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華
小說《連城訣》中人物
凌霜華,金庸武俠小說《連城訣》中人物,容貌絕美,清麗脫俗,對待愛情堅貞不渝,品格高尚,金庸在《連城訣》的回目中稱讚她“人淡如菊”。
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在漢口菊花會與丁典相遇並且相愛。其父荊州知府凌退思為了得到丁典的連城訣,假意將女兒許配給丁典,暗中用金波旬花之毒將丁典毒倒擒獲,並每日拷打折磨。凌霜華被父親逼迫,發誓永不與丁典相見,後來為了不嫁與他人,更是自毀容貌。
凌霜華每日在丁典的牢房窗台上擺放一盆鮮花,丁典更是將其作為活下去的理由。八年後,凌霜華給丁典守節甘願自毀容貌,為了讓丁典活命,於母親靈位前發誓不見丁典,凌霜華死後由狄雲將其骨灰與丁典合葬。
1.我回過頭來,只見一個【清秀絕俗】的少女正在觀賞菊花,【穿一身嫩黃衫子,當真是人淡如菊,我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這般雅緻清麗的姑娘】。
2.【我眼望她出了園子,仍怔怔地不會說話】。那藥店主人道:‘這一位是武昌凌翰林家的小姐,咱們【武漢出名的美人】。
3.在那時候,在那帘子後面,那張【天下最美麗的臉龐】悄悄地露出半面,向我凝望了一眼,忽然間【滿臉紅暈】,隱到了帘子之後,從此不再出現。
4.丁典道:“我又感激又憐惜,一掌打破了窗子。她驚呼一聲,閉起了眼睛,伸手蒙住了自己臉,可是我已經瞧見了。【她那天下最美麗的臉龐上已又橫又豎地劃上了十七八刀,肌肉翻了出來,一條條都是鮮紅的疤痕。她美麗的眼睛、美麗的鼻子、美麗的嘴巴,都歪歪扭扭,變得像妖魔一樣】。我伸手將她摟在懷裡。她平時多麼愛惜自己容顏,若不是為了我這不祥之人,她怎肯讓自己的臉蛋受半點損傷?我說:‘霜妹,容貌及得上心么?你為我而毀容,【在我心中,你比從前更加美上十倍、百倍】。’
連城訣
一千年前,司空圖在《二十四詩品》的典雅章寫下了“落花無言,人淡如菊”;一千年後,金庸用《人淡如菊》作為他武俠小說的回目標題,這本武俠小說叫《連城訣》。
她是全書中最令人神往的女子,書的回目中稱讚她“人淡如菊”,真是恰如其分。凌霜華就是“凌霜花”,似指菊花。而“人淡如菊”典出司空圖〈詩品。典雅〉:“落花無言,人淡如菊”。
她父親凌退思既是荊州知府,也是兩湖龍沙幫中的大龍頭,她與丁典的愛情被凌退思所利用,凌退思用劇毒的金波旬花將丁典毒倒囚禁,藉以逼問大寶藏密碼“連城訣”的內容。凌霜華為了保住丁典性命,發誓永不與他相見,只每日在窗台上擺放一盆鮮花,後來更自毀容貌以明志。但即使如此凌退思也不肯放過她,凌霜華最後活活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悶死在棺材里,臨死前她在棺蓋上用指甲刻下:“丁郎,丁郎,來生來世,再為夫妻。”這怎讓人不垂淚。
動人的愛情故事
丁典和凌霜華之間的愛情故事,最為動人,也是此書中一個突出的真善美的閃光點,在此書諸般人性的極度醜惡對照下,尤顯其可貴和奪目之處。在菊花爛漫開放,清雅高潔的浪漫氣氛中,兩人因菊花而生出此生不悔的情緣,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從此海枯石爛,此心不渝。最為理想的愛情中,卻有一個最大的反角在其中橫刀奪愛,而這個反角竟是凌霜華的父親凌退思。凌退思的蛇蠍心腸,寫來真是讓人心驚肉跳。虎毒不食子,但凌退思因貪慾的惡性膨脹而生出狠毒,竟將女兒作為無辜的犧牲品。假意將女兒許配給丁典,凌退思卻暗中布下陷阱,將丁典下毒擒獲下獄。凌霜華為表明對丁典的真情,自毀容貌,以絕了其父相逼之念。丁典心中的痛惜,他有高明武功,本可以輕易越獄得到自由,卻依然甘願在牢中關著,只為了每天要看凌霜華在窗口放的花。
凌霜華
他們確曾在風中感受過風。因花成畿的愛,像菊一樣,開了,謝了,什麼也沒有留下。或許,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菊花,我們看到的只是菊花的名字。
1980年香港邵氏電影《連城訣》施思飾演
1989年香港無線電視劇《連城訣》陳美琪飾演
各版凌霜華
凌霜華這個名字最先讓人想到的是菊花,霜天清秋,眾芳搖落,依然傲霜盛開的惟有獨自繁華的菊花。我意想作者在這裡或許是一種暗喻,以人比菊,以菊喻人。聯想到菊花,古來詠菊的句子隨之湧來,第一句湧上心頭的是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王國維先生評價此句時說:“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這個“無我之境”的“悠然”恰如凌霜華的出場。
在奼紫嫣紅的菊花會上丁典正流連在黃菊有都勝、金芍藥、黃鶴翎、報君知、御袍黃、金孔雀、側金盞、鶯羽黃。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寶相、玉玲瓏……菊叢中,匆然回首時看到了“只見一個清秀絕俗的少女正在觀賞菊花,穿一身嫩黃衫子,當真是人淡如菊,我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這般雅緻清麗的姑娘。”那就是——凌霜華。凌霜華的出現頓時所有的色彩在丁典的眼裡暗淡了,只有那少女幽然佇立在菊叢中,如亭亭玉立修竹,似山峰的迎風而建亭閣翼然,菊中無我,我中無菊超然的存在。
