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敻
顧敻
顧敻(xiòng)(約公元九二八年前後在世)五代詞人。字、里、生卒年均無考,約后唐明宗天成中前後在世前蜀王建通正時,(公元九一六年)以小臣給事內庭。有見禿鷲翔摩訶池上,作詩刺之,幾遭不測之禍,擢茂州刺史。后蜀建國,敻又事孟知祥,累官至太尉。性好詼諧,仕前蜀時,見武官多拳勇之夫,遂作武舉諜以譏刺他們,一時傳笑。敻工詞,作風間似溫庭筠,今存五十五首(見花間集及唐五代詞),全部寫男女艷情。
顧夐(音xiòng),五代詞人,字瓊之【參見《人間詞話》】。生卒年、籍貫不詳。前蜀通正(王建)時,以小臣給事內庭,恰逢有禿鶖鳥飛翔於摩訶池上,他作詞諷刺,幾遭不測之禍。后擢茂州刺史。入后蜀又事高祖(孟知祥),累官至太尉。善填各種結構上迥然不同的詞,詞風綺麗卻不浮靡,意象十分清新生動,情致極其悱惻纏綿,有些詞作(如《荷葉杯》)還化用口語,琅琅上口,增加了諧趣和可讀性。顧夐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詞工巧匠,其填詞之用語和手法都很值得研究借鑒。《花間集》收夐詞五十五首,《全唐詩》同。所錄各詞儘是佳作。
況周頤評為“五代艷詞上駟也”。認為其特點是“工緻麗密,時復清疏。以艷之神與骨為清,其艷乃益入神入骨。其體格如宋院畫工筆折枝小?,非元人設色所及”(龍榆生《唐宋名家詞選》引《餐櫻廡詞話》)。如〔荷葉杯〕第9首:“一去又乖期信,春盡。滿院長莓苔,手挼裙帶獨徘徊。來摩來,來摩來!”語言質直,寫情傳神入骨。又如〔訴衷情〕“永夜拋人何處去”寫空閨曠怨,“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王士禛稱許為“自是透骨情語”(《花草蒙拾》)。這類詞已開宋代柳永一派,並對元人小曲影響較大。此外,如《醉公子》“岸柳重金線”,則被鄭文焯評為“極古拙,亦極高淡,非五代不能有是詞境”(《唐宋名家詞選》引)。其事迹見《十國春秋》。
深閨春色勞思想,恨共春蕪長。
黃鸝嬌囀泥芳妍,杏枝如畫倚輕煙,鎖窗前。
憑欄愁立雙蛾細,柳影斜搖砌。
玉郎還是不還家。
教人魂夢逐楊花,繞天涯。
棹舉,舟去,波光渺渺,不知何處?
岸花汀草共依依,雨微,鷓鴣相逐飛。
天涯離恨江聲咽,啼猿切,此意向誰說?
倚蘭橈,獨無聊,魂銷,小爐香欲焦。
漠漠秋雲澹,紅藕香侵檻。
枕倚小山屏,金鋪向晚扃。
睡起橫波慢,獨望情何限!
衰柳數聲蟬,魂銷似去年。
岸柳垂金線,雨晴鶯百囀。
家住綠楊邊,往來多少年。
馬嘶芳草遠,高樓簾半卷。
斂袖翠蛾攢,相逢爾許難!
