過,然亦可見詩人措詞各有體裁,下筆時檢點偶疏,便有不倫不類之病,作者不自知其非,觀者亦不覺其謬,病在詩外故也。
《唐宋詩舉要》:吳曰:情景交融(“世事茫茫”二句下)。藹然仁者之言(“邑有流亡”句下)。曰:本言今日思寄,卻追述前此,益見情真,亦是補法。三句承“一年”,放空一句,四句兜回自己,五六接寫自己懷抱,末始入今日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