凌霜華是個長在深宅大院銹樓閨閣的女子,不識人間悲苦,然而認識了丁典她的人生發生了滄海桑田的變化,從此開始了人間的別離與等待憂苦。在凌霜華對待自己的愛情始終以一種羞澀、膽怯、興奮與憂苦交織在一起。愛情成為她生命中的信念,成為她生命的宗教,支持著她生命的行程。正是對愛情宗教式的虔誠,才讓她對愛情有了生死相依,卻又淡然超脫的看待的情懷。
湧上我心頭的的第二句詩是黃宗羲的“莫恨西風余凜冽,黃花偏耐苦中看”。
蘇軾有一句詠菊的句子“菊殘猶有傲霜枝”,我想此句可以和黃宗羲的那兩句連起來讀,以相互參照。在我看來他們詠的是菊花,同時也是詠的凌霜華的愛情。在凌霜華的愛情生涯中所面對的“西風”——父親的阻撓、青春時間的流失與深牢大獄所愛的人的永無出世的絕望。愛情最大的敵人不是阻撓,阻撓對相愛的人來說就是在彈簧上加力,力愈大反彈力愈大;也不是絕望,絕望的愛可以用生命對抗。愛情最強大的敵人不是個體得人,是時間。惟有時間才能瓦解愛情。有人說時間是最佳良藥,它能治療一切傷痛。是的,時間可以瓦解愛情的山盟海誓,讓一切隨風淡去。愛情可以穿越生死,可以穿越風雨,在愛情遭遇阻撓時慷慨赴死易,當愛情穿越時間從容就義就難了。愛情遭遇襲擊時,能不能堅持,實質上就是與時間的對抗。你能拒絕一次次勸導,能抗拒物質的誘惑。你能忍受午夜夢回的寂寞來襲嗎?你能抗拒內心渴望交流的需求嗎?
凌霜華對愛情的信念穿越了生死,穿越了風雨,更穿越了絕望。她是這場愛情的勝利者,縱使死亡也沒有毀滅她對愛情堅貞。從其本質上她是穿越了時光。在綉樓閨閣中獨對春花秋月,不惜毀去容貌,那是與青春對抗啊!能與時光對抗,這是何等的執著與堅定。那是把滄桑人生看淡,把青春花容月貌看淡,是超然的姿態,又是一種平靜的情懷。
凌霜華在漆黑的地下,空氣越來越稀少,窒息死亡是種必然等待著她,她在想什麼?是愛情最終的渴望,是愛情貫穿一切,在死亡的瞬間她渴望愛情的同穴,渴望在生命結束後來生共結次生未圓的緣分。“丁郎,丁郎,來生來世,再為夫妻。”沒有生死,只有愛情。
以死的代價換取生命瞬間輝煌,生命從虛無變為充實,瞬間就是永恆,在這裡死亡成為美麗。美麗的是那份執著,美麗的是那顆靈魂,她如雨天的彩虹,絢爛奪目。
愛倫·坡有一段經典論述:“人們說美時,真正指的不是常認為的一種性質,而是一種效果——簡而言之,他們指的是真正的靈魂——而不是智力和心靈——的那種強烈的純潔升華……”
湧上的第三句詩句是元稹的“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后更無花”。
菊盛開在霜天清秋,那時百花已經凋零,連生命強盛的綠草也苦了,只有它迎霜綻放書上說,菊花生性耐寒,世人往往以菊花象徵有志者的氣節操守菊花生於春,讓過百花爭艷的的季節,獨守著自己的性情,待到霜雪邊野秋意蕭瑟的時候盛開。這是菊,也是性情中的人。世上真正性情中得人,那一個不是獨守著自己操守,任春花秋月來往,把自己的個性進行到底。
想書中的戚芳此女子,我們不能說她不愛狄雲,但由於各種原因的影響,她最終念著愛人的名字投進別人的懷抱。我在這裡沒有怪她的意思,她畢竟是個讓人同情的弱女子。但她與凌霜華的絕世性情相比,境界上差了。凌霜華以自己的性情鑄就了一個愛情神話,成為一個凄艷動人的傳奇。
其實丁凌之戀是傳統意義上的東方傳奇。他們有所有傳統愛情的特徵,即地位的不平等性。社會的地位不平等,是所有作家很容易選擇的社會條件,社會的不平等才造成衝突的極大差別,更讓人在心理上產生極大的差別。我們想想東方文明中的佳話大部分時不平等的梁祝、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牛郎織女等等。不平等突出了他們的情操,真正的愛情不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而是思想的共鳴。追求與自己思想一致者為終生伴侶是愛情的實質。追求這種精神的琴瑟合詠,就是追求精神的純潔性。精神的純潔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沒有任何雜質的。在凌霜華的心裡,她未嘗不可以把連城訣告訴父親,因為財寶這些對她和丁典而言就是糞土。而她沒告訴父親她認為從丁典處得來的東西,(並且是天下人都欲得的東西)給予父親,玷污了他們純潔的愛情。所以她選擇了死,也沒選變色愛情的生。
在純潔的死,還是變色的生之間,凌霜華選擇了純潔的死亡,以此成全愛情。一切恰如羅蘭。巴特所說:“在劇烈的發作過程中,由於戀人感覺到戀愛境界猶如一條死胡同,一個他深陷不能自拔的陷阱,他寧可毀滅自己。”
面對凌霜華的選擇,面對她在死亡中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一句詠菊的古詩掠過我的心頭: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