春盡小庭花落,寂寞,憑檻斂雙眉。
忍教成病憶佳期,知摩知,知摩知。
歌發誰家筵上,寥亮,別恨正悠悠。
蘭釭背帳月當樓,愁摩愁,愁摩愁。
弱柳好花盡拆,晴陌,陌上少年郎。
滿身蘭麝撲人香,狂摩狂,狂摩狂。
記得那時相見,膽戰,鬢亂四肢柔。
泥人無語不抬頭,羞摩羞,羞摩羞。
夜久歌聲怨咽,殘月,菊冷露微微。
看看濕透縷金衣,歸摩歸,歸摩歸。
我憶君詩最苦,知否,字字盡關心。
紅箋寫寄表情深,吟摩吟,吟摩吟。
金鴨香濃鴛被,枕膩,小髻簇花鈿。
腰如細柳臉如蓮,憐摩憐,憐摩憐。
曲砌蝶飛煙暖,春半,花發柳垂條。
花如雙臉柳如腰,嬌摩嬌,嬌摩嬌。
一去又乖期信,春盡,滿院長莓苔。
手挪裙帶獨裴回,來摩來,來摩來。
綉鴛鴦帳暖,畫孔雀屏欹。人悄悄,月明時。
想昔年歡笑,恨今日分離。銀釭背,銅漏永,阻佳期。
小爐煙細,虛閣簾垂。幾多心事,暗地思惟。被嬌娥牽役,
魂夢如痴。金閨里,山枕上,始應知。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
香閣掩,眉斂,月將沉。
爭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訴衷情》賞析:這是一首單調小令。開頭五句,奏的是感情音響的主旋律——怨。“永夜”兩句,就懸想負心人行蹤著筆。“長夜漫漫,負心人啊,你拋下我到哪裡去了?”自問還復自答:“音信已絕,奈何!”這一“絕”字,點出薄悻者之寡信絕情。“香閣掩”三句,就閨中人己方情況著筆,從環境描寫(閨門緊閉)、表情描寫(眉頭緊皺)、時間推移(斜月將落、長夜將盡)這三個方面,寫出了終宵坐候之難耐。這兩筆歸結到一點——對薄悻者之怨。
“爭忍”句以下寫心池又起新瀾。“爭忍”兩句是第一個浪頭,特點是思之不已,愛怨兼發。“叫我怎忍心不苦苦追尋啊?”這一句心靈獨白,表明她怨中有愛,情絲難解。但稍加推究,閨門緊閉,室內一目了然,有何可尋?“尋”這一動作,正好顯示她已陷於身難自主迷離恍惚的精神狀態。等到她頭腦稍為清醒,又得面對令人心碎的現實——孤衾獨處,因而“怨”字又重上心頭。“換我心”三句是第二個浪頭,特點是情之所鍾,忽發痴語。換心者,移心之謂也。主人公是多麼希望把自己的一顆心移置在對方的心腔里,以取得對方對自己思念之深的理解啊。就事論事,移心之說似屬無理,而主人公發此痴想,卻正好顯示其愛之深,其情之真,此即所謂“無理而有情”。當然儘管如此,主人公的悲劇命運將是難以避免的。這一點,明湯顯祖在《花間集》評本中曾一語道破:“若到換心田地,換與他也未必好。”但作品的思想傾向性卻十分明朗,同情完全放在被折磨被損害的弱女子這一邊,這也就從側面鞭撻了薄悻之徒。
這首詞通過女主人公口語式的內心獨白,揭示了作為一個閨中弱女子被負心人所折磨而帶來的心靈創傷,表現了舊社會情愛悲劇的一個方面。主人公怨中有愛,愛怨兼發,心情複雜。作品在藝術構思與表現手法上甚見匠心,深得後代詞評家的讚賞。
顧夐詞以艷著稱,況周頤稱他的詞“濃淡疏密,一歸於艷”,甚至評價他為“五代艷詞之上駟矣”,在花間詞人創作中,顧敻詞的女性化特徵十分明顯。女性化特徵是指包括男性在內的帶有女性人格氣質的文學風格特徵。女性化特徵主要表現在:第一,詞的題材內容集中於表現女性的生活、女性的姿色、女性的內心情感及與女性相關聯的男女情愛,女性成為抒情主體,場景不離閨閣院落;第二,通過具有女性化特徵的意象、物象及女性自身特點來突出人物形象,抒發女性細膩的情感;第三,詞在表達上委婉柔媚,語言綺麗,具有女性的精巧、柔美的特點。
顧夐共存詞五十五首,題材內容上以表現離愁別緒、思婦閨怨、女子孤寂、男歡女愛為主,男子作閨音,女性是其詞作刻畫的主體,除《漁歌子》是表現作者“名利無心較逐”的隱逸閑適之情外,其他五十四首詞都是具有女性化特徵的詞。
其中寫思婦閨怨的詞所佔比例最多,共39首。表現女性內心孤獨寂寞之苦,發出青春虛度、年華易逝的感嘆。《河傳》(其一)通過動物成雙成對的畫面反襯自己的形單影隻;《荷葉杯》(其七)則是通過女子的孤芳自賞、自憐自愛表達心中的惆悵苦悶之情;《遐方怨》寫女子孤眠夢醒后思念丈夫的心緒。在顧夐詞中,思婦的形象鮮明而豐富。詞中多直接抒發思婦對男子的思念之情,這些男子或是在外遊蕩不歸家,或是“拋人”而無音信的負心郎,思婦只能獨守閨中,滿心惆悵。如:“堪憎盪子不還家,謾留羅帶結”(《酒泉子》其六),“香滅綉幃人寂寂,倚檻無言愁思遠。恨郎何處縱疏狂,長使含蹄眉不展”(《玉樓春》其二),“粉黛暗愁金帶枕,鴛鴦空繞畫羅衣,那堪辜負不思歸”(《浣溪沙》其六)等等。這些詞雖以怨寫念之切、愛之深,她們雖恨郎、憎郎,卻依舊痴心守候,依舊思念這些負心郎,等待他們的消息並似乎堅信他們會回心轉意,再次回到自己身邊體現了女性對愛情的忠貞與堅守。
顧敻詞中也有以男性視角表現相思的詞:共6首。多以追憶往事的形式傳達男子相思的苦悶,內容與時事無涉,他們眼中筆下的女子“花如雙臉柳如腰”(《荷葉杯》其八)、“裊裊翠翹移玉步”、“慢轉橫波偷覷”(《應天長》),表達上含蓄蘊藉,把女子的嬌態、柔美生動逼真地展現了出來。詞作因此在整體上被柔化,也就是女性化了。
女性本身的美
顧敻筆下女性有著修飾的美。顧敻注重對女性體態情態細緻入微的的摹寫,同時配以華麗的服飾首飾。具體如下:
(1)體態與情態的典型意象:有桃臉(5次)、淺眉(9次)、翠鬟(4次)、腰裊(3次)、醉眼(2次)、玉纖(2次)、凝思(5次)、玉箸(2次)、淚滴(8次)、斂黛(7次)、無言(8次)、鬢亂(3次)、雲髻(3次)、翠顰(2次)、寂寞(7次)、愁(11次)、恨(7次)等,在顧夐詞中,“眉”意象使用最多,包括“翠顰”、“翠蛾”、“(斂)黛”這些代指眉的意象,共出現了18次,如“翠幃香粉玉爐寒,兩蛾攢”(《虞美人》其四),唐宋時期,眉是修飾后的美。在顧夐詞中,“眉”並非用來形容女子姿色,而是借眉傳情,抓住女子蹙眉、皺眉、愁眉不展的細節敘寫其心中無限愁事,“眉”成為了女性愁思的代言。加之飄逸的鬢髮,共同傳達女性婉轉的情思。
(2)服飾、首飾的描寫:表現女子服飾有羅袂(3次)、羅衣或畫羅(5次)、羅袖(2次)、羅帶或交帶(7次)金縷衣(6次)九種,如“瑟瑟羅裙金線縷”(《應天長》);有關首飾的意象有(翠)鈿(4次)、金翡翠(1次)、香粉(6次)、翠翹(2次)。顧敻善於給美麗的女性配以華美的服裝、首飾,給人以富艷凄婉的感覺。“花間詞狀物描情,每多意態,直如身履其地,眼見其人。”顧夐詞鮮明地體現了這一特徵,如《應天長》:“瑟瑟羅裙金線縷,輕透娥黃香畫袴。垂交帶,盤鸚鵡,裊裊翠翹移玉步。背人勻檀注,慢轉橫波偷覷。斂黛春情暗許,倚屏慵不語。”這首詞刻畫了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子形象,她碧綠的羅裙上鑲嵌著縷縷金線,羅裙下稍微露出帶有香氣的淡黃綉褲,圍在腰間的交帶上帶有鸚鵡圖案的刺繡,女子輕移步子,頭上的翠翹“裊裊”顫動。她背對人暗自塗抹口紅,又偷偷的用眼神傳情,微微皺眉“暗許”情意,卻作出“倚屏”的嬌羞模樣。這首詞表現了女子的靜態美和動態美,使人物的體態情貌、人物的形象特徵清晰地展現在人們面前。
(3)動作描寫:動作細節往往是暗示人物心理活動的重要標誌,在顧夐詞中,表示動作的詞語如慵整(7次)、倚(10次)、憑闌(2次)等暗示了人物內心的孤苦、凄涼心跡。這些女子或是憑闌而立,或是獨倚屏風。在顧夐詞中,“倚”的動作共出現了十次,有《虞美人》(其四)中的“畫羅紅袂有啼痕,魂銷無語倚閨門”,《玉樓春》(其二)中的“香滅綉幃人寂寂,倚檻無言愁思遠”等等,這一動作暗示著女子內心的孤獨,她們思念著遠離自己的愛人,“倚”即倚靠,而她們“倚”的卻是檻、是欄、是屏,似乎只有這樣的“倚靠”才能換得愁怨的一時宣洩,這樣的畫面實在深摯感人。而在花間詞中,顧夐詞對“嬌慵無力懶梳妝”的使用最多,有“翠翹慵整倚雲屏”(《虞美人》其一)、“思嬌慵”(《虞美人》其二)、“罷朝妝”(《虞美人》其三),“菱花掩卻翠鬟欹”(《河傳》其一),“雲鬢半墜懶重篸”(《酒泉子》其五),“綉襦不整鬢鬟欹”(《臨江仙》其三)這樣懶於梳妝、懶於打扮自己的情境,這些女子即便是髮髻散亂也不予理會,甚至完全罷妝;也有“懶展羅衾垂玉箸”(《玉樓春》其三)這類無心整理衾被於孤苦中潸然落淚的哀怨女子。可以看出,“嬌慵無力懶梳妝”的女子不僅承受著獨處閨閣中的寂寞之苦,更帶有一絲對離人的怨恨和深深的無奈。
對女性生活環境的描寫
顧夐詞中除對女性外貌進行細緻的刻畫外,還對與女性生活環境有關的事物進行描繪,這些意象在創造詞的意境上發揮了重要作用,是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顧夐詞中的場景選擇多為室內,多刻畫閨閣中的女子,因此出現了很多使閨閣和諧統一的陳設之物。如閨閣中使用的器物:(山)枕(16次)、鴛被或鴛衾(9次)、珍簟(4次)、金鸂鶒(3次)、玉爐(8次)、麝香或麝煙(6次)。整體特徵為富麗華美,是對女性身份與情感的暗示,同時,“鴛被”山枕等又指向了女性私密的安寢、渴望團圓等生活與情感。值得注意的是在顧敻詞中使用了大量的帶有分隔、阻隔意味的物象。簾(卷)(13次)、屏障(20次)、綉幃(10次)、紗窗(11次)、闌或欄(1次)、檻(8次)、帳(7次)。簾、屏是使用較多的意象,分別出現了13次和20次。“簾”既是一種裝飾物,又是把閨閣內部與室外相隔的標誌,簾內是愁苦的怨女思婦,而“簾外有情雙燕颺”(《浣溪沙》),“簾”帶有了一種朦朧、迷離的美感。“屏”亦如此,“錦屏寂寞思無窮,還是不知消息”(《酒泉子》),思婦相思之深透過“屏”的意象道出。這裡“簾”和“屏”雖隔著閨內和庭院,但一經風吹,便使得閨外之人可以隱約窺見閨內,而閨中人也得以瞥見外面的景象,這種朦朧美造成了“簾”的符號化,代表距離,代表閨中之怨。
特質之一:情真意切,愈質愈艷在花間詞人群體中,顧敻詞更多地體現了女性的深摯情感,如:《訴衷情》其二: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詞的開篇以白描的手法直抒女子對丈夫的相思之苦。“永夜”點明了思婦獨處之久,“拋人”借時間拋人寫出了女子對丈夫的嗔怨。“絕來音”,歸來的消息不曾得到,於是她只好關閉閨門,暗自哀傷。“月將沉”照應“永夜”,怎麼忍心不來見自己呢。但一想到獨卧孤眠,內心的愁苦又湧上心頭。面對丈夫的薄情,而自己又是一片痴情,遂發出了結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的感嘆。這三句話具有民歌風味,運用口語,表達直露卻真切動人。歷來受人激賞,王士禎《花草蒙拾》評此三句:“顧太尉‘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自是透骨情語。”,王國維對此也有很高的評價,認為“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是“其專主作情詞而絕妙者”。這首詞質樸自然,心思細膩,情真意切,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評》中評:“元人小曲,往往脫胎於此”。顧夐善於抓住女性獨特的動作語言進行描寫,從而表達女性的熾熱的情感。如《荷葉杯》其九:一去又乖期信,春盡,滿院長莓苔。手捻裙帶獨徘徊,來麽來,來麽來?湯顯祖評此詞:“手捻裙帶,盡得嬌痴”。這首詞寫女子等待已經違約的男子歸來的情景,面對滿院長出的莓苔她的心中充滿了怨恨,可是她又消極地堅信並不放棄等待,手揉搓著裙帶,既為排遣孤獨,更寫盡其嬌痴的情態。“形式的清疏與意蘊的深摯有機地統一在一起,往往獲得了愈質而愈艷的表達效果”也正因此,《栩庄漫記》中評顧夐之詞:“顧詞濃麗,實近溫尉(指溫庭筠),其《荷葉杯》諸詞,以質樸之句寫入骨之情,雖雲艷詞,乃為別調”。
特質之二:艷而不俗,情思婉轉顧夐詞雖有穠艷的風格,卻沒有庸俗的表達。他善於描摹景色,借景傳情,通過環境氣氛的渲染傳遞人物的內心。與噴薄而出的情感相伴的是:“綠蕪滿院柳成陰”(《虞美人》其一)、“碧梧桐映紗窗晚”(《虞美人》其四)、“黃鸝嬌囀泥芳妍,杏枝如畫倚輕煙”(《虞美人》其五)、“綠荷相倚滿池塘”(《虞美人》其二)、“煙月滿閑庭”(《甘州子》“月照玉樓春漏促,颯颯風搖庭砌竹”(《玉樓春》其一)、“月皎露華窗影細,風送菊香粘綉袂”(《玉樓春》其三)等這樣雅緻的景色。艷情點綴於雅緻的景色之間,使情感亦顯得清雅脫俗。如:《虞美人》其五首:深閨春色勞思想,恨共春蕪長。黃鸝嬌囀泥芳妍,杏枝如畫倚輕煙,瑣窗前。憑欄愁立雙蛾細,柳影斜搖砌。玉郎還是不還家,教人魂夢逐楊花,繞天涯。這是一首由寫春景而引發春思的詞。春蕪繁花、鶯啼婉轉、杏枝如畫、淡煙輕籠中,點出“玉郎還是不還家”的愁與恨,結尾又融魂夢於楊花,纏繞天涯。這首詞以樂景寫哀情,借景抒情,曲折婉轉。沈際飛評論此詞:“味深雋,詩詞轉關之際”(《草堂詩餘別集》卷二),徐士俊則說:“調佳則詞易美,如此數闋,皆人所能言;然曲折之妙,有在詩句外者”(《古今詞統》)。另外,這首詞在意境選擇上也很出色。如“恨共春蕪長”中,春草往往與離別相關聯,這裡不但寫離別,更寫出了女子怨恨春草生長之意;再如“教人魂夢逐楊花”中把女子的思念情懷與飄飛的柳絮相結合,新穎脫俗,能夠代表顧敻詞的一般特徵。
敻工詞,作風間似溫庭筠,今存五十五首,被收錄《花間集》及唐五代詞。今以晁本《花間集》為底本,參校鄂本、吳本、陸本、茅本、玄本、湯本、雪本、毛本《花間集》。王輯本《顧太尉詞》、吳虞《蜀十五家詞氣》、李一氓《花間集校》及互見各詞之別集、明以前所刊之總集等。
晚清況周頤在《餐櫻廡詞話》中有評:顧夐艷詞,多質樸語,妙在分際恰合。孫光憲便涉俗。顧太尉,五代艷詞上駟也。工緻麗密,時復清疏。以艷之神與骨為清,其艷乃益入神入骨。其體格如宋院畫工筆折枝小幀,非元人設色所及。